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那樣的事情,蔣婷自然再也沒心情跟孫芸一起逛下去了。她十分抱歉的跟孫芸和孫仲珉道了歉,便跟着蔣邕一起回府去了。
回程的路上,蔣婷面色擔憂的看着一臉如常的蔣邕,忍不住問道:“爹,今天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啊?”
蔣邕目光平靜的看着蔣婷,笑了笑道:“婷兒不用擔心,我明日就去溫府登門致歉。”
“不是,我是說他們真的只是要你去道個歉就完了嗎?”蔣婷皺着眉頭道:“爹啊,我總覺得那溫家大姐話裡有話啊。”
“她已經成婚了,你要稱呼她趙太太。”蔣邕糾正着蔣婷的叫法。
蔣婷無奈的點了點頭繼續道:“好吧,趙太太剛纔就那麼在大庭廣衆之下,把她們的身份說了出來,這不合常理啊。爹啊,你覺得,她們是不是要賴上咱們家啊?”
蔣邕好笑的看着蔣婷,問道:“她想賴上咱傢什麼啊?”
蔣婷道:“爹你想啊,若她當時什麼也不說的話,旁人根本就猜不到她們的身份對不對?至少,不露臉的話,閒話也就傳不到她們身上去。她這般把自家妹子的身家交代的這麼清楚,難道就不在乎那溫家小妹的清白了嗎?你想啊,一個被外男當衆摟在懷裡的小娘子,這得傳出多少閒話啊?她不想着捂起來不說,還非要當衆表明身份,這閒話不就傳的更加厲害了?反正我覺得那趙太太那麼做,肯定是要咱們家對她小妹負責的意思呢。”
說着,蔣婷目光詭異的掃了一眼自家老爹。她心裡暗歎,自家老爹雖然年齡大了點兒,但也才三十有二,身材精壯、相貌堂堂,看上去很有一番威武氣概的。蔣婷這一細打量,才發現原來老爹除了眉間的“川”字紋深了點兒,看起來還是很撐得起場面的。他這樣的成熟男子,反而對一些小姑娘們,更容易形成一種特別的吸引力吧。
唉,難怪那天李珠兒一直在她房間裡發花癡了。原來老爹也是挺有本錢的嘛。
蔣邕被蔣婷那異樣的視線看得笑了起來,點了她額頭一記,嗔道:“你這丫頭,小小年紀怎麼心思那麼多呢?好了,這件事爹爹自有計較。那位溫翰林是個性格十分寬厚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十多年都安於做個六品的翰林官了。我明日親自去找他,想來他應該不會太過難爲我的。就算如你所想的,那位趙太太的做法對那位溫姑娘傷害很大的話,大不了我就去溫家下聘,娶她進門就是了。”
“啊?”蔣婷忍不住驚呼出聲:“爹,你竟然要打算娶個還沒見過面兒的女人!不行,這怎麼行?我不同意!”
“你哪裡來的這麼多不同意?”蔣邕輕拍了蔣婷腦袋一下,而後淡然的道:“今日之事,無論如何是你爹我有錯在先的。你也知道一個女兒家若傷了閨譽,這以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若那位溫姑娘已經訂了親,那我便在向溫家道歉之後,再去她未婚夫家好好的解釋一番,儘量不要影響到她以後的前程。但若她並未定親,那這件事若傳開後,她自然就再難尋好姻緣了。倒不如我乾脆娶了她進門,總歸能給她一世富貴吧。”
蔣婷愣了愣,頓時泄了氣,拉着蔣邕的胳膊期期艾艾的道:“爹啊,爲何我總覺得,那位溫姑娘多半應該是沒定親的呢。咱們回京的事情,也不算低調了,現在哪家不知道你正在尋找繼室,好重新將咱們蔣家門戶立起來啊?那趙太太,恐怕是以前見過您吧。這次因緣際會認出您來,便索性藉機爲了她家小妹賴上咱家了吧。畢竟按常理而言,一個六品小官的小女兒,要嫁入侯門做主婦,是有些不太容易啊。”
蔣邕笑着對蔣婷點了點頭,道:“還不錯,這次知道認真動腦子了。其實我本不打算找官家女做繼室,就是覺得她們從小被嬌寵着長大,必定是難以撐起咱家的門庭來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就順了李家的意,把李珠兒娶進門,就當養個閒人養着,反正咱們待她如何,李家人也不敢有所置喙的。不過這次嘛,那溫家小妹看起來倒不像是一般的小娘子那麼嬌弱,而且她大姐也是個厲害的人物,倒不妨就順着她們的心意將計就計了。不過,說到底還是我理虧在先,總不能讓人家一小娘子淹死在京城閒人的唾沫星子裡吧。”
“可是爹你都還沒見過她長什麼樣兒呢,要是個醜八怪怎麼辦?”蔣婷嘟着嘴巴不依道:“若她是個醜八怪的話,嫁給您以後,再給我生幾個醜八怪弟弟妹妹,那咱們找誰哭去?”
“你這丫頭真是……那溫翰林我也是認得的,雖說年齡已經不小了,但年輕時也是長了一張儒雅的好相貌。而那位溫夫人,據說年輕時也是一位端莊美貌的女子。況且,溫大人至今未曾納過妾侍,想來溫夫人是個很能幹的人。他們家生出來的女兒,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蔣邕跟蔣婷說着對溫家所知的一切。他心裡其實已經看明白了那位趙太太的想法,心知這門親事自己應該是跑不掉了。因此,他纔會專門挑好話哄着女兒。既然逃不掉,總不能讓女兒心裡先對未來繼母種下芥蒂,以後兩人若相處不好,女兒吃了虧就不好了。
“唉,說來說去,那溫大人就是個‘妻管嚴’啊。看看趙太太那厲害的樣子,想來那溫家小妹也不是什麼溫柔性子的人。爹啊,你要真娶了人家進門,可不能光顧着愛護嬌妻,就不管我這個女兒了啊!”
蔣婷心裡也大約明白這件事恐怕沒什麼轉圜的餘地了,便說着耍寶的話來逗蔣邕開心。其實,若是蔣邕是那種沒擔當的男人,就仗着身份壓着溫家把這事兒了了,估計別人也不敢說什麼。但問題卻在於,他不是。他不但有擔當,而且很有責任感。既然他認定了今天的事情是他有錯在先,恐怕溫家無論提出什麼苛刻的要求,只要是不違揹他心中原則的,他都一定會答應的。
“有你這麼說自家爹爹的嗎?”蔣邕又氣又笑的捏着蔣婷的鼻子,與她笑着岔開了話題。
第二日,蔣邕當真帶了各色貴重禮物去了溫家。蔣婷在家裡心浮氣躁的等了整整一個上午,可到了中午用飯的時候,讓人去前院問話,蔣邕卻還沒回來。
蔣婷心裡擔憂更深了些,雖說她心裡已經有了結論,但總歸還是想要有奇蹟發生的。老爹都受了那麼多苦了,怎麼能只因爲一個不小心的摟抱,就得娶個沒見過面兒的女子當妻子呢?她還想着有個好女人,能來將老爹從那一份癡戀哀傷的感情里拉出來呢!
就這般心神不寧的等到了晚飯時候,終於有人來報,蔣邕回來了。蔣婷急忙一路從月季院衝到了正院,可衝進正房時,卻並未看到蔣邕身影。她隨便拉了一個下人問了,才知道蔣邕喝的頭重腳輕的回來後,便一頭衝進了正院後頭的祠堂裡。
蔣婷心中擔憂更甚,也不管身後跟着的戀繡和知畫了,提起裙子就往祠堂裡奔去。可還未衝進祠堂房門,蔣婷便停了步,不敢在往裡走。
只見,祠堂裡,蔣邕懷抱着李玉兒的排位,整個人匍匐着臥倒在地上,面目痛苦而猙獰着淚流涕下。而他喉間隱約傳出的低聲嘶吼,更是如困獸一般,沉痛的令人不忍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