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自省

陪着蔣邕一起用過了晚飯之後,蔣婷便將下人都趕了出去,老老實實的將白天裡發生的事情全都說了一遍。

對於李家母女的事情,蔣邕倒是並沒有多在意。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待蔣婷講了她幾句話將劉曜氣走的事情後,蔣邕的神色卻變得凝重了下來。他定定的看着自家女兒,語氣略顯嚴厲的問道:“婷兒,你告訴爹,你是不是很討厭那位景王世子?”

蔣婷被問的愣住了,她不自在的躲過了蔣邕的視線,低着頭吶吶的道:“倒也不是討厭他,只是之前每次見他,他都對我那個態度……我好歹救了他的命呢,可他卻……好吧,我承認。我確實很討厭他。”

蔣婷無法對真心疼愛自己的老爹說謊,便只好承認了自己真的很討厭劉曜的事實。兩人一開始就結下了樑子,再加上那傢伙三番四次的對她態度那麼差,她不討厭他就奇怪了。雖然她也明白劉曜還只是個孩子,而她自己身爲一個成年人,對一個孩子計較這麼多實在不怎麼光彩。可這世上誰敢說自己就不討厭孩子了。尤其是一見面就對你張牙舞爪的猴孩子,能不讓人討厭嗎?

蔣邕看着蔣婷,直言道:“婷兒,你今天做錯了。”

“嗯,我不該拉着芸姐姐去前院的,更不該對景王世子說那些難聽話。”蔣婷的認錯態度很好。

“不只是這些。”蔣邕嚴肅的看着蔣婷,繼續說道:“婷兒,你錯的地方在於,你對他的態度很不尊敬。你一向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以前在西北的時候,對待一些下人奴才也都保持着尊敬的態度。這一點很好,可是自從遇到了景王世子之後,你卻變了很多。自始至終,你都沒有尊敬過他。雖然景王世子確實有些地方做的很不好,但今天這件事的起因,卻是你對他輕慢的態度。婷兒,你怎麼了?即使以前你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可他是景王世子,不是你能輕慢的人啊。你連咱們家的下人丫頭都能態度平和的對待,爲何唯獨對景王世子的態度這麼尖銳呢?”

蔣婷啞然,無言以對。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對那個小傢伙這麼討厭。如果說兩人有過節,但那些都是小事。認真的說起來,他們應該算是有過命的交情纔對啊。嗯,雖然之後幾次相遇,他對自己的態度都不太好。但其實認真想一下,也都沒什麼。不過是幾句難聽話罷了,她又不是斤斤計較的人,應該不會太在意纔對啊。可事實卻是,她一直很在意。

爲什麼?爲什麼她非要對一個小孩子這麼計較?

蔣婷終於開始沉靜下來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了。仔細想一下,她一開始時並沒有討厭劉曜的。因爲如果真的討厭,她就不會拼了命去救他。雖然當初救人時,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可更多的卻是她無法看着一個小孩兒在自己眼前殞命。事情,是在救人之後才發生轉變的。她討厭劉曜,起始於他事後對待她的態度。

不是說蔣婷覺得劉曜太自大,或者用了太過高高在上的態度來對待她。這些,她認爲自己即便一開始覺得討厭,但應該很快就能調適過來的。認真的思考一下,她之所以一直討厭劉曜,或者說白一點,她一直看不起劉曜,是因爲那時他在她的病牀前,所流露出的看空一切的神態。那不是自負到目空一切,而是放棄了一切,所以看萬事皆空的自暴自棄。

蔣婷臉色開始變得蒼白。她突然明白了。她討厭劉曜,是因爲討厭曾經的自己;她看不起劉曜,也是因爲看不起曾經的自己。說到底,是因爲她在劉曜身上看到了曾經放棄一切的自己,所以纔不由自主的討厭他,甚至輕視他。

“我錯了。對不起,我以後不會這樣了。”蔣婷頹然靠在椅背上,全身汗如雨下,手腳發軟,無力到連直起腰也做不到。

蔣邕凝重的面色全都轉成了擔憂,他急忙來到蔣婷身邊,將她抱了起來:“怎麼突然臉色這麼差了?是爹爹把話說得太重了,你別往心裡去。乖女兒,你想討厭誰就討厭誰,爹爹以後再也不說你了好嗎?唉,怎麼哭起來了?乖乖,爹爹不說了。你若真的討厭他,咱們以後不見那個臭小子就是了。管他是誰家的世子呢,只要欺負了爹爹的乖女兒,咱們就不原諒他!”

蔣婷滿臉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依偎在蔣邕的懷抱裡,想着曾經自己也曾自暴自棄的放逐了自己;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振作起來,卻又無辜丟了性命,來到了這個陌生的時代;想着自己帶着防備的心努力的裝作一個不會說話的奶娃娃,就爲了能夠活命;想着就是這個溫暖的懷抱重新一點點暖回了她的心,讓她終於體會到了什麼是父愛,什麼是親情……

蔣婷止不住內心的酸澀和委屈,止不住眼裡洶涌的淚水,同時也止不住自己內心深處的自我厭棄。她有什麼理由討厭那個傢伙?她有什麼理由看不起他?

在蔣邕疼惜的嘆息聲中,蔣婷趴在他的懷裡,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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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深刻的反省之後,蔣婷認爲自己的行爲很不對。而且這很不符合一個成年人該有的成熟。因此,她決定要堅決改正這種不良作風。在徵得了蔣邕的同意之後,她藉由蔣邕之手,讓人給劉曜和劉銘發了帖子:她要請客賠罪。

其實,之前是蔣婷對古代的男女大防,想的太過恐怖了。雖然女訓上講,女子要守婦德,不能與外男私相授受,也嚴令禁止未婚男女孤男寡女的相處。

但事無絕對。像她與劉曜這種原本就熟識的人,只要有人跟着,做事堂堂正正不越禮數,就不會嚴重到影響她的閨譽。更何況,她現在才十一歲,而劉曜也才十三歲。就算劉銘大了點兒,但與她們年齡相差比較大,是哥哥一樣的存在,不用避諱到那麼嚴苛的程度。

因此,蔣婷在重新認真的研究了一下,古代男女如何相處的規矩之後,便決定要做出態度來,認真的向那位“小柿子”道個歉。唉,之前是她太不懂事了,不應該看不起他的。當然,這話不能說在明面上,她只要將姿態做出來就好。畢竟她是女孩子嘛,這種事無論古代還是現代,女孩子都是比較吃香的。

到了請客的日子,她專門叫上孫芸作陪,兩人攜手相伴着就往御美齋去了。哦,之所以會選擇在御美齋請客,主要是因爲上次她們不是沒在那兒吃成嗎?這回去了,也算圓了孫芸的心思不是。

而劉銘身爲御美齋的半個主人也很給力,不但接了帖子,還專門讓人到了蔣府回話,他會準備好後院的雅間給蔣婷用的。蔣婷那個感動啊,覺得慶王人好,連兒子也好,這實在太難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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