爾東興致怏怏的從門外進來,遠遠瞅了瞅鳳傾羽冷淡的模樣道:“真沒想到侯府裡還有人在關心你究竟能不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我以爲人人都巴不得你越不好纔好呢!”
鳳傾羽瞪了她一眼,找出男裝換上,一主一僕從小樹林子裡溜出了侯府。
這半年多時間都疏於聯繫,正坐在他們常去那家茶館裡的白傲之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最後才疑惑的吐出兩個字:“趙霽?”
鳳傾羽挑眉,上前在白傲之對面坐下來。
“我的變化很大還是你貴人多忘事,這麼小半年不見連朋友都忘記了!”
“……”白傲之皺着沒有無語的打量着鳳傾羽,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你長個子了!”
鳳傾羽揭起一隻杯子自己給自己斟酒,“長個子了就認不出了?”
白傲之輕輕吞了口口水,“還有……怎麼覺得你這五官越來越像女人了!”
鳳傾羽俏臉立刻通紅,不滿的瞪了白傲之一眼,“不知道是誰經常被說成像女人呢!”
白傲之跳腳,“那是以前,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哪裡還像是女人了?”說着蹭的站起身,一身白衣好像雪色一樣在鳳傾羽眼前綻開,脖子上的臉,卻出乎意料沒了從前那般白淨,取而代之,黑了一點。
鳳傾羽笑嘻嘻的抿了一口酒,轉移話題,“元宵節不在府裡還有時間出來呢!”
白傲之果斷撇嘴,揚手不屑的冷哼:“多一個我和少一個我,有什麼區別麼?”
又是一個同病相憐的人,鳳傾羽嘴角漾起笑意,一連跟白傲之喝了好幾杯辛辣的酒。
原本以爲看見白傲之了,陸青隆怎麼着也能看見了吧,結果再次去找他,於掌櫃則乾脆說自己也好長時間沒有見到陸青隆了。
低低的嘀咕了一句神龍見首不見尾,鳳傾羽的這個元宵燈會,只能帶上鬧騰的白傲之,和一聲不吭的爾東,幾乎將河兩岸都走遍。
元宵過後所有的熱鬧都暫告一段落,鳳傾寒依然一個招呼也沒打,進了軍隊,鳳傾嫵聽說又晉升了一階,更得太后皇上的喜歡,偶爾會送些稀奇的玩意回來,不過鳳傾羽則是再也沒有得到過。倒是顧采薇還沒有忘記她,每隔兩個月便有些民間的稀奇玩意兒送到雲霄府上去,爲禮尚往來,鳳傾羽挑了幾樣好看的首飾也派人送去了蘇州,儘管爾東咋舌說這些東西實在太貴重,怕會嚇壞了顧小姐,但鳳傾羽開心,雲霄也不會阻止她。
端午前沒幾天,天氣一下子就熱了起來,往年會在端午後纔出發去的皇族避暑,轟轟烈烈的改了時間,定與五月初一啓動。
這避暑一般是宮中位份較高的妃子和公主皇子相攜而去,有時候大臣當中有些功勳卓越,也可能被點名同皇族一同,但畢竟是少數,鳳傾羽除了三五天的痛白傲之聚一聚,偶爾還會遇見龍沿啓,便偶爾沉思着選妃的事情,絲毫沒有將去避暑山莊這件事與自己聯繫起來。
消息傳來的時候鳳傾羽捧着爾東端進她房間冰了的玉瓜吃得津津有味,眼角眉梢因爲滿足,也塗上了厚厚一層笑意。
因爲前來宣紙的人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福順,連晉南侯也怠慢不得,一聽說接旨的人裡面有大女兒鳳傾羽,立刻吩咐了丫鬟小跑着過來喚她。
鳳傾羽眉心瘋狂的跳了跳,無視爾東將玉瓜從她手裡搶走,只是揉着眉心嘆息:“我最近是不是過得太瀟灑了一些?”
爾東不理她,轉身動作飛快的找出一身稍稍隆重的衣裳,“你有那個膽量讓福順公公等着嗎?”
鳳傾羽閉嘴,乖乖的讓爾東將那身桃紅色的衣裳套在身上,溫暖的顏色驀的充滿了眼眶,身上似乎又更熱了一些。
趕到正廳的時候不知什麼時候回府的鳳傾寒和晉南侯、大夫人已經跪在屋子中央,面前站着大腹便便的大太監福順,身後跟着四個抱着拂塵的青衣小太監。
大夫人擡眸看見鳳傾羽還站在一邊,連忙狠狠瞪了她一眼,手指攜指着自己背後。
鳳傾羽不才,但這點規矩還是懂的,大夫人與晉南侯跪在最前面,鳳傾寒跪在他們身後,她上去,則又與鳳傾寒稍稍錯開了一定的距離,規規矩矩趴在地上。
福順將拂塵一揚,展開明黃色的聖旨,內官特有的尖利聲線便在侯府的廳子裡緩緩響起。
聖旨一宣讀完畢,晉南侯跪着上前接過聖旨,其他人都起來了,鳳傾羽卻還跪在地上發愣。
福順一挑那稀稀拉拉的幾根眉毛,多年在宮中生存,眼神變得又尖又精,“大小姐……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晉南侯微怔,連忙抱拳客氣的說:“小女常年養在深閨,沒有見過什麼世面!”眼神輕微示意,爾東已經上千將鳳傾羽扶起來。
大夫人也連忙跟腔,“還請公公不要見怪,回頭我們自會調教!”
福順點點頭,翹着蘭花指輕輕別過太陽穴一側的花白髮,道:“這可是皇上下的聖旨!侯爺也是明白人,如何做,心中該有數了!”
晉南侯連連作揖,“是!是!微臣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雜家還有其他事要忙,就不打擾府上了!”
晉南侯支使福伯拿上銀子追出去打點,一邊狠狠擰起眉心,眼底複雜而深沉。
“如果沒有什麼事情,兒子先回去了!”鳳傾寒擡眸瞧了瞧大夫人和自己的父親,毅然就有走開的趨勢。
晉南侯心思沉重,回首對鳳傾羽一樣擺手,“你也就先回去吧,讓丫鬟抓緊時間收拾東西,不得有誤!”
鳳傾羽捏緊衣袖的手又緊了緊,施施然福身:“那女兒就先告退了!”緊接着又無聲的對大夫人拜了拜。
鳳傾羽走在前,鳳傾寒走在後,一前一後一直進了後院速度才緩下來。
“看父親的樣子也很驚訝,他視線應當是不知情的!”
鳳傾羽聽見鳳傾寒溫潤的嗓音想起,心跳驀的一滯,隨即又升起不耐煩,“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嗎?”
方纔她才苦笑自己半年來過的似乎太輕鬆,剛剛這樣一想,結果便是晴天霹靂!
饒是雲淡風清如她,也不由得要被這樣的事困住手腳。
皇帝親筆御令,讓鳳家大小姐同去避暑山莊,雖然聖旨上面對目的隻字未提,但常年與宮闈當中牽牽扯扯的人,又有幾個不懂皇帝的意思?
鳳傾羽突然想起來,長眸微眯,對鳳傾寒說:“今生,我並沒有見過皇上的玉面!”
鳳傾寒大約也覺得此事蹊蹺得很,默了默,只是寬慰她道:“不用擔心,今年我負責山莊的安全,若真有事情,咱們再想辦法!”
鳳傾羽沒有應聲,走在前面算了算時間,才驚覺到五月初一,僅僅只有三天了!
爾東這回沒有幸災樂禍,大約也是看見了鳳傾羽一臉的鄭重,中途還試着寬慰她:“要是小姐不想嫁,雲公子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定然會救小姐於危難之中!”
鳳傾羽當然也知道爾東沒有說謊,雲霄對她雖然情誼實在不足,但道義,卻是沒有誰能夠比得上,他很像是她親大哥,時時刻刻無不是對她細緻溫柔,比對自己還要好!
月末的月亮如船,彎彎的一片,好像漂浮在水中央,影影綽綽,雖然漂亮至極,但鳳傾羽坐在假山最高處,還是看得無精打采。
雲霄好似踏着銀色的月光而來,穿着旦古不變的白衫。
鳳傾羽聽見聲音立即回頭,強忍了好半天的悲慼立刻涌上心頭,撲上去便緊緊抱住了雲霄,雙臂牢牢纏着他的腰身,腦袋擱在他胸前,一呼一吸,盡是如他這個人一樣的淡淡青草味道。
與某人天壤地別……
雲霄很容易感覺出她忽然僵硬的身體,不禁皺眉問:“怎麼了?”
鳳傾羽窘得耳根子緋紅,對上雲霄的視線連連搖頭,“沒有什麼!沒有什麼!”
雲霄明顯不相信,拉開她的手運功弄乾淨石頭上的灰才放她坐下來,自己靠着她坐在旁邊。
鳳傾羽拼命壓住心中莫名其妙的想法,皺着眉頭說:“雲霄,怎麼辦?皇上的聖旨宣到府上了!”
雲霄怔住,他匆匆忙忙趕回京都,急急的吃了一點東西就趕過來找鳳傾羽,根本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午後皇上的聖旨送到了府上,說這一回的避暑山莊,要我同去。”鳳傾羽的聲音難得的很小,好像一隻小貓的哼哼聲,如果不是配合這麼掃興的事實,雲霄一定會覺得很意外!
“你那二妹的主意?”雲霄慢悠悠的挑眉,猝不及防的問道。
鳳傾羽搖頭,事實上她也懷疑過是鳳傾嫵的主意,但回頭又沒有想通,現在到中秋選妃的時間也不長了,況且太子自年前九月的宴席過後就再也沒有張羅來府上找過她,跟她,似乎真說不上什麼牽連呢!
雲霄長長的黑色被夜風輕拂,順着風向紛紛掃上鳳傾羽的臉頰,剛剛纔安穩下去的臉蛋,頓時又是一片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