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玥和慕容拓將冷香凝救出來後,趕往了城南的一座別院,那裡居住曲修宜的一名外室。定國公府和攝政王府名下的院落都太招搖了,像曲修宜這種花天酒地、外室沒有十個也有八個的人,比較容易混淆視聽。
曲修宜接到消息,早早地帶着小妾出去遊玩,並給所有下人放了個長假,如今,偌大的院落空寂了。
這一回,桑玥通知了荀義朗。
梅樹下,紅花霞彩,映着冷香凝傾國傾城的臉,她纖長的睫羽有規律地動着,像兩團冰絲所制的蒲扇,凌駕於兩汪華光四射的清泉之上,竟是說不出的明豔動人。
外面的天地令她感到無比新奇,她探出手,摘一朵寒梅,拂去花瓣上晶瑩的水滴,放在優美的鼻尖,聞着聞着,咧脣笑了。
“香凝。”
一別十五年,再見恍如隔世,荀義朗隔着青衫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感襲來,確定不是在做夢,才一步一步地朝着冷香凝走過去。
冷香凝循聲側目,眨巴着清澈無瑕的眸子,萌得像只無辜的小貓:“你認得我?”
荀義朗俊秀飄逸的氣質陡然被寒風吹散,眉宇間的喜色漸漸凝結,取而代之的是濃郁的疑惑,他愣愣地望進這雙無數次午夜夢迴都令他沉醉其間、無法自拔的絕美眼眸,深情款款道:“香凝,我是荀義朗,你……不記得我了?”
冷香凝嫣然一笑,換上一副“原來是你”的神色,荀義朗怦然心動,擡手,想要摸上她白皙的臉,卻被一句話劈得僵在了半空。
冷香凝笑道:“聽玥兒提起過你,說我們以前是認識的,可是我忘記了好多事,大概也就不記得你了。”講到最後,語氣已含了三分愧疚。
荀義朗如遭當頭一棒,整個人呆怔了,歲月不曾帶走她半分美貌,卻抽空了她曾經視爲珍寶的記憶,這叫造化弄人?
其實冷香凝自從被冷瑤灌了失魂草湯,腦海中記得的就只剩最愛的雲傲和桑玥,以及最恨的冷瑤,荀義朗也好、姚鳳蘭也罷,統統隨着那晚湯藥自她腦海裡剝離了。
荀義朗深吸一口氣,嚥下漫無邊際的苦澀,化爲嘴角一個暖人心扉的笑:“香凝,不記得沒關係,我們從頭再來。”說着,要去拉她的手。
冷香凝後退一步,歪着腦袋,疑惑不解道:“從頭再來什麼?”“嗯……”荀義朗冥思片刻,“像慕容拓和桑玥那樣,好好地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冷香凝立馬丟了手裡的花,大驚失色:“不行的!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還要去找雲傲的,我只和雲傲在一起。”
她還記得雲傲?荀義朗的心像被丟在了兩塊磨盤之間,碾壓得血肉模糊,一個字也說出出了。
“怎麼了?你……不高興了嗎?”冷香凝關切地問道。
荀義朗忍住五臟六腑拼命撕扯的劇痛,目光和暖道:“是桑玥告訴你必須和雲傲在一起的嗎?”
冷香凝拼命擺手:“不是的!是我告訴玥兒,我要和雲傲在一起,不過,這個有點難哦,”神色一黯,垂眸,眼淚滑落,“雲傲不要我了。”
荀義朗看着她爲一個傷害過她的男人落淚,真想衝回大周將雲傲那個王八蛋給殺了!
桑玥和慕容拓站在迴廊以東,看着瀕臨失控的荀義朗,搖頭嘆息,本打算促成一樁美好姻緣,終究還是失敗了,冷香凝對雲傲的愛已深入骨髓,心心念念地只剩和雲傲重歸於好。
這真的……可能嗎?
雲傲如果有荀義朗對冷香凝一半的深愛,也不至於任由她流落他國十多年。
雲傲究竟哪裡好?
桑玥走下臺階,安撫了一會兒有些驚慌的冷香凝,靜氣道:“荀大人,眼下最要緊的是解決我孃的去留問題,冷瑤已經盯上了我,定國公府恐怕不安全了。”
荀義朗目光堅定沉穩:“我帶香凝回大周,先住在荀家,等你解決了南越的問題,再去大周跟我們會和,冷瑤應該想不到我會在南越出現,更想不到香凝敢回大周。”
桑玥按了按眉心,有些遲疑,荀義朗接着道:“你擔心冷瑤會傳話給冷芸?你放心,以荀家在大周的聲望和地位,沒人能查到香凝的消息,就算雲傲也不能將手伸進荀家。”
桑玥尚未開口,冷香凝抗議了,她緊緊地摟着桑玥,將頭埋在她的頸窩,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像一條蜿蜒細密的小河,一直淌入桑玥的心底:“我好不容易纔找到了玥兒,纔不要離開玥兒!我要跟玥兒一起去找雲傲,不跟你去!”
又看向桑玥,“玥兒,你不要我了?”
荀義朗的建議是最穩妥的,桑玥最初就是做的這個打算,纔將冷香凝的消息告訴了荀義朗,可問題是,冷香凝對她失而復得,哪怕分開一會兒就像要了命似的,冷香凝是人,不是物品,她有權力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做,十四年的犧牲已經夠了,不要再多,一點也不要。
思及此處,桑玥拍了拍冷香凝的背,擦去她眼角的淚珠,寬慰道:“好,我去哪兒,你就去哪兒。”
冷香凝破涕爲笑,像只饜足的小貓:“有玥兒的地方,就是家。”
慕容拓凝眸,雙指捏了捏弧度優美的下巴,目光遠眺:“或許,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冷瑤應該不至於那麼快發現香凝皇后的‘死’有問題吧。”
“我也去。”
桑玥和慕容拓驚愕得異口同聲:“你也去?”
荀義朗深呼吸,緩緩吐出,寵溺的眸光落在冷香凝梨花帶雨的嬌顏上:“我不會和香凝分開了,不論用什麼方式,哪怕做個家丁守着她我也樂意。”
……
桑玥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將冷香凝安置在了五姨娘的院子,五姨娘的院子偏僻,平常鮮有人走動,幾乎自成一個世外桃源,院子後面有一大片鬱鬱蔥蔥的小花園,即便冬季也盛開着光鮮的紫荊花和妖嬈的一品紅,閒來無事,五姨娘、九姨娘可以陪着冷香凝去花園裡走走。
當冷香凝出現在五姨娘的房裡時,五姨娘的驚呆了!手裡的桑妍差點摔落,思焉眼疾手快地兜住,有些激動:“姚小姐,好久不見。”
五姨娘按住劇烈起伏的胸口,轉頭看向這個從小與香凝一塊兒長大的婢女,還是難以置信,直到紅羅碳發出一聲“噼啪”之響,敲斷了她的呆怔,她才顫顫巍巍地走到冷香凝的面前,握住她的雙臂,上下打量,喃喃自語:“沒變,一點兒都沒變,跟十五年前一模一樣,這不是真的吧?我是在做夢吧?十五年了,你沒變呢!”
邊說,眼淚邊冒。
思焉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紅:“姚小姐,不是做夢!你和娘娘終於見面了。”
“香凝,你這些都是怎麼過的?你過得好不好?冷瑤真的囚禁你了嗎?是不是玥兒救你出來的?”一口氣問了四個問題,眼淚溼了胸前的衣襟,沒有人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十五年,在異國他鄉隱姓埋名十五年,總算見到了曾經的摯友,那種孤單,彷彿一下子就少了好多。
冷香凝沒有五姨娘的滿腹感慨,只疑惑地打量着五姨娘:“姚鳳蘭?”關於姚鳳蘭的事,思焉經常會提起,方纔在路上,桑玥也講了不少。
五姨娘又是一愣,香凝這麼拿如此陌生的眼光看她?
此時,換了黑色小廝服飾的荀義朗掀了簾子進來,五姨娘看清來人後直接將孩子遞給思焉,爾後掩面驚呼:“荀義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這……都是怎麼回事?
桑玥扶額,爲了不讓五姨娘操心,所以關於荀義朗和冷香凝的事,她從未透露半句,難怪五姨娘會這般詫異了。她將五姨娘和冷香凝按到椅子上坐好,紅玉趕緊沏了茶奉上。
她俯身,對着五姨娘的耳朵,小聲道:“娘,香凝皇后失去了記憶,單純得像個孩童,從今天起,她就住在你的院子,等事情辦妥,我再帶她離開。”
事情辦妥?離開?五姨娘正拿着帕子抹淚的手僵住了,瞧了瞧屋子裡的架勢,這纔回過神,桑玥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她的視線越發模糊了,心裡突然缺了塊邊角,空空落落的,還有些酸楚,她低下頭:“玥兒,既然你都知道了,以後,你叫我五姨娘吧。”
桑玥看得出,五姨娘在說這些話時,眼底的糾結和痛苦不亞於望着桑玄安被滕氏抱走時的難受,她握住五姨娘的手,堅定道:“香凝皇后是我的孃親,你也是。”
“玥兒!”五姨娘忍住想要抱住桑玥嚎啕大哭的衝動,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傻孩子!”
她沒有忽略桑玥那句“等事情辦妥,我再帶她離開”,桑玥終究是要離開的,一想到這裡,她就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了。
桑玥不禁唏噓,縱然孤傲如她、冷漠如她、歹毒如她,此刻也不得不承認五姨娘是個很偉大的女人。爲了心愛的男子放棄高貴的世家身份,做了不入流的小妾,受盡冷落多年,非但沒有絲毫怨言,還撫養着別人的孩子,更何況,這個別人還是丈夫朝思暮想的女人。這份胸襟,她發誓她一輩子也不可能會有。
原先,她是存了一分帶着五姨娘遠走高飛的心思,可如今,五姨娘有了桑玄安和桑妍,又與父親的關係一日千里,大概,她和父親的下半輩子會過得無比幸福吧。
“鳳蘭,再苦下去,你這屋子就成水塘了。”荀義朗笑着打破了沉悶的氣氛。
五姨娘擡眸,愕然的眸光自荀義朗的身上流轉而過,忍俊不禁地笑了:“你今後都要在這兒做下人?”
“嗯。”
五姨娘“頤指氣使”道:“那敢情好,小時候你可沒少欺負我和香凝,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荀義朗你也有落在我們手上的一天,水缸空了,挑水去吧。”
“是!”荀義朗行了個標準的禮,滿屋子的人都笑了……
冷香凝一事並未告知桑楚沐,不是不想,而是恰好桑楚沐再次返回臨淄,不管選擇投靠誰,那三十萬大軍的兵權都要牢牢地握在手中。原本,那三十萬大軍的軍餉全部來自裴浩然,如今在慕容耀的示意下,裴浩然表面已經停止了對軍隊提供任何的經濟支持,不過,裴浩然原本就暗地裡效忠慕容宸瑞,只不過是多轉了幾道手而已,軍餉依舊如期抵達。
裴家讓出皇商之位後,生意是一落千丈,鍾媽媽口中那名姓田的神秘人,幾乎搶了裴家一半的生意,先是從京城着手,再蔓延到其他城池,甚至,江南一帶因爲安置災民而興建的作坊都被田家給整垮了。
裴浩然惱羞成怒,命人四處打探這名田公子的背景,最終得到的答案令他瞠目結舌:好像……不是南越人!
什麼叫好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花了天價的銀子竟然只得到一句“好像”!真是氣得他想吐血!
定國公府。
梅園裡,韓玉身穿一件寶藍色寬袍,遮住微微凸起的小腹,她已有三個月的身孕,害喜症狀全無,按理說吃得飽、睡得香,臉色應紅潤光澤纔對,她卻有些沒精神。
這可不能怪韓玉,任誰吃了人腦之後,都會很長時間活在恐懼中,也虧得她的身子極佳,換成其他孕婦,怕早就抵不過精神壓力滑胎了。
她親自摘下朵朵寒梅,放入詩韻擰着的籃子裡,打算製作一些桑楚青愛喝的梅花釀。
滕氏給桑楚青送了兩個通房丫鬟,只等着丫鬟們懷孕就開臉做姨娘,懷孕?哪那麼容易?她與桑楚青成親十八年,才初次有孕,兩個不怎麼受寵的通房,大概永遠都只能是通房了。
詩韻搖了搖籃子:“二老爺今晚會來吧?”
韓玉面露欣喜道:“是啊,我的胎已坐穩,老夫人也不好再禁着二老爺和我,他着人傳了話,晚上留宿我的院子。”
詩韻開心地笑着:“奴婢就說嘛,二老爺啊是真心愛夫人。”
愛麼?韓玉嘆了口氣,他愛韓珍,或許也愛她,反正十七年來,各個方面,他對她都是不錯的。
“真是巧啊,在這兒也能碰到嬸孃。”府裡突然多了個人沒什麼,但如果有人存了心思打探,就容易露餡,所以桑玥找到了韓玉。
桑玥嫋嫋娉婷而來,藍色裙裾像一片移動的汪洋,在這寒梅映雪的滿園麗色中顯得格外清新淡雅,再配上那雙幽冷如千年冰泊的眸,韓玉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了一般,剛摘到手裡的花酒那麼掉進了雪地裡。
“玥……玥兒。”大約凍得太久,所以笑容也不自然了,只是口中呵出的一道又一道白色彰顯着她內心極不平靜。
桑玥俯身,將那朵沾了些雪粒的梅花拾起,淺笑着放入詩韻的籃子,詩韻卻像是突然接住了一塊萬年玄鐵般,重得差點丟了籃子。
桑玥對二人噤若寒蟬的樣子仿若不察,輕輕一笑,烏黑的瞳仁像兩滴小溪裡的琉璃,且美且圓、且冷且硬:“明人不說暗話,我今兒來找嬸孃是想請嬸孃幫個忙。”
韓玉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上小腹,作保護狀,笑得虛幻:“你……你說,但凡我能辦的,都會盡心盡力辦好。”
“這件事吧,可大可小。”桑玥幽幽說完,掃了詩韻一眼,詩韻像生怕被刀子割了頭皮似的迅速福低身子,爾後捂住小腹,“二夫人,奴婢腹痛,想如廁。”
韓玉揮手:“去吧,待會兒我自個兒回。”
“是。”
詩韻退下後,子歸守住門口,桑玥湊近韓玉的耳旁,壓低了音量:“我有個朋友暫時住在五姨娘的院子,任何人包括我叔父在內想要查探她的消息,你都要攔住,攔不住就提前給我通風報信,明白嗎?”
韓玉瞧着桑玥鄭重其事的樣子,當即明白桑玥口中的朋友只怕大有來頭,這麼一想,自己對桑玥而來還算有些用處,她神色稍緩:“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曾經做了那麼多混事,你肯讓我將功贖罪已是仁至義盡,但凡一點風吹草動,我都會壓住,決不讓人將消息傳過那片湖。”
“嬸孃是個聰明人,”桑玥露出讚賞的神色,又道:“還有,你要當心桑飛燕,記住,我們跟靖王府不再是一條船上的人,唯獨她走火入魔了似的,非要喜歡靖王殿下。”桑飛燕心儀慕容耀,難保慕容耀不會通過她來打探定國公府的消息。
桑飛燕同靖王府的牽扯,韓玉多多少少知道一點,慕容歆曾許了桑飛燕的側妃之位,所以桑飛燕纔會盡心替慕容歆辦事,眼下慕容歆雖然死了,可慕容耀還健在,桑飛燕那丫頭是鐵了心要嫁入靖王府!
突然,韓玉想到了什麼,眼珠一動,哀求道:“玥兒,你讓我做牛做馬都行,求你別傷害你叔父,成嗎?”
呵,看來桑楚青是打算成全桑飛燕和慕容耀了。她笑得莞爾:“你放心,叔父從沒做過一件對不起我的事,我自然不會爲難叔父了。”
從前沒有,以後未必了,只要桑楚青對得起她,她自然不會對他動手。反之,她可是絲毫不會顧及骨血親情的。
韓玉聽懂了桑玥的話外之音,雙腿一軟,差點要給桑玥跪下,桑玥托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道:“所以,嬸孃不要給叔父犯錯的機會就好,你現在胎兒坐穩了,就多留叔父在院子裡,白日呢,和叔父說說話,解解悶,權當提前教導了腹中的孩子,多有意思!”
韓玉想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桑玥滿意一笑,轉身離開了梅園。
下午,慕容耀前來拜訪滕氏和桑楚青,送了許多價值不菲的天材地寶,滕氏和桑楚青不太過問朝政,桑楚沐也並未出言制止府裡的人中斷和慕容耀的來往,因而滕氏和桑楚青待慕容耀是頗爲和氣的。
慕容耀走後,桑玄夜去往了棠梨院,桑玥正喝着鍾媽媽燉的補湯,拜鍾媽媽所賜,她這副身板兒可真是比前世銷魂了太多,尤其……她低頭,挑開衣襟往裡一看,雙頰有些燥熱,乾脆不喝了。
桑玄夜一進門就看到桑玥這個有些勾人的動作,喉頭滑動,眸子輕眨,道:“玥兒。”
“大哥。”桑玥起身給桑玄夜見了禮,笑道:“大哥怎麼有空過來看我?春試就要到了,大哥不用準備嗎?”
桑玄夜在她對面的凳子上坐好,丫鬟們剛好都被派去清掃院子,室內便只剩他們兩個。桑玥將窗子開到最大,寒風灌入,溫度將了不少,她給桑玄夜倒了杯茶,桑玄夜不喝,只和顏悅色道:“父親去臨淄了,我怕你不習慣,所以過來看看。”
桑玥喝了口茶水,道:“沒什麼不習慣的,往年父親都只呆一個月,那麼多年不也過了?今年真是皇恩浩蕩。”
桑玄夜附和地應了聲,寵溺一笑:“父親臨行前囑咐我好好照顧你,你要是有什麼困難,儘管開口。”
桑玥的眉梢微挑,眸子裡劃過意味難辨的波光,脣角微揚:“我好着呢,桑飛燕臥病在牀,二夫人懷孕足不出戶,沒人找我麻煩,大哥且寬心。”
桑玄夜的表情非但沒有放鬆,反而凝重無比:“靖王殿下的事,父親都跟我說了,沒想到他這麼卑鄙,明着讓父親去刺殺慕容世子,暗地裡卻派人追殺父親,妄想得到那三十萬大軍的兵符,我算是看透他了!”
桑玥欣慰地笑了:“大哥能懸崖勒馬是好事,刺殺父親奪取兵權應該是慕容歆的主意,但慕容耀並未阻止或者暗示我們多加防範,證明他心底根本受不了權位的誘惑,他的良心已經被權位給一口一口地吞噬了,跟這種打交道,最後只能是化爲一塊他平步青雲的墊腳石,大哥虛與他委蛇就好,別深交。”
“方纔他去拜會祖母和叔父,我推脫身體不適避開了。”
“識時務者爲俊傑,大哥做得好。”桑玥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喝了口幽香的音韻茶,“大哥,既然你不需要幫着慕容耀監視我了,就把棠梨院附近的暗衛給撤了吧。”
桑玄夜沒想到桑玥會突然說起這個,其實,慕容耀的囑託和他的私心一半一半,所以,他並不想撤走暗衛,他溫和地笑了:“玥兒,他們不會干涉你和慕容拓來往,只是負責保護你的安全。”
“不用了,大哥,九姨娘把子歸送給我了,子歸的武功遠在暗衛之上,你還是把他們調去更合適的崗位吧。”桑玥說完,見桑玄夜仍不鬆口,目光冷了一分,“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桑玄夜尷尬地愣了愣,一口應下:“好,我先去見妙芝,回頭我就將暗衛撤走。”
……
今晚,滕氏叫了所有子女一同用膳,大姨娘、六姨娘和許姨娘在旁側服侍,五姨娘要帶孩子、九姨娘“生病”,於是沒來。
桑秋許久不見桑玥,挽住她的胳膊,嬌嗔道:“二姐,我想死你了,你最近神龍見首不見尾,我找你幾回都撲空了,你到底在忙什麼呀?”
桑玥搖搖頭,笑了:“你呀,再過幾天就該滿十四了吧,都能嫁人了,還粘糊着我,沒得讓人笑話。”
“我就粘糊二姐,嫁人了我也粘糊你。”
桑飛燕在紫蘭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來,見到一副姐妹情深的場景,心臟像被潑了盆辣椒水,每跳動一下都火辣辣地疼,面上卻笑得溫順可愛:“二姐姐,三姐姐。”
桑秋不悅地掃了她一眼,撇過臉不理。
這個三妹的性子倒真不像原先那般怯弱了,桑玥脣角微勾,目光寒涼似水:“四妹恢復得真好,想必過幾日就能正常行走了吧。”
桑飛燕兩眼一亮,軟語儂儂道:“嗯,大夫說過了年就會好。”
“我聽說下午靖王殿下去看了四妹呢,四妹這可謂是因禍得福,我提前恭祝四妹成爲靖王府側妃。”桑玥似嘲似譏地說着,刻意咬重了“側妃”二字,桑飛燕的臉頓時白了三分,驚慌失措道,“二姐姐,你言重了,靖王殿下就是順便探望我,我們之前清清白白,什麼關係也沒有。”
桑秋遞給桑玥一塊紫薯,用極小的聲音道:“靖王殿下喜歡的是二姐,對不對?我瞧他給你送的東西最多最好了。”
“那是以前,以後未必了。”
“難道殿下移情別戀了?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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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話音量雖小,桑飛燕仍是耳朵尖地聽着了,氣得渾身顫抖,隨手拿起一個杯子往嘴裡灌。
“噗——”口裡一痛,她轉過身,剛好滕氏在劉媽媽的攙扶下朝着飯桌做來,陰差陽錯之下噴了滕氏一身,“天啊!好辣好辣!”
劉媽媽趕忙抽出帕子給滕氏擦,滕氏最近忙得團團轉,許久沒跟孩子們一同用晚膳了,她百忙之中抽點兒空來一享天倫之樂,卻被桑飛燕吐了一身,她真是怒不可遏,用指頭狠狠地戳了戳桑飛燕的腦門兒:“瞧你這樣,哪像個世家千金?與那田野村婦一個德行!”
桑飛燕駭然失色,擡眸一看,居然是祖母!她捂住差點凹陷的額頭,撲通跪在了滕氏的跟前,戰戰兢兢道:“祖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太辣了!”
桑玥打了個圓場:“祖母,您別怪四妹,她是錯把辣椒水當成茶水了。”
滕氏看了眼桌上的杯子,橫眉冷對:“連辣椒水和茶水都分不清嗎?明明器皿有天壤之別,你這個丫頭,分明是故意報復我、給我難堪!怪我懲罰你了,是吧?”
滕氏火氣極大,疑心病又重,桑飛燕不長眼睛似的朝她噴辣椒水,她不懷疑桑飛燕的居心叵測纔怪?畢竟,桑飛燕是有前科的,她可沒忘那整得她搔癢難耐的跳蚤!
“祖母,我陪您去換上衣裳吧。”桑玥恭敬地起身,扶住滕氏,滕氏對着桑玥不好發火,“劉媽媽陪我去就好,你坐着吧。”瞪了桑飛燕一眼,喝道:“你的傷沒好,就安心地養着,不用每日前來給我請安了!省得別人怪我這老婆子不近人情!”
桑飛燕的心陡然一沉,不敢多言,只得含淚稱是。她的餘光掃過談笑風生的桑玥和桑秋,脣角的笑漸漸變得猙獰。
晚膳剛剛吃到一半,蓮珠就慌張失措地跑來了:“老夫人,二小姐,不好了!棠梨院走水了!”
桑玄夜騰地起身,眸光盈盈攢動:“有沒有人受傷?怎麼會突然走水?”
蓮珠喉頭乾澀,嚥下唾沫,上氣不接下氣道:“茉莉和兩名二等丫鬟收了輕傷,大家都跑出來了,至於走水的原因,奴婢不清楚。”
“還有人受傷了?看來火勢不小,”桑玄夜焦慮得道:“玥兒,你房裡有沒有什麼貴重物品?我去替你拿出來!”
桑玥幽靜深邃的眸微眯了一下,眸光深遠,意味深長:“都是些金銀首飾和銀票,還有攝政王妃送的裙衫,身外之物而已,倒不值得大哥冒這個險。”
桑玄夜的明眸眨了眨,似鬆了口氣,道:“能挽回多少損失是多少吧,畢竟,王妃送的東西也很尊貴,她要是治你一個大不敬的罪名,可就不妙了”頓了頓,又道:“你確定,沒有其它的重要物件嗎?”
桑玥淺淺一笑,搖頭:“沒有。”
“我去救火,你陪祖母用膳。”桑玄夜說完,拍了拍桑玥的肩膀,與蓮珠一同趕往了棠梨院。
棠梨院只是外院起火,燒了幾個下人居住的房間,內院並未被波及,所以當桑玄夜提出讓桑玥換個院子居住時,桑玥婉言相拒了。
夜空繁星璀璨,映着一地白雪。
桑玥合上軒窗,帶動一陣冷風,吹得燭火搖曳生輝,地上的人影彷彿也顫了幾下,她眸光清冷,語氣寒涼:“看清楚了?”
子歸答道:“看清楚了,是大少爺的暗衛放的火。”
“果然是他。”桑玥的右脣角微微勾起,笑得令人發怵,“難怪慕容耀捨得對我父親痛下殺手,原來他早就物色好了合適的定國公府繼承人!”
從春玲在院子裡澆火油那件事開始,桑玥就對桑玄夜起了疑心,春玲會武功,騙過茉莉、蓮珠和鍾媽媽很簡單,但絕不可能會騙過桑玄夜的暗衛。桑玄夜隱忍不發,估計是想將計就計,像今天一樣,燒了棠梨院,好逼着她說出兵符的位置。父親命陳侍衛將裝了兵符的錦盒交給她,韓玉偷偷瞧見了,桑玄夜的暗衛未必不能。
今天她提出讓桑玄夜撤走暗衛,其實是想證實心裡的猜測,桑玄夜如果坦蕩無匹,當即就會將暗衛撤走,他卻非要拖到明天,當時,她就猜今晚可能會不太平,好巧不巧的是,滕氏宣了所有子女前去福壽院用膳,她表面上帶走了子歸,實際卻讓子歸以如廁的名義返回了棠梨院附近,悄然觀察桑玄夜到底會刷什麼花樣。
當桑玄夜大義凜然地問她屋子裡有沒有貴重物品時,她差點兒就憋不住笑意了,跟她耍心計?桑玄夜真以爲在剷除大夫人的過程中隨隨便便打了幾回醬油就聰明機智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父親北上會遭遇各種追殺,桑玄夜知道,他什麼都知道!爲了當上世子,爲了當上定國公,他竟然背叛如此厚愛他的父親!禽獸,簡直是個衣冠禽獸!
這樣的人,根本配不上林妙芝!
“小姐。”蓮珠推門,跨過外屋,打了簾子進來,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雙手呈上。
桑玥清冽的眸光輕輕掃過,語氣淡淡道:“既然是送給你的,你就收下吧。”那玉佩是滕氏賞給桑玄夜的,十八年了,他從不離身,看來,這回他是下了血本啊。
蓮珠跪下,低頭,將釵舉過頭頂,篤定道:“奴婢是喜歡大少爺,去年奴婢差點被小廝們強暴的時候,大少爺英勇地出現在奴婢跟前,從那時起,奴婢心裡就裝了大少爺。但奴婢不會爲了他而背叛小姐,奴婢知道,是小姐讓大少爺去救奴婢的,奴婢真正該謝的人……是小姐!”
倔強地說完,她已滿面淚水。
她就是個頭腦簡單的人,一旦認了主,就要一門心思地辦事,一年來的點點滴滴縈繞在腦海,桑玥待她比待普通下人好多了,何況,上回在攝政王府,要不是桑玥拼盡全力推開她,那名殺手早就一劍砍下了她的頭顱,奴婢爲主子拋頭顱灑熱血天經地義,但斷沒有主子爲了救奴婢而放棄生路的道理。這樣的主子,她沒辦法背叛!
桑玥側過身,撥弄着幾片海棠盆栽的葉子,道:“剛剛送給你的?”
蓮珠直言不諱:“是!剛剛大少爺隨奴婢一同前來救火的路上,送給奴婢的,奴婢想留下證據,便假意收下了。”
桑玥摘了片葉子,放在手心揉搓着:“他想讓你監視我?”
“不是,他問奴婢大老爺是不是將兵符交給小姐了?奴婢說不知道,他讓奴婢伺機詢問小姐。小姐,要不……奴婢像丁香那樣?”
“桑飛燕是女子,桑玄夜是男子,更何況桑玄夜可比桑飛燕謹慎多了,想要騙過他不容易,你明日直接將玉佩還給他就是了,他不值得我將你搭進去。”
誰都不值得!
蓮珠心頭一暖,笑呵呵地擦掉淚水:“是,小姐。”
子歸將一切盡收眼底,面無表情,眼眸裡卻有流光飛逝。
……
再過幾日就是除夕,府裡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各式各樣的糕點、小食被送到每個主子的住處。趙娘子親自挑選了滿滿兩籃子堅果和蜜糖糕,往五姨娘的院子而去。
趙娘子是劉媽媽向滕氏舉薦的人,辦事利落,悟性極高,深得滕氏器重,於是纔將給寶貝孫子、孫女兒送年貨的任務交到她的頭上。她喜滋滋地往湖邊走去,快行至湖邊的假山附近時,碰到了紫蘭用輪椅推着桑飛燕從另一套小路而來。
桑飛燕穿一件玫紅色掐腰長襖,遠遠望去,就像一朵暮春怒放的月季,走近了,趙娘子才發現這位小姐打扮得真是光彩照人:精緻的眼妝,鮮豔的脣色,髮髻上墜下的五彩流蘇輕輕晃動,在陽光下交織出瀲灩奪目的輝光。趙娘子心生感慨:四小姐,真真是個美人,不過,較之從前的大小姐還是差了些。
“奴婢見過四小姐。”趙娘子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桑飛燕靜靜地望着這個將紫蘭惡整了一番的人,眼眸裡劃過一絲冷光,但很快,冷光化作了脣角一個天真的笑:“趙娘子這是要去給五姨娘送東西麼?”
趙娘子和和氣氣,臉上沒有半分愧疚,彷彿和紫蘭之間從未發生過任何爭執似的:“回四小姐的話,老夫人讓奴婢給三少爺和六小姐送點年貨。”
這麼說也就是面子上好聽,兩個不到半歲的奶娃,哪裡咬得動?
桑飛燕睜大煙波浩渺的眸子,甜甜地道:“我正好要去看望三弟弟和六妹妹,我們一起吧。”
趙娘子恬着一副笑臉:“是!跟四小姐同行,簡直是奴婢前世修來的福分。”
紫蘭心裡恨得牙癢癢,上回在膳房趙娘子可不是這般說的!真是不要臉的醜女人!
桑飛燕和趙娘子走後沒多久,假山後灑掃的丫鬟拔腿就朝韓玉的院子趕去。
桑飛燕和趙娘子走了大約一刻鐘纔到達僻靜優雅的湖邊,而沿着湖邊繞上大半圈,大約再走兩刻鐘就能到達五姨娘的院子了。
誰料,二人尚未走到一半,便見着紅玉邁着小碎步迎面而來。
紅玉給桑飛燕行了個禮,笑道:“奴婢參見四小姐,四小姐和趙娘子一同給三少爺和六小姐送年貨嗎?奴婢正打算去領呢!”
桑飛燕恬靜地笑着,似江南水鄉的一片霞雲,柔和靜美,卻不失嫵媚:“嗯,我想三弟弟和六妹妹了,就去看看。”
“趙娘子,我原本就是要去領年貨的,晚了一步,倒是勞煩你親自奔走,五姨娘若知道,又當過意不去了。”紅玉略有些自責地說着,伸手從趙娘子的手中接過籃子,趙姨娘的袖子一沉,眼皮慕地一跳,捏了捏“發酸”的手腕,不着痕跡地捋過袖子裡沉甸甸的東西,心中一怔,摸大小,少不得十兩啊!
她壓制住想要大笑的衝動,道:“說的什麼話?五姨娘是三少爺和六小姐的生母,給五姨娘跑腿兒我覺得很榮幸呢!”
方纔口口聲聲說給桑玄安和桑妍送年貨,這會子改口給五姨娘送了,可見,拿人的當真手短。
紅玉又趁機向趙娘子請教了幾道家常小菜的做法,時間不多不少,剛好夠桑楚青的下人喚桑飛燕回去。
“四小姐,二老爺找您呢!”
“現在?”
“是的,讓你即刻去他院子,好像很着急的樣子。”
紅玉搶過話柄:“四小姐要去看望三少爺和六小姐也不行嗎?要不,讓丫鬟給二老爺說一聲,四小姐看完了三少爺和六小姐再去也不遲。”
丫鬟面露難色:“這……”
“算了,下次吧!我先去看父親。”桑飛燕不得已,只能和趙娘子一起原路返回。
望着三人漸漸消失的背影,紅玉長吁一口氣,好險!
坐在輪椅上的桑飛燕揚起手裡的袖珍銅鏡,眼底堆滿了笑意……
當消息傳回棠梨院時,桑玥無比諷刺地笑了,那笑意裡夾雜了幾分沉重,她知道偷樑換柱一事瞞不了冷瑤太久,只是不曾想到會這麼短!冷瑤,遠比她預計的聰穎。慕容耀昨日剛探望了桑飛燕,桑飛燕今天就要去五姨娘的院子,之所以不來她的院子,是因爲昨兒桑玄夜已經查過了。
冷瑤,你慌了嗎?手段如此雷霆,是怕給我任何喘息的機會?想和慕容耀聯手除掉我,做夢!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話音響起,她已被某人圈入懷中。
“在想怎麼應付冷瑤,對了,你父王那邊的情況如何?他處置容側妃了嗎?”桑玥轉身,望着他俊逸的面龐,清澈無瑕的眸子裡有怒意升騰,她擡手,撫平那蹙起的濃眉,“依舊沒有處置容青瑤?”
不處置容青瑤,就意味着慕容宸瑞沒有同冷瑤撕破臉,定國公府已經做出了明確的讓步,如果攝政王府的態度仍然不能明朗的話,就着手令人難以心安了。
慕容拓抱着她,一反常態地沒有上下其手,只是緊緊地抱着:“我實在很難理解,愛一個人究竟要深到什麼程度才能連她的替身都捨不得傷害?從前,我存了一分僥倖心理,認爲父王其實早洞悉了冷瑤的奸計,不過是配合着演一場戲而已,我大哥把證據交給父王,目的是逼他早些結束這場戲,可是……當我看到他坐在容青瑤的牀前,一聲不響地凝視她的睡姿時,那種神態……”
後面的話慕容拓沒說,桑玥已經明瞭,慕容拓曾無數次地守在她牀前,一看就是一整夜,又怎麼不知這是一種愛到了骨子裡的表現?一個替身,就能吸引他的凝視,真不敢想象,如果慕容宸瑞知曉了冷香凝的存在,會做出怎樣瘋狂的舉動?
另一方面,容青瑤是冷香凝的替身,冷瑤又何嘗不是?一個神似、一個形似,慕容宸瑞捨不得容青瑤,自然也捨不得冷瑤了。或許,即便慕容宸瑞榮登九五,也會金屋藏嬌,寵着冷瑤一輩子。他是要對付冷瑤,可僅僅想剪除她的黨羽、削弱她的勢力,並不想了結她的性命。
現在,她終於明白慕容拓的深情是遺傳誰的了。
“慕容拓,”她雙手交叉,勾住他的脖子,額頭抵住他的,“你很爲難吧。”冷瑤是慕容宸瑞的一片小逆鱗,殺了她,便會徹底惹惱慕容宸瑞。
慕容拓闔眸,道:“我沒有想着它有多難,我只想着怎麼解決,那麼多風浪我們都過來了,眼下這個也一定難不倒我們,我從來沒有動搖過殺死冷瑤的決心,你不用懷疑我。”
話雖如此,他低落的情緒卻沒能瞞過桑玥犀利的眼眸,要在以往,他不是吻就是摸的,似乎能佔多少便宜是多少,今天,正經得太不正常,而略微叫人心酸。
桑玥揚眉,主動送上香吻:“嗯,我懷疑誰也不會懷疑你。”
……
翌日,太后懿旨抵達定國公府,赫然是冊封桑楚青爲爵爺、冊封韓玉爲正三品淑人!
此次降服北齊,慕容錦和桑楚沐都是功臣,如果大夫人健在,被冊封的人應該是她,但大夫人去了,滕氏早已貴爲一品誥命夫人,府裡能接受封賞的只剩下二房的桑楚青和韓玉了。
爵爺不比侯爺那般尊貴,在南越卻能世襲三代,無官職,不用替朝廷效命,輕輕鬆鬆領俸祿,當真是夢寐以求的職位。
不過,這早不來玩不來的封賞落在桑玥的眼中,味道就變了。冷瑤無法從桑飛燕的身上獲取更有價值的信息,便轉而將主意打到韓玉的頭上。
秦公公宣完旨後,下午桑楚青就和韓玉一道進宮面見聖上、叩謝皇恩。
臨行前,桑玥在馬車旁叫住了韓玉:“此次進宮,你必定會見到太后,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你心裡清楚。要是你讓太后發現了端倪,春玲的下場就是你腹中胎兒的下場!當然,你要是不喜歡春玲的,桑柔和韓珍的,你任選一個,我都成全你!”
韓玉大驚失色!天啊,桑玥究竟在府裡藏了個什麼人?跟太后有牽扯嗎?饒是她活了三十幾年,從來沒有見過比桑玥更可怕的人!她剛剛分明承認了韓珍和桑柔是她害死的!她連嫡母和嫡姐都能殺,區區一個嬸孃,不在話下吧?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透露半句你朋友的消息。”
“不,你要小心翼翼地透露!她應該是發現了什麼,纔會冒然選擇這個方式宣你進宮,我會安排一輛馬車,趕往大周,你必須讓太后相信,她要找的人就在馬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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