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去找我原來是爹的意思啊。”蔣婷恍然大悟,細想一下果然是她自己太粗心了,竟然沒想到這一茬。她現在不過就是個十一歲的小孩兒,若沒有蔣邕的示意,李嬤嬤不可能直接就去找她談這些事情的。肯定是張總管先跟蔣邕遞了話,蔣邕覺得合適,才授意他們可以過去找她問話的。
不過,若是別的人家,像蔣家這種情況,蔣邕應該直接就指婚了事了。畢竟蔣婷才只有十一歲,實在不到能處理這些事情的年齡。只是,他知道自家女兒向來比別家的孩子早熟,也很有主見,對自己的東西和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處理辦法。所以雖然他同意了,卻沒有直接給戀繡指婚,而是讓張總管按規矩託了李嬤嬤去找蔣婷問話提親。這也是蔣邕對女兒的一片慈愛之心的表現了。
“既然爹覺得這門親事,那張總管的兒子想來應該也應該不錯了。不過啊爹,他們都還沒見過呢,就這麼讓兩人成婚了,是不是有點不太好啊。若是兩人成親之後才發現自己看不上對方,那不就好事變壞事了嗎?”蔣婷還是覺得就此決定有些太過魯莽了。依照她的意思,還是讓兩人見個面,總得相相親,纔好決定要不要娶要不要嫁吧。
蔣邕這次是真的哈哈大笑起來,他摸了摸蔣婷的腦袋道:“我的婷兒果然心地善良。你說的沒錯,若是將兩個沒見過的人硬是湊作一對,是有些不妥。不過,誰告訴你她們兩人沒見過面的?當初我去供人院裡將戀繡帶回來的時候,就是張總管的次子張青巖跟着的。他們早就見過了,要不然張總管記得戀繡是哪個啊?又怎麼會爲了這事兒專門求到我這兒來。這事啊,是青巖自己看上了人家戀繡了。”
蔣婷張大了嘴巴瞪着蔣邕,重複的問道:“是那張青巖自己先喜歡戀繡了,纔來求的?”
蔣邕笑着點點頭,絲毫沒有因爲自家女兒說了這些男女之事而有任何嗔怪的意思。
蔣婷放下心來,吐出胸口中憋了一天的悶氣,突然變得輕鬆下來:“這就好這就好,只要是那傢伙自己先看上的就好。這樣等我回去問過了戀繡的意思,就能決定是不是答應張家了。嗯,戀繡之前也說聽我的意思,應該不會反對的。估計這婚事能成了。哈哈,這可真好!哦,爹啊,那個張青巖長相生的怎麼樣啊?”
蔣邕擡手輕輕釦了她腦袋一下:“你這孩子,怎麼管的這麼多?”
蔣婷抱着腦袋對蔣邕吐了吐舌頭做個怪臉,跳起來就要回去。她想早點兒跟戀繡說一說這件事去。既然老爹保證了的,那麼那個叫張青巖的傢伙應該就不會差了。只要人不差,又是自己先喜歡上戀繡的,那戀繡嫁過去,應該就不會受委屈的。
蔣邕一把拉住她,又將她摁回自己身邊,笑着道:“這麼急着回去做什麼?一天都沒見爹了,這才說了幾句話就要走了?你這個小不孝女,是不是都不記得爹爹是誰了?”
蔣婷心裡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這段日子,她總是隻能晚上才能見到老爹一會兒,一開始還會覺得挺掛念的,後來就習慣了。說起來,也許還是她神經比較粗,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漸漸恢復自我,忘了像以前那樣依賴老爹了。說起來,她現在才十一歲呢,老爹心裡一定是十分掛心她的吧。她這麼將老爹扔在一邊,開心的過着自己的小日子,實在是有點兒不孝啊不孝。
蔣婷掩飾着自己的愧疚,耍賴一樣的撲進蔣邕懷裡,撒嬌:“爹爹真是的,我只是第一次給人家當紅娘,所以纔有些興奮,想要快點去問問戀繡,看看她有什麼反應的。哪裡會不記得爹爹是誰的?”
蔣邕又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一下,才放開了她,讓她端正坐好了,微笑着對她道:“婷兒,爹想跟你說一件事。”
蔣婷看着蔣邕認真的眼睛,不敢再鬧,老老實實的坐着問他:“什麼事情啊?”
“現在咱們已經回到家了,爹爹也接了爵位,只是咱們府上畢竟人丁單薄……爹是想說,咱們家只有你和爹兩個人,是撐不起來的。”蔣邕低下頭,看着自己握成拳的手,像是勸蔣婷又像是勸自己的繼續道:“想要重興蔣家,只靠爹和你兩個人是不成的。爹,必須得爲了蔣家,爲了子孫傳承,爲了你以後能風風光光的嫁出去……爹必須得給你,找一個繼母。”
蔣邕好似用盡了力氣,纔將那句話說出口。而說完之後,他好似怕蔣婷難過,又好似知道她一定會很難過一樣,用帶着憂傷和疼惜的目光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反應。
這樣的目光,讓蔣婷覺得心疼。做這樣的決定,是蔣邕十分無奈的選擇吧。他專門告訴她,也是怕她會反對或者害怕吧。他眼裡的憂傷,是爲了那個讓他記了整整十年還放不下的李玉兒吧。
蔣婷對蔣邕露出一個大大的溫暖笑容,點着頭做兒童無知歡喜狀對蔣邕道:“好啊!爹爹快些將繼母娶進門吧,這樣我就不用羨慕別人都有母親了。而且,有了母親後,就又多一個人來疼我了,多好啊。”
蔣邕看着蔣婷,眼裡的憂傷慢慢隱去,轉而變爲滿滿的欣慰,伸手摸了摸蔣婷的臉蛋,笑容滿面的道:“我的婷兒最乖了。你放心,爹爹給你找的繼母,一定會對你好的。”
蔣婷搖了搖頭,鼓着小臉對蔣邕道:“不對,爹爹要找的母親,得最先對爹爹好才行呢。她要對爹爹最好,然後再對婷兒好就行了。”
蔣邕一時說不出話來,抱了抱她,才笑着道:“行了,你回去吧。回去好趕緊問問戀繡到底願不願意這門親事,張青巖那小子還在盼着呢。”
蔣婷行禮拜別了蔣邕。從正院出來後,她心裡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蔣邕要娶繼室,這是她之前就料到的事情。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他會如此在意她的態度。而且,從蔣邕剛纔的表現來看,他其實是不想娶的吧。
蔣婷替那個已經死去的生母而感動,卻也爲了即將嫁入蔣家的未來繼母而感到悲傷。如果那個女人,不能重新將蔣邕已經冰封的內心暖化了,那她這一生註定不會得到他真心相待了。
滿懷感慨的回了月季院,蔣婷之前因戀繡親事而起的興奮感,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不過能確定那張青巖是因爲自己喜歡戀繡,纔來求親的,這還是讓她很爲戀繡感到高興的。
問過了戀繡,果然她自己沒什麼反對的意思。這件婚事也就定了下來。不過,蔣婷這裡現在還離不開戀繡,所以這親事也就只交換了帖子,下了定,卻沒定婚期。一般成婚前三個月才定婚期呢,戀繡要想嫁出去,顯然還得至少一年。
自從聽蔣邕說了要娶繼室後,蔣婷就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這件事上。每天晚上飯後座談會的時間,她都纏着蔣邕問事情進展如何了。可惜蔣邕總是說這件事她不用太過操心,反震他會找個對她好的繼母的。
但蔣婷哪裡是擔心這個啊。她是擔心他真的光爲了她,就找個懦弱好相處的姑娘嫁進來。話說,他們蔣家百廢待興,怎麼也得找個有主見一點兒的,才能當得起這鎮北侯府的女主人吧。而且,有主見的女人,纔會有辦法捂熱他的心不是。她雖然感激這具身體的生身之母,但蔣邕都已經做了十多年和尚了,這回再找個兩看兩相厭的回來陪他過後半生,豈不是太委屈自己了嗎?
過了好幾天,直到五月初三這一天,蔣邕才第一次沒有說讓她別管了的話,而是遞給了她一封信:“這是你外祖母讓人捎來的信,你也看看吧。”
蔣婷納悶的接過信,打開來,發現都是些普通的白話,便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這封信寫得很通俗,沒有什麼之乎者也,也沒什麼生僻字,除了極個別筆畫比較複雜的蔣婷不認識以外,倒也看明白了。嗯,她這段時間每天看書認字,算是看到效果了。
“爹,不過就是些日常問候的話罷了,沒什麼特別的東西啊。”蔣婷疑惑的擡頭看向蔣邕。
“唉,你看得也太不仔細了。”蔣邕將信接了過來,知道她此刻根本無心看信,便直言道:“你外祖母的意思,是說李家與我們蔣家原本就是通家之好,若能再結一次,便是好上加好了。她還在信裡好好的誇了那個李珠兒一番,你能看明白這裡面的意思嗎?”
蔣婷臉色頓時變差了:“他們真要那個沒腦子的李珠兒嫁過來?爹,你別聽他們的。那李珠兒爹您肯定看不上的。這是什麼外祖母啊,我們在西北這麼多年,也沒見他們寄過一封信來啊。現在看咱們家起了勢了,便又上趕着來巴結。這也太把別人都當傻子了吧。真是想得也太美了些!”
蔣邕看着憤怒的蔣婷,微笑不變的看着她道:“我打算答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