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西院的燈,這也徹夜通明。
沈貴和沈萬倒是想打聽,奈何沈信直接讓自己的親信守在院門口,一個蚊子都飛不進來。想要打聽其中說了什麼,談何容易。
屋中,沈丘給沈妙倒了杯茶,道:“妹妹慢慢說。”
有關兵事,沈家有沈信、羅雪雁和沈丘,但沈妙,和這些事情似乎是從來沾不上邊的。遠在定京城裡嬌養的小姑娘,或許連定京城有哪些世家大族的格局都搞不清楚,兵家之事,詭譎難辨,背後牽扯的勢力更非表面看着那麼簡單,爲官者尚且分不清楚,更別說沈妙了。
可沈妙就是說了,說的還頭頭是道,說的沈信夫婦都忍不住側目。
“放棄沈家軍重拾羅家軍,”羅雪雁道:“可沈家軍都是精銳,羅家軍……”說到自己父親曾經帶的兵,羅雪雁終究是有幾分傷感:“怎麼比得上沈家軍?”
“羅家軍雖是散兵,可重在乾淨。”沈妙道:“爹的沈家軍裡已經出了內奸,帶着這樣一支兵打仗,誰知道會不會又被人從背後捅上一刀?”
此話一出,三人靜默。
一直以來跟在身邊出生入死,一手拉扯起來的兵中出了內奸,的確是一件衆人都不想看到的事。
沈信道:“嬌嬌說的,我也想過。”
沈丘和羅雪雁同時看向沈信。沈信此刻倒是褪去了之前的懷疑之色,看向沈妙,目光中隱有讚賞:“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不過,之前嬌嬌你在馬車上說的,兩年之內必會召我入京,是什麼意思?”
“不錯,”沈丘也轉過頭來看着沈妙:“妹妹怎麼知道陛下兩年之內會召爹回京?”
皇帝的心思是誰人能猜得透的,沈妙說出這話,倒似乎有些意味。羅雪雁頓時就緊張起來,她想的長遠,能摸清皇帝心思的人,必然是文惠帝身邊的人,會不會是定王?定王和沈妙從前那些事兒到底是穿的沸沸揚揚,羅雪雁最擔心的,就是沈妙也被捲入皇子奪嫡的這趟渾水,被人平白做了砝碼。
沈妙垂眸,兩年之內,文惠帝自然要召沈信回京。因爲明齊朝貢,北有秦國,西有大涼,被夾在中間的明齊岌岌可危。那時候文惠帝身子已經十分不好,太子臥病在牀,周王和離王爭得頭破血流,而傅修宜隱藏的大網也在漸漸撒開。
沈信作爲忠臣武將,必將被文惠帝用來威懾敵國而啓用。就如同前生一樣,即便那時候皇家還在打壓沈家軍,卻仍舊留了一線,沈信必將被皇家榨乾最後一滴油。
只是這些話卻是不能對外說的,迎着幾人各異的目光,沈妙微微一笑:“我只是做了個很真實的夢,夢裡,兩年之內,爹會東山再起,威武大將軍的名號也不會辱沒。”
這話其實有些敷衍,不過沈妙說的溫和,一雙眼睛清澈見底,便是讓人不相信的,心裡也軟了半截。
究竟兩年之內能不能被召回京,這是誰都不可能說清楚的事情。可是一年也好,兩年也罷,或是三年四年,此刻退去西北,的確是最好的辦法。不僅是爲了東山再起,而是因爲奪嫡如今正是激烈的時候,沈家留在定京,即便是沒有兵權,也未免會被牽扯其中。急流勇退,正是這個道理。在建功立業之前,首先要保護的是自己的家人。
這便是沈信所想的。
他笑着看向沈妙道:“嬌嬌既然說是做夢,那夢一定能成真,爹信你。”竟是一點兒也不打算深究其原因了。
“爹信你”三個字,差點讓沈妙流出淚來。當初她死活都要嫁給傅修宜,沈信其實是盡力阻攔的,直到後來她以死相逼,沈信終於鬆口。一輩子發號施令的驕傲將軍,卻是流露出頹然和無奈的神情,道:“既然是你選的良人,爹信你。”
於是就將沈家推上了絕路。
沈妙閉了閉眼,那些慘烈的過往倏爾不見。她道:“爹若真的相信我所說,明日就向陛下請摺子退守小春城。”
“明日?”羅雪雁一驚:“怎麼這麼急?”
“就是要這麼急,陛下才會以爲爹是因爲被奪了虎符不滿,賭氣之下的行爲。纔不會想的更多。”沈妙解釋。
沈丘還想說什麼,可是沈信一言令下:“就這麼做吧。”
“沈信!”羅雪雁有些急,畢竟這些事情都是大事,沈妙雖然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可是這般匆匆的決定,實在是太草率了些。
沈信搖了搖頭:“你我縱橫沙場多年,還不如嬌嬌看的清楚。”他看向沈妙,目光中多了幾分複雜,最後卻還是伸手揉了揉沈妙的腦袋:“若嬌嬌是男兒身,天下幾人可比?”
沈妙靜靜的看着他。
今日她所說的這些,一個閨閣女兒是絕對想不出來的。沈信是什麼人,雖是粗人,卻不代表沒腦子,只怕早就看出了她身上的疑點。只是沈信卻不說破,就算是說破了,沈妙也不會告訴沈信重生的秘密。或許這就是親人之間無條件的信任。
就像上輩子沈信一直站在她這邊一樣。
“沈家會好好的。”沈妙保證般的道。
“爹明日早朝就去上摺子。”沈信笑了笑,拉着羅雪雁站起身來:“夫人也還是早些休息吧。”
羅雪雁本想說什麼,瞧見沈信的神情時卻猝然住嘴。她跟了沈信這麼多年,沈信自然都是自信飛揚的,何曾見過如此沉重的模樣。本該是萬民敬仰的英雄,卻要被剝奪兵權固守在邊陲小地,沒人比沈信此刻更憋屈了。她便第一次柔順了臉色,攙着沈信道:“好。”
倒是沈丘落在後面,看着沈妙欲言又止,最後終是忍不住道:“妹妹,你……是想要爹造反麼?”
沈丘在沈家人中,是最清晰沈妙骨子裡的戾氣的。豫親王垂涎她,她就讓豫親王府一個活口不留,荊家人算計她,如今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皇帝奪了沈家的虎符,沈妙這看似退步的行爲,真的僅僅是爲了自保嗎?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沈妙淡笑:“沈家自來忠君愛國,那種事情怎麼會發生?大哥還是別多想了,若是隔牆有耳被人聽到,只怕你我都有麻煩。”
沈丘頓了頓,才道:“那樣最好,妹妹……不要做傻事。”他這才轉身走出屋門。
沈妙慢慢的在位置上坐了下來。
造反,她是很想,不過,如何不留惡名的造反,也是一件大事。當務之急,自然是避禍。可是等歸來之時,也定會給傅家人送上一份大禮。
只盼傅家人能吃得下。
……
沈信被奪了兵權的事情在定京城才熱鬧了一日,第二日便又被新的傳言覆蓋。明齊每日都在發生新奇事兒,這樣的場面也不新鮮。不過第二日流傳在市井中,大街小巷談論的,還是沈信的事兒。
聽說威武大將軍沈信在被奪了虎符的第二日,早朝時候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兒遞了一封摺子給文惠帝,提出要帶着剩餘的前部和零散的沈家侍衛退守小春城。
曾經赫赫威名的大將軍卻要去守一個邊陲小地,別人尚且都覺得不可思議,想來沈信自己更是覺得憋屈。覺得憋屈卻要主動上書,分明就是對文惠帝之前的懲罰不滿,賭氣做的決定嘛。
酒樓裡說書人將此事講的是頭頭是道,說文惠帝在金鑾殿上當場就變了臉色,將那摺子扔到了沈信臉上,不曾想沈信卻還是冥頑不靈,固執的要求退守小春城。皇帝是會容你賭氣的人?便是從前有再大的功勳也是白搭,你不是要退守邊陲小地嗎?好,好得很,那你就去守!
於是威武大將軍明日即將離京前往小春城的消息整個定京城都知道了。
酒樓裡幾乎所有人都在談論此事,有人覺得沈信做得對的,威武大將軍成了光桿司令,留在定京也憋屈,還不如走的遠遠的,省的多看生厭。有的人卻是覺得沈信被捧得太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明明欺君罔上在先,僥倖保了一條命,竟然還敢跟文惠帝甩臉子看,若非文惠帝心地仁慈,換了別的君主,只怕早就下了更重的責罰。
快活樓中,季羽書託着下巴,看向高陽:“你說這沈信究竟是什麼意思呢?甩下定京城這攤的沈家軍不管了?”
“若是如此,倒還真有幾分魄力,並非只知道魯莽行事的武夫。”高陽嘆道:“急流勇退,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喝了口茶,高陽纔對一邊沉默的謝景行道:“你怎麼不說話?”
謝景行被打斷,回過神瞧了他們二人一眼,道:“沈家動作太快。”
“快?”季羽書有些不解。
謝景行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脣角泛起淡淡笑容。給沈妙指了條路,本想是讓沈家有退路,不過倒沒想到這一次沈家的手腳竟然如此之快。昨日才被剝了虎符,今日就上朝請摺子退守。沈信是一個求穩的人,能讓沈信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做出這種選擇,定然是沈妙與他說了什麼。
文惠帝讓沈信收拾行李明日就離京,表面上是給沈信難堪,殊不知自己的心思卻是被沈家一個小丫頭料的滴水不漏。若是知道,也不知是心中是何滋味。謝景行有一種感覺,明齊這盤棋中,沈妙或許會佔着一個舉重若輕的位置。只是……對於即將離京的他來說,這並沒有什麼意義。
“羽書隨我一起離京。”他道:“高陽,接下來交給你了。”
季羽書摸了摸鼻子,顯出幾分興奮來:“好,謝三哥,這裡的廚子做的糕點實在是太難吃了,還是三哥的廚子好,總算不用餓着肚子。”
高陽白了他一眼,涼颼颼道:“定京城都被你吃遍了,你哪天餓着肚子?”說罷又換了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對謝景行道:“放心吧,這裡交給我。”
謝景行點頭。
……
同樣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別的地方。沈家是定京大戶,從前同沈家有來往的同僚也不少,便是衝着沈信的威名,也有許多想上趕着巴結的官兒。可是牆倒衆人推,樹倒猢猻散,人走茶涼,沈信這一次明顯算是貶職離京,過去門庭若市的沈家門口,來送行的除了與沈信極爲交好的幾家,倒是一個都沒有。
沈妙自己去了趟廣文堂。
要離開定京城,廣文堂自然是上不成了。前段日子因爲沈妙轉了性子,廣文堂的學生都有些怕她,可是瞧着沈家兵權被沒收,便又有肆無忌憚的嘲諷她的嘴臉出現。只是沈妙頭也不回的走過去,像是沒聽見似的,反倒讓那些貴族子女覺得無趣。
馮安寧一看她就哭了,抓着她的袖子道:“怎麼辦啊,沈妙,你這一去,什麼時候纔會回來啊?”
沈妙被馮安寧的眼淚弄得有些手足無措,平心而論,前生因爲她的蠢笨,定京城的貴女們都不願意與她爲伍,今生她自己冷了心腸,也沒有刻意想要去招誰喜歡。這馮安寧誤打誤撞的,倒是能成爲她的一個朋友。雖然脾性驕縱了些,到底沒什麼壞心眼,有時候看着她這般年紀,竟也會讓沈妙想到婉瑜。
她安慰道:“不多久就會回來的。”
“騙人。”馮安寧抽抽搭搭的哭:“我聽爹說沈將軍這回惹怒了陛下,陛下生氣了,哪能那麼快就回來……沈妙,你要給我寫信,等你回來的時候,我會不會已經嫁人了啊?”
沈妙差點笑出來,看着面前馮安寧哭紅的眼睛,卻又笑不出來了。馮家前世的結局,馮安寧的結局她比誰都清楚。雖然兩年後馮家還不至於倒臺,可是……她拍了拍馮安寧的肩:“無事的,我總能見着你嫁人的那日。”
馮安寧還想說什麼,卻瞧見帶着書本的裴琅走了進來。裴琅一身青衣,站在臺上,目光落在沈妙身上,頓了頓,道:“沈妙,你跟我過來一趟。”
若是沈妙離開廣文堂,同裴琅這個先生辭行也是應該的。衆人也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對,馮安寧不情不願的鬆開沈妙的袖子,任沈妙跟裴琅出去學堂。
裴琅帶沈妙來了廣文堂的三角院子裡,廣文堂的先生們都是住在學堂內的宅子中,這一處是裴琅自己的宅子,沒有別的人可以進來。推門走進最近的書房,沈妙跟了進去,適時的將門掩上。
“你要走了?”這一回,裴琅沒有如往常一般迂迴,直截了當的問。
沈妙點頭。
裴琅的神情變了變,躊躇了一下,才道:“流螢的事……。”
“流螢姑娘已經安置妥了,”沈妙打斷他的話:“她在綉莊過的很好,她的雙面繡本就出色,日後做個靠手藝吃飯的繡娘,倒是不錯的。也許還能收幾個徒弟。”
裴琅的神情漸漸放鬆下來,沈信一家就要離京了,他怕的就是這之前流螢的事情還未處理好。
他是放鬆了下來,卻見沈妙盯着他的眼睛,道:“那裴先生考慮的事情如何了?”
裴琅一怔。
沈妙說的考慮的事情,自然就是要他在傅修宜身邊做個探子的事。當日在快活樓裴琅已經表明態度,只是到底要如何行事,卻要進一步想想。聞言,裴琅便皺眉道:“你想說什麼?”
“兩年。”沈妙道:“兩年之內,我必回京。那時候裴先生務必要成爲定王殿下手下幕僚,還是最依仗的那種。”
裴琅一笑,笑容中卻是帶了幾分惱怒:“沈妙,你是不是太過高看我,我只是一介窮書生,什麼都沒有,便是僥倖混入定王殿下身邊,又如何得到最依仗之名?”
“先生何必妄自菲薄,先生是千里馬,自然有伯樂賞識。”沈妙微微一笑:“若是不是千里馬,爲了讓伯樂賞識,也要將自己看做是千里馬才行。”她壓低聲音,挑釁的看向裴琅:“先生若是做不到,你猜,我將裴知府的那個故事告訴流螢姑娘如何,又說……讓我做這一切的背後人是先生如何?先生以爲,流螢姑娘會不會感動的落淚?”
“你!”裴琅氣急。沈妙這話分明就是威脅,威脅他若是做不到傅修宜的左膀右臂,就要將這些事情告訴流螢。流螢本就對當年之事頗有怨氣,若是告訴她自己在從中安排,流螢說不定一怒之下會再回寶香樓掛牌。
裴琅道:“我從未見過你這般狠毒狡詐的女子。”面前的少女沒有長幼之分,對他亦不會尊師重道,裴琅甚至會有一種錯覺,沈妙每每都是壓他一頭。她挑釁威脅,似乎還含着某種莫名的怨氣,直弄得裴琅有些狼狽。誰能想到,看上去溫順清秀的小姑娘,骨子裡卻是比深宅婦人還要可怕冷硬的心腸呢?
“先生說笑,世道艱難,不過是掙扎求生而已。”沈妙謙虛笑道,彷彿是在接受先生訓誡的弟子,手下卻是不動聲色的自袖中摸出一物,伸到裴琅袖中,將東西遞到他手中。
裴琅一怔,軟軟的指尖搭在他手腕上,不過星點觸碰便移了開去,彷彿展翅欲飛的蝴蝶。鬼使神差的,裴琅竟然有一種要挽留的衝動,不過只是一瞬間,他便清醒過來,捏着袖中那一封書信模樣的東西,疑惑的看向沈妙。
“流螢姑娘所在的綉莊位置,先生若是得了空,自然可以偷偷看一眼。另外,上頭還有一些別的事,兩年裡,還望先生照着做。”沈妙道。
裴琅身子一僵,不怒反笑:“沈妙,你要我做你的傀儡?”
“讀書人有讀書人的傲骨,先生學富五車,傲骨錚錚,學生佩服不已。若是別的讀書人,學生決計不會用這樣的手段。”沈妙擡起頭,瞧着裴琅有些憤怒的神情,卻是一揚嘴角:“可是,先生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先生不肯做也行,就算隔着千山萬水,我自然有法子同流螢姑娘講故事的。”她笑的溫和,語氣卻鋒利。
裴琅心中一股無名之火頓起,莫名的覺得憋屈。在沈妙面前,他一點兒身爲先生的尊嚴都沒有。每每覺得想要發火,看着沈妙那般得意,卻又發不出來火。裴琅甚至在想,莫非上輩子是欠了沈妙什麼,今生沈妙是討債來了?
他壓下心中的滿腹屈辱,道:“照上頭的做,能達到你的要求?”
“我相信先生的能力。”沈妙垂眸。那信紙上的,正是傅修宜近幾年會做的事情,傅修宜表面看着無甚野心,私下裡卻一直在招攬有識之士。至於以什麼手段招攬,發掘聰明人,沒有人比沈妙更清楚。裴琅本就不是普通人,只要稍稍流露出一些自己的“才華”,自然會被傅修宜相中。
而得到傅修宜的重視,更是需要一步一步的籌謀。整張信紙中,沈妙沒有提到要裴琅究竟怎麼做,只是將接近傅修宜的機會告訴了裴琅。如何得了傅修宜的信任,端看裴琅自己怎麼做了。
這也是沈妙能給與裴琅最大的信任。
前生傅修宜和裴琅是一條船上的人,如今她成了最先發覺這匹千里馬的伯樂,還給伯樂烙了一個印跡。也讓傅修宜嚐嚐被親近的人背叛是什麼滋味。
她掃了一眼裴琅,心中忽而有些懨懨,交代的事情已盡,不想與裴琅多說,轉身就要走。
“沈妙!”卻是裴琅叫住她,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吐出兩個字:“保重。”
沈妙有些意外,卻只是淡淡的道了一聲:“多謝。”便離開了。只剩裴琅一人站在原地,眸光有些複雜的盯着沈妙的背影。
等沈妙離開裴琅的院子是,卻見學堂外的花園裡,正站着一個軟軟白白的糰子,瞧見她,眼睛一亮的跑過來,驚喜叫道:“沈家姐姐!”
蘇明朗就像一個糰子一樣的滾了過來。
沈妙:“……”
其實蘇明朗今年也有十歲出頭了,只是也不知是蘇家人將他養的太好,同蘇明楓那個少年老成的哥哥不同,蘇明朗看着比五六歲的孩童還要稚氣。他跑了幾步就氣喘吁吁,沈妙走到他面前,扶住他的胖胳膊,問:“怎麼了?”
“沈家姐姐,你要走啦?”蘇明朗“吭哧吭哧”了一陣:“我乖乖在這裡等你回來好不好?”
沈妙愣了愣,這裡所有人知道沈信要去小春城的消息後,首先說的便是:你什麼時候回來或是你是不是不回來了?大家總是覺得沈信這麼一去,或許就要永遠呆在小春城了。蘇明朗第一句話就是要等她回來,彷彿篤定沈妙肯定會回到定京城似的,沈妙覺得有趣,點了點他的額頭,故意逗他道:“誰說我一定會回來?也許我不回來了。”
“不會的。”蘇明朗仰起頭,信誓旦旦道:“姐姐一定會回來的!”
沈妙側着頭看他,蘇明朗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堅定,並沒有一絲懷疑,她問:“爲什麼這麼肯定?”
“謝家哥哥說了不出兩年,你肯定回來的!”蘇明朗雀躍道。
謝家哥哥?沈妙腦子一轉,謝景行?
“雖然爹和大哥都覺得姐姐一家離開之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回來,爹還說,沈將軍這回惹怒了陛下,只怕陛下一輩子都不會召回沈將軍了。”蘇明朗童言無忌,倒是沒有留意自己的話會不會傷到沈妙,只是自顧自的道:“可是謝家哥哥來看大哥的時候,同大哥說沈將軍兩年之內必然會回京的!”
謝景行……竟然能將她的心思猜的如此之準了麼?沈妙心中有些悚然。
“雖然謝家哥哥這個人很壞,又欺負我,也欺負我大哥,還欺負我爹……可是他說的話,回回都是真的!”蘇明朗第一次話說的這般利索,好似在證明什麼似的,繼續道:“他說你會回來,你就一定會回來?沈家姐姐,你會回來的對吧?”說到嘴裡,眼神裡都是巴巴的盼望。
沈妙頓時就想到了傅明,心都軟了,笑道:“他說的沒錯,我會回來的。”
“太好了!”蘇明朗跳起來,扳着短短的手指頭一字一頓道:“那我就在這裡等着姐姐回來,等姐姐回來,我請姐姐吃糖葫蘆,小麪人兒,蒸糖糕……”
沈妙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和蘇明朗在一起,似乎有些陰霾的情緒瞬間就能一掃而光。彷彿時間都變得無憂無慮了起來,她道:“你好好聽你爹的話就是。只是……我會回來這件事,今日你對我說的這些話,萬萬不可對別的人說了。”
若是別的人聽聞跟這些話,人云亦云,傳到文惠帝耳中,未必就不會覺察出蛛絲馬跡。這世上有一個人能曉得她心中的主意就罷了,知道的人多了,反而不好。
蘇明朗瞧見沈妙肅了臉色,立刻乖乖道:“知道了,我只跟姐姐說過,不會告訴別人的。”又小聲對沈妙道:“沈家姐姐,不過這話你也不能告訴謝家哥哥,那是我偷聽的。若是被謝家哥哥知道我偷聽,他又要揍我了。”
在蘇家二少爺眼中,優雅矜貴的謝家小侯爺,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黑心腸土匪。
沈妙:“好,不說。”
------題外話------
臨走之前趕緊來和兩位男二告別,我們要去西北征服更多的男二啦!
嘴裡的藥味好惡心感覺吃啥都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