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裡因爲溫氏突然的昏倒而變得一團混亂。還好唐嬤嬤還算鎮定,喝退了突然哄涌過來的丫頭們,扶着溫氏坐了下來,摁着她的人中將她弄醒了過來。
“夫人,您冷靜,冷靜一點兒!”唐嬤嬤看着溫氏醒過來後便開始流淚,趕忙揮手讓房裡的下人們都退下了,扶着溫氏的雙肩勸道:“夫人,您要想開些,老爺讓少爺去莊子上找大姑娘,這是好事兒啊。您要把心思放寬一點兒,少爺跟着大姑娘不會受苦的。老爺這是重視少爺,纔想要讓他跟大姑娘多親近親近啊。夫人,少爺不但是您的兒子,更是蔣家的大少爺啊。”
溫氏淚眼婆娑的看着唐嬤嬤,雙手發顫的緊緊抓着她的胳膊,聲音發顫的問道:“嬤嬤,你說他會不會一紙休書送到溫家?我……還能不能再見到承兒?我這心裡……嗚嗚嗚……”
唐嬤嬤目光鎮定的看着溫氏,搖了搖頭道:“夫人放心,老爺既然讓您帶着二姑娘回去,就應該沒有要休了您的意思。只是,夫人您要聽老奴一言,別再哭了好嗎?您現在已經是大人了,爲了少爺,爲了二姑娘,您得堅強,得挺過這一關去。您明白嗎?”
溫氏被唐嬤嬤的話說得愣住了,好一會兒過後,她才慢慢鬆了手,任由唐嬤嬤幫自己擦乾了眼淚。溫氏望着空處的目光慢慢由好無焦距的散漫,變得堅定不移了。她喃喃自語道:“對,我得堅強,我得挺過去……”
唐嬤嬤看着她的樣子忍不住嘆了一聲,又等了一會兒,直到溫氏真正恢復了清醒後,她才問道:“夫人,少爺那邊既然老爺已經傳了話來,就讓她們去收拾行李,等着去莊子吧?”
溫氏點頭,低聲道:“這事兒你去安排。讓人把少爺抱來,我看看他。”
唐嬤嬤應了,退了出去。她出了房門後深深一嘆,暗道:夫人這是何苦來哉?這麼幾年下來,難道她還沒有看清大姑娘的性子嗎?她防着人家這個那個,豈不知人家根本沒有把她放在眼裡啊。再說了,老爺對大姑娘的生母有多少情義,她這個外人都看得清楚明白。大姑娘根本不用做什麼,單單只是因爲她是李氏所出,便足以讓老爺寵愛一生了。她會對還是幼兒的少爺做什麼不利的事情呢?夫人真是昏了頭了才……唉,她是奴才,這樣的話,夫人面前根本提也不敢提啊。
唉聲嘆氣了一會兒,唐嬤嬤便甩掉了心中的念頭,專心管理起眼前的事情來。她先讓奶孃抱着小蔣承進去看溫氏,然後便指揮着下人們收拾行李去了。
蔣邕與溫氏的談話,以及把她遣送回孃家的事情,住在莊子裡的蔣婷一概不知。因爲他們去的匆忙,沒有提前吩咐。所以,昨天下午到了莊子後,莊戶們好一通忙活,纔將莊子大宅收拾乾淨了。
而蔣婷要住的小院,則被芳婷軒帶來的丫頭婆子們裡裡外外又仔細灑掃了一遍,纔算是勉強能住人。當然,這種高標準嚴要求的行爲,都是知畫一手主導的。其實蔣婷自己倒是覺得,住什麼地方都無所謂的。畢竟比這院子差得多的地方,她也曾安穩的住了十年呢。
一切收拾停當以後,便已經到了晚上了。蘇姑姑自然也跟着一起來了,抱怨了一通莊子上廚房的簡陋之後,還是給蔣婷做了好吃的飯菜,幫她開胃。吃過晚飯,蔣婷乾脆就直接滾到牀上睡去了。她心情不好,做什麼都沒興致,反倒不如一睡解千愁了。
蔣婷睡得很沉,一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早就過了吃早飯的點兒了。反正也不餓,她乾脆不讓人傳飯了,直接洗漱過後就出了門。走出莊子,沐浴着明媚的陽光,呼吸着新鮮的空氣,面對着綠意滿盈的大片農田,蔣婷突然覺得鬱結的心胸突然開闊了起來。
那個是誰曾經說過來着?這個世界上比天空還要廣大,比大海還要寬闊的,是人類的心胸。
蔣婷不知道自己記得對不對,但此刻,面對眼前如此開闊的天地,如此生機勃勃的場景,她覺得什麼煩惱都可以拋之腦後了。然後,就在她沉浸在自己這莫名其妙的感動中時,遠處大路上突然出現的車馬嘶鳴聲,卻讓她瞬間又回到了現實。
蔣婷重新變得鬱悶了,因爲那些人從大路上拐到了莊子這邊來了。很顯然,那些人是衝着她的莊子來的。這個時候會來她的莊子的,自然只有老爹派來的人了。
不過,出乎蔣婷意料的是,雖然人是老爹派來的。但他們並不是要帶她回去的,反而是送人過來的。那個蔣婷爲了躲避才跑來莊子的小人兒,又被送來了。
蔣婷看着睜着水汪汪的大眼衝着她叫“姐姐”的小蔣承,差點兒跟早晨時初聽到消息後的溫氏一樣,一頭栽倒在地。她定了定神,對小蔣承勉強笑了笑,便讓人先帶他去大宅裡安置。
然後,蔣婷瞪着帶隊過來的張青巖問道:“說,到底怎麼回事?我爹怎麼讓你們把承兒帶過來了?”
張青巖面色無奈的對上蔣婷雙目兇光,老實答道:“姑娘,老爺讓小的跟您傳一句話:人無信不立,既然你答應了的事情,便不能半途而廢。”
蔣婷挑眉,問道:“爹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青巖小心看了她一眼,又道:“老爺的意思是說,您既然已經答應了要幫少爺打熬筋骨,就不應該中途撂挑子不幹啊。”
蔣婷一頓,梗着脖子道:“昨天中午發生了什麼事情,爹爹他不知道嗎?我還怎麼幫他弄?再說了,咱們府上多少高手,無論讓誰出手,也都要比我做的好多了。爲何一定要我做這件事?我想不通!”
張青巖似乎早就知道蔣婷會有這一問,雖然面色緊張,但語氣卻平穩的道:“老爺說了,昨天中午的事情他自有處置,這個您儘管放心。他定然不會讓您白受了欺負的。至於爲何一定要您幫少爺淬鍊筋骨,則是因爲您是少爺的親姐姐。由您來做,肯定要比旁人更上心些的。”
蔣婷聽得瞠目結舌。她從來也沒有對小蔣承表現出特別的喜愛來,老爹怎麼知道她一定會對他的事情上心的?這也太……太自以爲是了吧。就憑溫氏罵她的話,她也不會、不會……好吧,她確實不會把事情歸咎到一個孩子身上。但她是真的不願意再攬下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啊!
不過,蔣婷知道既然人已經送來了,她想不管也不成了。雖然她也可以耍賴,讓人再將孩子送回去。不過,她想了想還是算了。老爹那麼忙,別讓他再多操心了。管就管吧,反正有一堆人在呢,也用不着她做太多。
蔣婷轉念又對張青巖問道:“那你知道爹爹要怎麼處置這件事嗎?夫人她……雖然做錯了事情,但也算情有可原。況且,承兒和嫺兒還小,爹爹不會把她……”
張青巖如實答道:“姑娘放心,老爺自有分寸。不過今天我出門時,見到夫人的車駕往溫家的方向去了。想來,夫人是要回孃家了吧。”
“啊?不會吧?”蔣婷愕然:“爹他不會這麼簡單就休了她吧?不行、不行,爹爹這樣做太過了點兒。我得回去……”
張青巖咳了一聲,攔住了蔣婷,又道:“姑娘聽小的說完,夫人走時,是帶着二姑娘一起的。所以,依小的看來,老爺應該沒有要休了夫人的意思吧。”
蔣婷拍拍胸口,鬆了口氣:“這就好、這就好,我還以爲爹爹會氣到失去理智呢。你這人真是的,怎麼說話還帶停頓的?讓我瞎擔心了一場。對了,戀繡現在怎麼樣了?不是快生了嗎?你還這麼亂跑行嗎?”
張青巖似乎被這位刁蠻姑娘罵習慣了,一點兒也不惱的回道:“姑娘放心,繡兒有孃親照顧,無妨的。”
蔣婷斜眼睨着他,又問:“戀繡懷孕這段時間,你沒動其他什麼心思吧?”
張青巖聽得額頭冒汗,連連搖頭老實答道:“姑娘放心,小的一門心思只喜歡繡兒一個。此生是要跟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斷不會再有其他念想。姑娘放心,小的絕不會辜負了繡兒的。”
蔣婷滿意的點頭,笑了笑,擺手道:“行了,知道你沒那個膽子。對了,你這次來,是要守在這裡嗎?”
張青巖暗暗抹了一把汗,暗道這百無禁忌的姑娘實在太可怕了,有她這麼管着下人的家裡事的嗎?不過,他也就只敢在心裡腹誹了一下。別的不說,誰讓他千辛萬苦的才從人家那兒娶到了媳婦呢。
“回姑娘,小的正是奉了老爺的命令,留在這裡守衛您和少爺的安全。”
蔣婷看了看他,擺了擺手道:“今天你就回去吧,換趙喜來。正好你回去守媳婦,他來守未婚妻。”
張青巖被她這話嗆得咳了好幾聲,之後卻滿面喜色,彎腰拱手嘹亮的答道:“謹遵姑娘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