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心底不由開始替孫玉晴捏了把冷汗,若是十年後的她,想必不會如此篤定的說出這番話吧?
就連現在的自己,每次面對動盪的局面都不敢篤定最終是否順利。不過這樣也好,她自己先說出來,就不用自己費盡心機讓孫志典下決心了。
這樣想着,她探尋的看向孫志典,“義父,剛剛玉晴說的話?……”
“羅漪啊,義父雖然相信你,但畢竟事實在那兒,你跟玉晴都是我的女兒,哪一個出了事都是爲父不想看到的……所以,你們兩個任意出了什麼事情,爲父都會秉公處置,絕不會偏私……”
“您的意思就是贊同玉晴嘍?那麼若真是我的藥對義母起了不好的作用,羅漪就從孫府消失,若最終確定是妹妹誣陷了羅漪,出去孫府的人就是妹妹!”
“就這麼定了,怎麼上官你怕了嗎?”孫玉晴挑着眉頭,一副“你輸定了!”的架勢。
“好,玉晴妹妹向來言而有信,那羅漪就等着你拿出證據來。”說着,上官雙手自然的搭在椅子把手上,模樣再愜意不過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大夫人再也沒出現過如剛剛那般發病的症狀,反而於不久後甦醒過來,這邊鬧得如此大動靜,老夫人和二夫人聞聲也都跟了過來,桴怡院裡一時又熱鬧了起來。
孫玉晴陪伴在牀榻側,輕輕用絹帕擦拭着大夫人的額頭,“母親,您覺得好些了嗎?”
“恩,剛剛服了劉大夫給的藥已經好多了。”
大夫人醒來後,在老夫人和二夫人過來之前,礙於上官正在被懷疑,索性劉大夫又仔細診了診脈,並再次給大夫人服用了一粒藥丸。
老夫人靠着椅背,滿臉的不悅。若不是孫志典親自派人去請,她壓根不想來到這個想起來都煩的地界,“派出去的人怎麼這麼久還沒回來?搜查的是哪幾個地方?”
“老夫人,搜查的是爲大夫人熬藥的廚房……”
“去廚房拿東西需要這麼久的時間嗎?”
“老夫人有所不知。原本父親是讓人去廚房將藥渣和剩下的藥端過來的,但玉晴怎麼想都覺得不放心,索性讓周媽媽派人重點搜查了幾個院子。”說着,孫玉晴的目光狡黠掃過上官的臉。
“重點搜查?”老夫人重複了一句,臉上的不悅尤甚,“哪幾個院子?”
“自然是從我離開桴怡院開始,一直在這個房間里人的院子了,蘭竹苑和紫瓊苑……”
上官不動聲色,彷彿沒聽到一般。看着衆人驚詫的目光。
“玉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羅漪現在可是魯陽郡主。沒得到允許就敢搜查郡主的院子,你這是?”老夫人已經氣結。
“老夫人,玉晴沒有做錯,這件事情可是關乎母親性命的,那人既然敢對母親下手。就要做好接受懲罰的準備!”
“既然如此,是不是該更公正一些?”從剛剛至今,上官第一句主動說話。
衆人目光齊齊移向她,只見她動作輕緩的起身,行至廳中央,“義母的病是今日午時之前發作的,那麼她從早上開始服用過的東西就都有懷疑。”說罷。上官的眼神自然而然定在了身後劉大夫的身上。
二夫人會意,率先說道,“雖然劉大夫是客,但此事牽涉到大夫人的安危,該慎重處理纔是,老爺您覺得呢?”
孫志典遲疑着。按理說今天他們安排的天衣無縫,應該沒有疏漏纔對,可爲什麼就是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呢?
“罷了,既然要搜查就都搜查了便是……”老夫人直接替孫志典下了決定。
又等了很長時間,派去搜查的兩撥人都回來了。除了廚房那邊因爲婢女手腳太利索將藥渣已經收拾乾淨外,其餘搜查到的東西都被放在地面的托盤上,滿滿的用紅布蓋着,孫玉晴滿面促狹,“看吧,我說什麼來着?若是搜查總會有證據的。”
周媽媽現在是大夫人身邊唯一的紅人了,適才,爲了配合大夫人和孫玉晴的計劃不得已鋌而走險去了上官的院子。
她皺眉上前,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兒了,給孫府衆位主子福了一禮解釋道,“回衆位主子,剛剛老奴分別帶人去了郡主、三小姐、四小姐和劉大夫的住處,幾位小姐的院子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但劉大夫的房裡,老奴卻搜出了這個……”
周媽媽狠狠咬着牙,用只有一人的聲音將最後一句話說完了,隨即目光漂移的看了一眼旁邊的秀嬤嬤,這位老爺的奶孃,平時在院子裡神出鬼沒也就算了,偏偏在重要檔口上出現,原本週媽媽可以將劉大夫房間裡搜出來的東西給壓下的,卻被秀嬤嬤給當場捉住。無奈,只能秉公呈上來了。
孫玉晴眼眉一挑,頓時色變,“周媽媽,你說什麼?”
周媽媽頓了頓,蹲下身子信手拈起了看上去最是鼓鼓囊囊托盤上的紅布,“幾個院子裡,老奴都是朝草藥,碎末方向重點搜查的,幾位小姐那裡都沒有,只有劉大夫的房裡找到了這些。”
托盤上,除了看似奇形怪狀的草藥之外,還有幾個瓶瓶罐罐的東西。
“劉大夫乃一代名醫,房間裡有些草藥什麼的不足爲奇。”孫玉晴橫了一眼上官,連忙辯解道。
上官聞言突然笑了,笑聲悅耳動聽,卻跟當下的場景格格不入,“玉晴妹妹,你看好了,這些可都是傷害義母的兇器,怎麼你打算袒護傷害你母親的人到底嗎?”
“你……”
“我知道,你想說真正傷害她的人是我嘛?不妨告訴你,自剛剛在你眼下給義母診脈之後我就沒碰過她,也沒給她服用我熬的藥,玉蘭和玉竹都看到了,我熬的藥因爲綠蘿的一不小心整罐都灑在了地上,那裡還有一汪痕跡,你大可以走近了聞聞……”
玉竹起身應道,“大姐,我從剛剛就想說了,你真的冤枉好人了,羅漪姐姐今天空手而來,診脈用的都是劉大夫的工具,剛剛綠蘿送來藥罐,一不小心全都打碎了,小心收拾了之後你們才返回來,這期間大伯母就是好好兒的啊,且我們誰都沒動過她,但是大姐你呢?看到義母發病,二話不說全都推到羅漪姐姐的身上……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人家,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大夫人滿臉吃驚,這是怎麼回事?按原計劃她只要一大早服用過劉大夫給的要就可以了,本想着睜開眼睛就可以看着上官那個小賤人被收拾掉,卻沒想到這也能發生變故?
孫志典一時愣住了,心中默唸着:計劃有變,計劃有變……
“劉大夫,敢問你爲何這幾日頻頻爲義母改變藥方?之前的方子致義母嗜睡不已,今天一早的藥又害得她突然癲狂,劉大夫,您當真是蕭府指派過來的嗎?”上官的聲音悠悠緩緩,語氣卻越發堅定,最後一句落地,聽得劉大夫全身猛地一顫。
“郡主你這話什麼意思?我當然是蕭府派來照顧大夫人身子的,我怎麼可能害大夫人呢?”
“好,好……那你告訴我,從你房裡搜查到的這些東西都是什麼?有何藥用?”
“這個……草藥是黃精,有助於平穩睡眠,這個藥罐裡的是……”
劉大夫娓娓道來,挑揀着重要的把托盤中幾味重要的藥材全部介紹了一遍。衆人聽完,亦滿頭霧水,又將目光轉向上官。
“既然劉大夫已經將功效都介紹完了,那麼羅漪倒是要問一問,以劉大夫多年的行醫經驗來看,這調理心悸、睡眠的藥物可有陰陽之分?不用你回答,我來說就是了。有!當然有陰陽之分,而黃精原是給男人調理睡眠用的,且黃精入藥有個大忌,切不可突然停掉,要逐漸減少藥量纔是,你卻是突然斷了大夫人用藥之中的黃精,而今日一早的藥中又多加了一味跟黃精作用相抵的……如果沒猜錯的話,斷黃精是在你知道我要來診病的時候,而今日一早多用的那味藥就是爲了將大夫人重病的罪名推到我的身上,好毒辣的心腸,說你到底是誰派來的?竟敢在堂堂兵部尚書的後宅中動手腳,還敢誣陷朝廷郡主!不要命了嗎?”
上官的語氣越來越冷,最後一句直逼劉大夫,嚇得他猛倒退兩步,差點兒倒在地上,雙腿顯然已經軟了。
屋內所有人都愣住了,順着上官的思路,他們下意識在自己腦中將事情原委過了一遍,越想越是心慌,越想越是恐怖,若是今日所有人都信了劉大夫所言,然後將上官趕出孫府去,那麼這個被安插在後院的心計之人將如何作威作福?
知道一切真相的孫志典、大夫人、孫玉晴三人皆目瞪口呆的看着上官羅漪,腦中急轉直下,原本安排好的話全都噎在嗓子眼兒說不出來,心底只有一個聲音在說話:完了,全完了。
“郡主,您錯怪好人了呀,我行醫數十年,從來沒起過害人之心啊,怎會受他人蠱惑來行下毒之事呢?”劉大夫漲紅了臉替自己爭辯着。
“是啊,就憑你一家之言,就想讓大家信了劉大夫是傷害母親的兇手嗎?我是不會相信的,外祖母怎麼會找人害母親呢?”
“都給我閉嘴!”老夫人重重拍了拍一旁的几案,憤怒之意再明顯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