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班師回朝之後,皇后便因過度憂思倒下了,但出於對太子前景的擔憂,還是囑咐寧國公府務必要多聯合幾家朝臣在早朝的時候盡力阻撓皇上廢太子。
雖說在北夏的歷史上,有將太子廢而再立之說,但那畢竟是一招險棋,憑藉對皇上的瞭解,皇后判定,若此次太子之位保住了那麼一切都有可能,但若保不住,自己和皇兒從今以後便再無翻身的可能,所以傾己所有力量也要保住太子之位。
而太子,從被趕回京都,便待在府中足不出戶。書房外,肖奴急的都快跳腳了,“太子,您多少回我一句話成嗎?別整日裡把自己關在書房裡頭啊,或者,您想吃什麼跟小的說,小的給您弄去?”
書房裡,太子斜倚在太師椅上,半仰着頭坐思考狀,滿面怒容。
腦海裡,祭祀壇那日的場景躍然重現,他明明讓肖奴偷着出去弄些肉回來,一切都很正常,但偏偏吃過肉了之後整個人就開始昏昏沉沉的,那之後的事情就全然不知了,直到感覺自己臉側距離的灼痛,睜眼一瞧纔看到滿屋的狼藉,甚至自己不着寸縷的跟一個陌生女子交織在一起。
很顯然,自己被設計了,太子緊擰着眉,一遍一遍的回想,猜測,究竟是誰在背後使黑手。一招不夠又添新招,昨日又落井下石,在他帳篷的下邊買下碎裂的玉石。
自己命人造玉石之後,那些殘次品幾乎都被毀滅了,可想而知,背後之人對一切瞭如指掌,一抓就抓住了自己的軟肋,明知自己是衝着玉龍才能在父皇面前翻身的,恰恰就從玉龍下手,徹底打消父皇對自己的信任。
能夠在左側尊帳裡命人大動手腳的人很多,可單單是自己的敵人。就基本上可以鎖定目標了——夏明昭。
“老四,很好,我以爲你千年老二不會翻身了,沒想到居然趁機推了我一把。夏明昭,別讓我逮到你,否則……”太子的手指咔咔作響,隨即起身,大步走到門口,用力一推便將門打開了。
外頭的陽光一瞬間奪眶而入,刺得太子不敢睜開眼睛,即便是此刻,他的面容依舊冷的讓人無法靠近,“寧國公府那邊有消息了嗎?朝堂的準備都齊全沒有?”
“回太子。寧國公府那頭剛剛傳來消息,一切準備就緒,就等着早朝上共同諫言了。”
紫瓊苑
上官輕緩走出房門,張開雙臂感受着陽關的溫度,清淺閉上雙眸。陽光以並不灼人的熱度傾灑在她的臉上,溫暖極了。
忽然,耳邊想起鳥兒拍打翅膀的聲音,上官緩緩睜開眼,卻見一旁冬語正手拿白鴿從它的提上取東西。
“主子,是狼旗的傳信。”冬語說罷,將捲成卷的信拆開。遞過來交給上官。
上官羅漪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微微勾起脣畔,浮起一絲令人生起醉意的笑容,隨即雙手交叉,嗤嗤兩聲邊將紙撕碎了。
“夏明昭居然真的落井下石,呵呵。你還真是不讓我失望啊。”這也是上官計劃的一部分,先將太子推到火坑的邊緣,接下來就交給自作聰明以爲替自己可以提自己搬回險局的夏明昭了。不管是玉龍還是別的招數,只要夏明昭出手,並將太子逼上絕路。那麼值錢祭祀壇的事情就跟上官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了。
因爲在太子的意識裡,這些都只是夏明昭一手操控,與外人無關。
接下來,就坐享其成,看着這兩兄弟自相殘殺,鬥得魚死網破了。
上官和夏明遠一步一步周詳的計劃,就是要逼着皇上看清事實,看清他兩個最看重兒子的真面目,然後一再的失望,最後失望透頂。
就在上官原地站着不語的時候,孫堯突然從門口走了進來,他臉上的笑容很淡,只盯着上官,“這麼愜意,站在外頭曬日光?”
“二哥今日怎麼有空過來羅漪的院子?真是稀客,你都好久不過來了。”除卻上次半夜喝醉酒偷偷潛進來之外。
“有好消息帶給你,所以剛一退朝就過來了。”
孫堯已經入仕,現跟着大舅舅劉簡——也就是上次大夫人強自拉過來誣陷跟二夫人有私情的那位劉大人——門下,尹着外祖父是當朝丞相、父親是當朝兵部尚書的緣由,孫堯可以跟着劉簡上朝,只不過是待在官員備朝的屋子裡等着劉簡。
但也是可以得到第一手消息的。
“哦?二哥有什麼好消息?”上官親手拈起一旁的茶壺,慢慢將孫堯面前的茶杯斟滿了。
“今日早朝之上,寧國公率先扛起大旗,跟六部多名官員連名上書,力勸皇上斟酌廢太子一事,聽舅舅說當時爭辯很是嚴重,寧國公幾乎是面紅耳赤。這許多年來,寧國公在朝堂之上向來端肅,從沒跟人紅過臉,但今日爲了外孫也算是拼盡全力了。”
上官沒有打斷,眨巴着眸子認真聽着,身後的冬語卻已經雙手握緊了,手心兒開始凝出汗意。
“早朝之上主要分爲三個派別,一邊是支持四皇子的,一邊是支持太子的,最後一邊是保持緘默的,衆人最後全然不顧儀態竟開始指着對方的鼻子辯駁。”
“二少爺,那最後呢?最後怎麼樣了?”冬語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下意識問道。
上官卻輕抿了一口茶水,衝着冬語淡淡一笑,“語兒,茶水涼了,去換壺熱的來。”
冬語頓了頓,知道主子是不想讓自己在這兒打擾,慢慢垂下頭,提着還溫熱的茶壺下去了。
“二哥,冬語素來是個急性子,莫要見怪纔是。”
“不會,有她在你身邊,我才放心一些。”畢竟你身邊豺狼虎豹太多了……
孫堯暗自在心中將沒說完的話補齊,這才舒朗一笑,“最後,在寧國公等人的力薦之下,還是保住了太子的位置,不過也跟虛設的沒兩樣了,太子被罰到皇家護國寺思過一年,在此期間不得擅自出入,要恪盡職守,例行齋戒,以贖這次對‘天神’的不敬之罪。”
“哦?思過嗎?”上官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意很淺,似乎一抹就能消失般。眸子卻透出絲絲寒冷之意。
“對,太子手中所有執掌的權利皆交出,五日後啓程。且皇上還當朝決定,立即恢復四皇子夏明昭的所有權利,這對太子來說,無疑是更大一記打擊。”
“沒錯,罰太子加上賞他的敵人,兩記重創夠太子這個冷心之人受的了。希望在這一年裡,太子可以靜思己過,不要再做出破戒等有辱皇族的事情來纔好。”
孫堯長長舒了口氣,祭祀壇一事後,他早猜到是羅漪所爲,卻並不覺得她做的有什麼不對,畢竟,這樣敢做敢爲,機智靈敏纔是應對那些狼牙虎爪的唯一辦法。
“二哥,多謝今日過來跟我說這些,不過,朝堂之上並非兒戲,還是要謹慎小心纔是,若是將關注皇子們的動作做的太明顯了,你會被人盯上的。”
上官的意思很明確,不要爲了我過多的關注太子和四皇子,這樣會被對方發現,於他自己更是危險至極。
“那我且將這看作是你對我的關心好了……”孫堯忽而笑了,只是那笑容再不似從前那般清澈明亮,而是夾雜了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上官微微勾起脣畔,轉了轉眸子說道,“聽聞……義父正在着意爲二哥挑選女子,不知道有沒有心儀的人選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聽父親的意思就是了。”孫堯語調輕緩,卻透着十足的不在乎,仿若此時所說的事情並非與他有關,“大哥身在軍營,本該先爲他挑選良配纔對,可父親說了,大哥那頭有二叔幫忙料理,已經在籌劃了,我年紀也不小了,可以跟大哥同步挑選,京都之中適齡的女子也不少,但看父親的心意就好,只要對家族好,對父親的官威有利,我無所謂的。”
上官聞言,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隨即舒展,換上笑顏,“二哥,終身大事,豈能兒戲,畢竟,也是要攜手過一輩子的人……”
“罷了,羅漪,不用勸我了,入仕,成家,這本是男子該做的事情,我也不過是跟所有人一樣,沒什麼特殊的,好了,事情已經跟你說完了,那我也該走了。”孫堯說罷,就要起身。卻被上官喚住。
“二哥,等等……”
孫堯一頓,沒有回頭,腳步卻停住了。
“二哥,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在暗暗幫着我,府中很多事情,我的人是照顧不了那麼全面的,若不是你幫着善後,根本不會那麼順利,對於你爲我所做的一切,羅漪都很感激,可是我不想看到你這樣自暴自棄的過一輩子,人生苦短,該好好珍惜身邊的人才對,你爲何不放下手中糾結萬分的人兒,而去放眼瞧瞧萬千花朵呢?沒準,當你釋懷了,就會發覺,其實其他女子會更適合你。”
“妹妹的話,我記下了,放心吧,我會過得很好。”孫堯背對着上官,說完話,大跨步走出了房間。
那背影落寞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