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三更之後,蔣婷正睡得昏昏沉沉之際,突然心有所感,便醒了過來。待她睜開眼睛一看,卻見到牀幃外頭映進來些朦朧的燈光,而帷帳上正照出個立着的人影。
蔣婷看得一驚。那人影高大的很,一看便是男子身形,絕對不是她身邊的人。不過雖然她精神有些迷糊,但腦子裡已經升起了一絲清明,強忍住了纔沒有驚呼出聲。
這個時候,能夠夜探入府來看她,便說明這人不是自己身手高強,便是身邊帶了高人的。若是擔心她的人來看她,自然看完就會走。可若是要害她的人來看她,應該不會立在那兒不動彈吧。
蔣婷想到這裡,心下微安。隨即她便有了心思細細打量那道身影。從昏暗的人影上,隱約能夠看出來人一身方便行動的短打扮,腰間手中卻沒拿什麼武器的樣子。蔣婷頓時又更放心了些,沒有武器便說明不是來殺她的。
只是,那人就這麼直愣愣的面對着她的牀架站立着,好像是在發呆的樣子。這卻是讓蔣婷越看越覺得詭異了。而且,蔣婷還覺得奇怪的是,這人就這麼進來了,也不說把屋裡專門留着夜裡照明用的油燈滅了。難道他不怕被人從外頭髮現了嗎?還有,幫她守夜的小丫頭春桃,現在怎麼樣了?她不會被害了吧?
想到這裡,蔣婷又忍不住開始擔心起來。就在這時候,那道人影突然動了。蔣婷頓時緊張的全身僵硬,瞪着眼睛看着那人影伸手將她的牀幃撥開了。
下一刻,正要放開嗓子大喊的蔣婷,在看到了牀幃後頭露出的人臉後,喉嚨間的喊聲瞬間又憋了回去。她直愣愣的瞪着那張,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十分朦朧的臉龐,喃喃出聲:“是你啊……”
“嗯,是我。”劉曜滿眼疼惜的看着躺在牀上顯得虛弱而憔悴的蔣婷,喉間顫動了兩下,方纔又說了一句:“我來看看你。”
剛纔蔣婷醒來的時候,劉曜纔剛剛進來。他習武多年,自然能夠分辨她呼吸的頻率。他沒想到自己一進來她就醒了。所以,一時間便有些躊躇了。趁她睡着時,悄悄的看她一眼就走。這是他之前的打算。可現在,她已經醒了,那麼他再看她,是不是就有些唐突了?
當然,他這般夜探入室,這件事本身就很唐突。可無人知曉,和被人發現感覺上自然不同些。劉曜在發現蔣婷醒來的那一刻,差一點兒奪門而逃。不過,他心裡對她的擔憂,終究還是超過了對禮法的重視。所以他還是留了下來,並在猶豫許久之後決定還是要看看她。
蔣婷看着劉曜臉上疼惜和擔憂的神情,突然就覺得滿心委屈起來。她心口發酸,鼻子發酸,眼裡慢慢蓄滿了淚水。雖然她沒說話,但臉上的神情卻將所有心思都表達了出來。
劉曜望着她的眼淚,想着她的委屈,看着她脖子上那一道觸目驚心的印痕,只覺得心痛如絞。他心疼愧疚的慌亂間,伸手想去幫她拭淚,卻在距離她臉龐三寸的地方猛然停住了。他夜晚來見她,本就已經夠失禮了。眼下要是再碰她,豈不是更失禮?
可蔣婷哪管那些失禮不失禮的?她此刻啥感覺沒有,就是覺得委屈。這委屈來的無端,卻如潮水一般洶涌,直接將她本就不多的冷靜全都衝沒了。她突然探出手,抓住了劉曜正要收回的手臂,抽泣道:“你不是說很快就解決嗎?怎麼現在事情變成這個樣子了?”
說完,蔣婷的淚水便洶涌而出。她是真心覺得委屈啊。本來她也沒打算要嫁他的啊。要不是他三番兩次的撥動她的心絃,這會兒說不定她早就隨便找個人定下親事了!
可誰知道這傢伙在成功的撩撥完她的心之後,後面卻完全沒了動靜?其實,他要是真的一直沒動靜也好啊。她本來都打算好了,去求郡主和公主她們幫她在太后娘娘面前說說話。另外,再突然生個病神馬的,這事兒也就混過去了吧。可他倒好,突然又去宮裡求什麼賜婚!
若不是這傢伙鬧出這些事情,她用得着來“自殺”嗎?他不知道上吊真的很疼的嗎?白天時,她雖然充其量只是吊了幾十秒鐘罷了,但那窒息的感覺,還有脖子快要斷了的痛感……
她當時真的差點兒以爲自己就要死了啊!
越想,蔣婷便覺得自己真是委屈到極點了。若不是考慮到上吊這法子比較容易被救下來,她也不會選擇這種方式來“自殺”了。可即便她設想得再好,爲了讓大家都相信她是真的要自殺,所以總得把戲演個十成十才行啊。這府裡,除了兩位嬤嬤以外,沒人知道她是假的。就是因爲,別人衝進來救她時,她是真的危在旦夕了。
可是,當事情過後,她是真的很後怕。因爲,放手將自己吊在繩套上的那一刻,她真的感覺到了死亡的召喚。那一刻,她除了身體的痛苦之外,腦子一瞬間變得空白,就好像當初她被關在電梯間裡,猛地墜落下去的那一刻一樣……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劉曜慌亂的道歉着。看着她委屈哭泣的樣子,他心痛到無以復加,也愧疚到無以復加。他惱恨自己。當日在宮裡時,爲何沒有先求皇上把宮女和內侍都趕出去再求?若非如此,事情又怎麼會鬧到如今這個地步?
“對,都是你的錯!”蔣婷一邊咕噥着,一邊直接拽過他的手臂,用他的袖子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然後,她淚眼婆娑的看着他,目光卻兇狠十分的道:“你已經把我害成現在這個樣子了。若是之後不能想法子娶了我,我一定不會原諒你的!”
“對不起,婷兒,真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錯了。我不敢求你的原諒。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想法子娶……”劉曜順勢蹲下了身,雙目溼潤的衝着蔣婷一個勁的道歉,順着她剛纔的話應着。可說到最後,他卻愣住了。
劉曜愣愣的看着蔣婷,喃喃問出口:“婷兒,你剛纔……說什麼?”
蔣婷臉皮發燒的瞪了他一眼,低哼了一聲道:“你沒長耳朵嗎?我剛纔說,你、你要是不能想法子娶了我,我一定不會原諒你的!”
劉曜又愣了一會兒,突然雙手緊緊抓住了蔣婷的手,目光飽含驚喜與疼惜,神色充滿堅定的對她點頭道:“婷兒放心,只要你願意,就算不惜一切代價,我都要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