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隱情,一線生機

褐色錦服挾裹着冷昭欣長健碩的身軀,如同皓月下的青松翠竹,瀟灑飄逸。冷家人的樣貌絕非一般地出衆,冷昭和荀義朗都是上一輩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即便時光荏苒,歲月蹉跎,冷昭依舊俊美得宛若從畫中走來。

只是,這俊美的容顏下,赫然藏了一顆暴躁狠辣的心。

當初在燕城爲了躲避仇家的追殺,他不惜刺破剛出生兒子的四肢,暴露在外以迷惑敵人,自己則攜了妻子落荒而逃,這樣的男人,還有什麼良心可言?可以說,裴浩然這一生的陰影,絕大多數來自於冷昭。

桑玥無畏地對上冷昭凌人的目光,脣角浮現了一抹似有還無的笑意,那笑意像深秋最寒涼的一點白霜,也像冬季最耀目的一塊冰晶,總之,越笑越冷:“我說了不許抓,就是不許抓。”

真真是一場及時雨,她正琢磨着怎麼逆轉局勢,就來了個幫她的人!

冷昭看向這個容顏跟冷香凝有着兩分相似的侄女兒,心裡的怒火燃燒得血旺。

大兒子愛她,爲了她消沉不已,最後失蹤了!

女兒的名節被她毀得乾乾淨淨,不日就要嫁給郭玉衡那個蠢貨,老爺子又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二兒子要取她的命,卻被她反算計一場,死得不明不白,還丟了四十萬兵權。

這都是拜桑玥、拜姚家所賜!

冷貴妃叫他忍,他如何忍得了?一樁樁、一件件的奇恥大辱,他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找回來!

這麼想着,冷昭的眼底不自覺地掠過了一道懾人的厲芒。

桑玥心中冷笑,冷昭大抵是來爲冷煜林報仇的,冷煜林一直是冷昭最引以爲傲的兒子,不清不白地死在了她的手中,冷昭咽得下這口氣纔怪!這一道聖旨,也不知是冷昭磨破了多少嘴皮子才從雲傲那兒求來的。

冷昭忍住心底的暴戾,臉色如常道:“桑小姐,本官最後提醒你一句,這是皇上的旨意,你還是識相點兒好。皇上體諒你的父親是南越人,不抓你已是格外開恩了,你若橫加阻攔,屆時刀劍無眼,可就怨不得本官了。”

“刀劍無眼?”姚晟上前一步,聲若寒潭道:“冷大人,你不要公報私仇,把冷煜林的死怪罪到了姚家人的頭上,冷煜林自己通敵叛國,又技不如人喪命於亂箭和馬蹄之下,怨得了誰?”

這件事,姚清流和陳氏已有耳聞,對於冷煜林的做法皆是深惡痛絕,但他們並不知道冷煜林曾經擄走過姚馨予,此時聽聞姚晟的話,不由地同時看了對方一眼,眸光裡都有詫異閃過。

不提還好,一提,冷昭的火氣就更大了。他大掌一揚,打了個手勢:“本官是奉旨辦事,今天你們姚家人必須入獄!來人!把他們押入大牢!”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侍衛就呼啦啦地一下子把花廳給站滿了,高尚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想幫姚家,問題是,眼下這種情況,怕是不等他走進皇宮,姚家人就已被押入了刑部大牢。想了想,他還是決定馬不停蹄地跑去試試,興許,就能趕上。

可不等他跨出大廳,冷昭單臂一伸,攔住了他的去路,恣意道:“高大人,本官勸你,還是配合抓捕的好,你身爲刑部尚書,總不會腳底抹油,開溜了,把這麼個棘手的任務丟給我吧?”

高尚書心裡誹謗:這裡還有我插手的餘地麼?但這話他不敢說,目光越過冷昭,看向他帶來的黑壓壓的好幾層侍衛,想着逃也是逃不掉,只能搖頭嘆息,在花廳的門邊尋了個位置作壁上觀。

桑玥幽冷如千年冰泊的眸子微眯了一下,溢出意味深長的、危險的波光。她忽然嘲諷一笑:“冷昭,跟我鬥,你哪一次鬥贏了?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敢動姚家人一根頭髮,我就砍了你的腦袋!”

夜風陣陣,挽着梨花香,吹入波雲詭異的花廳,桑玥的青絲裙裾淺淺搖曳,那如冰的波光森冷地掃過,她的濃睫不顫動絲毫,輕輕凌駕於兩汪冰泊之上,沉着淡定,華貴高雅。

她的口氣,已完全逾越了一個南越定國公府千金所能講出的上限,衆人亦不難聽出,桑玥跟冷昭早打過好幾回“交道”,這一刻,姚家人忽然覺得,桑玥……十分地陌生。

冷昭赫然而怒,眸光犀利得如出鞘寶劍,桑玥是君,他是臣,桑玥可以大放厥詞要砍他的頭,他卻不能反威脅回去。忍,他忍!今天最主要的目的是收拾姚家,一旦姚家入獄,他就有數不盡的法子折磨得他們死去活來!姚家人痛苦,桑玥的心裡,也快活不到哪兒去吧!

“動手!”

冷昭一聲令下,十餘名侍衛朝姚家人撲去,姚俊明攔住了幾個兒子,不讓他們衝動,他相信桑玥敢說出那樣的話,必定是有絕對把握的,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們能做的,就是別給桑玥添亂。

不知不覺間,桑玥就成了姚家的主心骨。

桑玥對着子歸點點頭,子歸運足內力,施展忍術,以極快的、幾乎無法捕捉的速度,像一陣颶風,在屋子裡呼嘯而過。侍衛們剛剛感到鬢角的髮絲被吹起,就發現自己已經被點了穴。

子歸是梟衛,對付尋常的侍衛,別說幾十人,就是上百人,也能立於不敗之地。

她的身形,如鬼魅如幻影,若清風若行雲,風馳電掣,鋪天蓋地,招招擊中,滴水不漏。

幾個呼吸的功夫,屋子裡已倒了一大片,沒有傷亡,全都動彈不得而已。

姚秩看得兩眼放精光,這樣的武功,他也想要!

“反了反了!桑玥,你要造反不成?”冷昭瞧着自己從京城護軍裡調過來的侍衛一個一個變成擺設,心底的怒火一蹴而就。

桑玥不爲他的疾言厲色所懾,似嘲似譏道:“冷昭你別瞎給我定罪,污衊我,你想清楚後果了?造反這個罪名,必須要經過皇上裁奪方能生效,皇上,會相信我造反?”

這話的威脅意味太過濃厚,冷昭不可能聽不出來,桑玥是雲傲和冷香凝的女兒,也就是大周的公主,污衊一國公主造反,若無證據,被關入大牢的就是他了!偏偏皇上吩咐過,不得傷害桑玥,這件事還真就棘手了!

雲傲到底還是低估了桑玥的膽子,畢竟桑玥此時的行徑的的確確是抗旨了。一個搞不好,被文臣揪住把柄,即便桑玥是公主,也要遭到他們的口誅筆伐。

桑玥是一顆毒瘤,有桑玥在一天,皇上的心就時刻被她左右着,要是再加一個冷香凝,他們這一房的日子就難過了。桑玥明顯地是站在姚家這一邊,屆時,桑玥一定會支持雲笙繼承皇位,那麼雲陽的前途就渺茫了。

思及此處,冷昭越發堅定了要滅到姚家的決心!

他的手高高揚起,對着門外的一批身形更爲健碩的侍衛吩咐道:“把姚家人抓起來!違令者,殺!”

桑玥的脣瓣勾了勾,冷昭的膽子真是大,居然敢讓冷家的暗衛混入京城的護衛隊裡,貿然來抓人,如此,倒能推斷冷昭是報了斬斷一切退路的決心,必須把姚家人抓入大牢。想來,那大牢之中,已然有嚴刑在等候。

那些暗衛如海浪一般席捲而來,子歸明顯地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凜冽的殺氣,她立即摸出了腰間的軟劍,開始和他們進行殊死搏鬥。

這一批人,武功遠在侍衛之上,靈活度堪比矯兔,力道大如犛牛,招式繁複沉重,十人對抗子歸一人,那個驚心動魄的畫面,兵器碰撞的火花和響聲,嚇得陳氏、南宮氏和姚馨予大驚失色。

倒是銘嫣靜靜握住姚秩的手,神色不算太過驚悚。

這十名暗衛屬於死士級別,並不會對子歸構成太大的威脅。

一把利劍朝着子歸的頭顱削去,子歸後仰,軟劍挑破了他的手筋,同時劃破了後面之人的胸膛,目光剛好和桑玥的碰了個正着,桑玥給她使了個眼色,子歸會意,腳步猛然一虛浮,兩名暗衛突破了她的封鎖。

就在此時,桑玥高聲呼叫:“大哥、二哥、三哥,他們要殺我!”

事實上,那兩名暗衛突破封鎖後,直奔姚清流和陳氏,打算拘捕二人入獄,桑玥不過是恰好站得很近,他們手裡又的確持了刀劍,乍一看去,還真就像他們要刺殺桑玥似的。

姚家三兄弟聞言,哪裡還管什麼抗旨不抗旨?在他們眼裡,親人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他們是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桑玥的。

姚晟和姚奇大步一邁,將桑玥護在了身後,同時分別和暗衛交起了手,姚豫則是論起一旁的板子,拍向了子歸放過來的第三個人。

子歸漸漸“落了下風”,暗衛們一個一個地衝向姚家三兄弟,姚家三兄弟的身後就是桑玥。這個場面,怎麼看怎麼像是刻意對桑玥發動的攻擊。

高尚書不是傻子,他轉眼就明白了桑玥的用意,也在心裡因爲桑玥的大膽反常舉動而越發堅定了自己的猜測。他把心一橫,大聲厲喝道:“你們是不是瘋了?到底是在抓姚家人還是在殺桑小姐?”

冷昭的心遽然一震,惡狠狠地瞪了高尚書一眼:“高大人休要信口雌黃,現在是姚家人抗旨不尊!”

在交手的過程中,姚家三兄弟已經察覺到了那些人根本不是尋常的侍衛,下起手來,也就不知輕重了,不過須臾,十名暗衛盡數隕落。花廳內血流成河,腥味瀰漫。

這樣的場景,讓陳氏頭暈目眩,姚清流攬住愛妻的肩膀,用已經生出老年斑的手捂住她的眼睛,輕聲道:“別怕,別看。”

桑玥的目光掃過血腥瀰漫的斑駁屍體,無意中捕捉到了那溫馨感人的一幕,她的脣角便勾起了一抹笑意。

冷昭瞠目結舌:“你們……”

桑玥錯開視線,望向冷昭,淡淡地道:“還說不是公報私仇?連冷家的暗衛都用上了!你完全是要置我於死地!子歸,挑開他們的衣服!”

子歸依言,軟劍橫掃一片,幾名侍衛立刻露出了臂膀,在臂膀右側,赫然有着冷家暗衛的圖騰——彎月。

桑玥看向高尚書:“勞煩高尚書進宮一趟,將這裡來的事如實稟告,包括我如何抗旨不尊,冷大人如何公報私,以及姚家人如何拼死相互,一件不落、一字不少地稟報給皇上!”

抗旨和刺殺一國公主都是不可饒恕的重罪,輕則被殺頭,重則被抄家滅族。

她和冷昭要麼都被罰,要麼都不罰。

但不管如何,姚家人護住了她,雲傲必須在心裡給姚家記上一功。

高尚書依言去往了皇宮,把這裡的事一五一十地稟報給了雲傲,同一時刻,冷昭的侍衛也進宮稟報了冷貴妃。

一個時辰後,多福海親自來了一趟,撤消了把姚家人和荀家人押入大牢的命令,改爲禁足,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得踏出姚府半步。至於冷昭,雲傲也沒有追究他假公濟私的罪名。

冷昭憤然離去,剛坐上馬車,就有人把他叫進了宮。

朝陽宮的大殿內,舒明開闊,燭火生輝,深秋的夜極冷,這兒的窗子和門卻都大敞着,宮女像雕塑一般林立兩旁,眼觀鼻、鼻觀心,連呼吸都微弱得幾乎不存在。

冷貴妃一襲深紫色對襟宮裝,優雅地坐在檀木扶手椅上,舟車勞頓,她疲憊不堪,是以,白皙的雙頰沒有一絲血色,但這並不影響她閉月羞花的傾世容顏,此時,這張絕美的臉上稍了薄薄的怒意。

她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冷昭一聽這語氣,就知道冷貴妃生氣了。他哪裡還敢坐?雖說冷貴妃是他的妹妹,但冷貴妃同樣也是皇上的妃子,在她面前,他是緊張的。

冷貴妃美眸輕轉,端起茶放至脣邊,可還未觸碰到那硃紅的脣邊,她就手一滑,茶杯跌落在地,砸了個粉碎。那碎瓷,割破了她華美的裙裾,拉開一條長長的口子。

冷昭的心遽然提到了嗓子眼,連帶着呼吸都紊亂了:“娘娘……”

“娘娘?我擔得起這聲娘娘嗎?”冷貴妃仿若自嘲地說道。

冷昭明白今晚他擅作主張,向雲傲請命去抓捕姚家人的舉動已經惹惱了冷貴妃,但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冷貴妃恨鐵不成鋼地倪了他一眼:“一個一個都不讓我省心,一個一個盡給我找麻煩!好不如容易雲陽不鬧了,你又開始往槍口上撞!桑玥要是那麼好對付,我何苦用那麼多迂迴戰術?”

冷昭不以爲然地壯着膽子道:“娘娘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今天的做法有什麼錯?高尚書是荀義朗的人,他拘捕不了姚家,我親自出馬有什麼不對?”

蠢貨!

冷貴妃的手陡然一緊,那聲,也跟着一沉:“皇上爲什麼讓高尚書去拘捕姚家人,你想不明白嗎?皇上壓根就沒指望把姚家人拘捕入獄!他,是想趁機送個功勞給桑玥,你倒好,把這個功勞無限放大,原本姚家人只對她心存感激,保不齊這會兒已死心塌地了,你真是……真是我的好哥哥!”

冷昭的一雙眼瞪得老大:“怎麼會……怎麼會呢?姚賢妃和荀義朗深夜私會被發現,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皇上難道不信他們兩個有問題?”

冷貴妃緩緩地眨了眨眼,若有所思道:“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已嚴重拂了皇上的面子。不管姚家和荀家倒不倒,姚賢妃和荀義朗都只有死路一條。雲笙和雲綏想當上太子,基本上就是癡人說夢了。所以,如果姚家和荀家能倒,那最好不過,如若不能,也別操之過急。”

冷昭仍然疑惑:“可是,皇上送功勞給桑玥究竟是爲什麼?”

冷貴妃的目光落在窗臺的一盆大氣典雅的君子蘭上,冷冷地道:“能爲了什麼?皇上是在爲恢復她的身份做準備,而你,完全是瞌睡來了送枕頭,把桑玥給捧上了天!姚家人恨冷家人,一旦桑玥的身份詔告天下,等待她的,即將是姚家人的疏離和冷淡,皇上正是想明白了這一點,也算準了桑玥的膽子,纔會趁着眼下的機會,讓姚家人欠桑玥的情!”

冷昭是個暴躁的性子,冷芷若和冷煜林的劫難早已讓他對桑玥恨之入骨,現在,他被告知自己非但沒能害到桑玥,反而助了桑玥一臂之力,簡直悔得腸子都青了!

冷貴妃打量着他的神色,半響後,似累積了一般,嘆了口氣:“以後,沒有我的吩咐,不要輕舉妄動,你以爲他們父女關係不好,殊不知,他們明裡暗裡、有意無意地剷除了多少異己,丟了四十萬兵權如果還換不來你的清醒,你還不如卸甲歸田,好生地呆在家頤養天年,也好過給我添亂。你退下吧。”

冷昭退下後,慶陽公主從側門走出,一雙眸子微緊,徐徐流轉着深遠的波光,她什麼也沒說,就靜靜地奉上一杯冷貴妃愛喝的花茶,又在薰爐裡點了御賜的蘇合香。

冷貴妃按住隱隱有些暈乎的頭,斜睥了慶陽公主一眼,淡淡地道:“還是你比較懂事。”

此時,樂女官邁着標準的宮布進入了大殿:“參見娘娘,參見公主,事情辦妥了。”

冷貴妃犀利的眸光掃過樂女官綠色宮裝上的白色繡鈴蘭花衣襟,道:“下次注意點。”

樂女官的長睫一顫:“是!奴婢會多加小心。”

……

姚家換來了暫時的寧靜。

花廳內需要打掃,衆人便去往了姚清流和陳氏的屋子。

這間屋子,古樸肅靜,傢俱統一是紅木所制,窗臺上擺放着幾株淡雅的萬年青,牆上掛着兩幅山水畫,全是陳氏所作。書桌上有一個觀硯屏風,畫着駿馬奔騰,只是線條粗糙,色澤不勻,想必,是姚秩畫的了。

姚清流和陳氏端坐於主位上,桑玥、姚馨予和林妙芝坐在一旁。

二老已經知曉了姚馨予差點兒被冷煜林陷害的事,心裡對林妙芝別提有多感激了,陳氏慈眉善目地道:“林小姐要是不嫌棄我們如今這種局面,就先在府裡住下吧,你救了馨予,又是玥兒的好友,我們全家都非常歡迎你。”

姚清流少有地露出一個慈祥的微笑:“是啊,我已經命下人打點妥當了,就在暖心閣附近的懷玉軒,平日裡你跟玥兒走動也十分方便。”

姚馨予的粉脣嘟起,話裡帶了一絲不悅:“祖父偏心!把她們兩個放一起,我一個人孤零零的,真是太可憐了!”

林妙芝受寵若驚地愣了愣,她實在沒料到姚家人會如此熱情,她如今孤女一個,四處飄蓬,有個歇腳的地方已經十分滿足了。她感動地笑了:“那我就先打攪各位了。”

懷玉軒離暖心閣真的是近得不得了,幾乎是走幾個呼吸的功夫就能到。陳氏安排了得力的丫鬟們服侍林妙芝,也送去了不少衣衫首飾。林妙芝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已經多久,沒有過着衆星拱月的日子了?

幾個孩子一走,姚清流的神色就肅然了,他去往書房,親自寫了一封信,然後交給府裡的暗衛,鄭重其事道:“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南越的定國公府,你告訴鳳蘭,她要膽敢說半句謊話,我就把她從族譜裡除名!”

……

桑玥安置好林妙芝後,立刻前往了皇宮,她也需要從姚賢妃的口中瞭解事情的經過,再結合荀義朗的證詞,興許就能發現破綻。

在荀淑妃的安排下,打扮成宮女的桑玥見到了姚賢妃。此時的姚賢妃已被關入了暴室,虛弱無力地躺在冰冷的牀上,面色慘白,眼底的肌膚浮動着鴉青,沈女官正端着一碗湯藥喂她,可惜她是一口也喝不下。

荀淑妃看着心疼極了,姚賢妃和荀義朗的爲人如何,她焉能不知?他們二人絕不會做出這種苟且之事,此次,一定又是冷貴妃的陰招!就像多年前害死虞美人、害得她永遠無法再孕一樣!那個惡毒的女人,活該被雷劈了!

想着想着,荀淑妃的眼底就有了厲芒和淚意,她深吸一口氣,把情緒壓在心底,輕輕地喚了聲:“鳳仙,是我。”

沈女官忙轉過身給荀淑妃行了一禮:“奴婢參見淑妃娘娘!”這些年,淑妃娘娘沒少幫着賢妃娘娘,好多次娘娘遭人陷害,都是淑妃娘娘暗中周旋,除掉了禍害,這回,淑妃娘娘離宮才兩月,娘娘就出事了。

姚賢妃在沈女官的攙扶下坐直了身子,滿頭青絲無力地耷拉在削弱的肩頭,原本蒼白的臉因爲走廊裡燭火的照射而顯着萎靡的暗黃。她咳嗽了幾聲:“你來了。”

荀淑妃命令宮人開了門,她和桑玥彎腰走進潮溼昏暗的房內,並屏退了宮人。

桑玥走到姚賢妃的身旁,握住她的手,小聲道:“娘娘,是我。”

姚賢妃定睛一看,駭然失色:“你怎麼來了?糊塗!你不怕被冷貴妃發現嗎?”

冷昭出了那樣的事,冷貴妃訓冷昭都來不及,怎麼會關注到暴室裡來?

“什麼藥?”桑玥問向沈女官。

沈女官如實作答:“娘娘染了風寒,太醫院送的藥,奴婢試喝過了,沒毒。”

桑玥從沈女官手裡接過藥碗,用帕子蘸了少許,才復又遞給沈女官:“娘娘,請你把事情的經過詳細說一遍,我試着救你出去。”

姚賢妃心痛難當地道:“前幾日,我去御花園散步,走到太液池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跤,落入水中,爾後感染了風寒。吃了幾天藥,身子總不見好轉,昨日夜裡更是高熱不退,然後我就迷迷糊糊地失去意識了,半夜裡,聽到有人在叫我,我就醒了,一醒就看見了荀義朗。我當時就嚇得呆怔了,回過神來之後,急忙催促他離開。可就在這時,宮外響起了荊統領的叫聲,說有刺客闖入,要搜查。他話音未落,其實已經闖入了內殿,荀義朗根本來不及逃走……”

桑玥按了按眉心,對着沈女官吩咐道:“那幾日娘娘吃的風寒藥還有沒有?”

沈女官搖頭:“昨晚,胡太醫診斷過後,說藥性不夠強,把原有的藥收回,又開了新的藥。”

桑玥的眼眸裡掠過一絲冷然,精心分析了片刻,道:“一般的藥不合適都是直接丟掉,哪兒能收回去?依我看那胡太醫八成有問題,或許……娘娘你掉入湖中本就不是個意外。”

姚賢妃在桑玥的提示下,努力回想了當天的場景,喃喃道:“我就是走着走着,不知怎地就腳底打滑了,應該……是個意外吧。”

桑玥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沒有錯:“有人提前看到你往太液池的方向而去,並提前撒了些滑膩之物,如酥油或者苔蘚,這都是不無可能。若我猜的沒錯,前幾日的風寒藥裡必是下了毒的,而今天的藥,是用來解毒的,收回未用的藥物,就不會留下證據了。”

荀義朗之所以冒死潛入宮裡,定是有人將姚賢妃中毒的消息透露給了他,而且講得十分嚴重,嚴重到他不惜半夜潛入皇宮一探究竟。荀義朗之所以這麼重視姚賢妃,一是出於朋友情誼;二是出於對姚家的維護;三,或許還有着外人都不知曉的原因。

桑玥深深地看了荀淑妃一眼,發現對方的神色略微有些慌亂。看來,這個宮闈裡,秘聞很多。

出了暴室,桑玥隨着荀淑妃回了琉淑宮,一入宮,桑玥就開門見山道:“娘娘,你是不是該把事情的真相和盤托出了?”

荀淑妃的面色一怔:“什麼真相?”

桑玥的神色略顯肅然,語氣頗爲鄭重:“娘娘,我其實一直特別疑惑,這些年,你爲什麼對賢妃娘娘這麼好?是因爲家族關係還是純粹的個人友誼?還有,荀義朗跟姚賢妃直接,怎麼看怎麼不像是一點感情都沒有,你不說實話,我難以相信他們兩個是清白的。”

“玥兒……”荀淑妃略微遲疑,“他們兩個真的沒什麼……”

桑玥一看荀淑妃那樣子就知道其間必有什麼隱情,她話鋒一轉:“那麼,這件事恕我無能爲力了,淑妃娘娘不想救荀大人,我也回天乏術,就讓他們被皇上處死吧。”

荀淑妃的面色一凜,這種情況下,能在皇上面前說上話的,除了桑玥別無他人。她不依靠桑玥依靠誰?雲綏和雲笙嗎?毫不誇張地說,她和姚賢妃的四個孩子加起來,在皇上心中的分量都比不過一個桑玥,在心裡計量了一番之後,她最終決定和盤托出:“我本不願意提起,不過執意要問,我就告訴你。二十年前,我們都尚未入宮爲妃,冷、姚、荀三家的關係甚爲要好,來往很是密切。有一次,姚賢妃來府裡找我,卻碰上我哥哥一臉黑氣地往院子衝,她疑惑便尾隨了過去……”

原來,那時的荀義朗不知練了什麼功法差點兒走火入魔,渾身高熱,燙得嚇人,姚賢妃跟着他悄悄走進了密室,想問他到底出了什麼事,結果,還不等她開口,荀義朗就暈了過去。

姚賢妃摸着他那幾乎比炭火還要滾燙的額頭,當即嚇出了一身冷汗。唯恐等不到大夫前來,他就這樣燒死了。

那年梅花開,瑞雪飄。

姚賢妃不停地用冷帕子給他退熱,可怎麼也退不下來,於是姚賢妃做了個十分大膽的決定:她脫了衣衫,用冷水澆灌身子後,給他退熱。

當荀義朗的高熱終於褪去時,一睜眼就發現自己未着寸縷,懷裡抱着同樣裸裎的姚賢妃。

在那種情況下,不論姚賢妃是因爲什麼而跟他睡在了一起,於情於理荀義朗都要迎娶姚賢妃過門,更何況,姚賢妃還救了他的命。

荀義朗沉默,姚賢妃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今天什麼也沒發生,你不用對我負責。”

自那以後,荀義朗就對姚賢妃充滿了愧疚,如果他娶了姚賢妃,姚賢妃就不用踏入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

說到底,在這個時代,的的確確就是荀義朗負了人家。

荀義朗這一生,最愛的人是冷香凝,最愧疚的人是姚賢妃。

試問,聽到姚賢妃出事,荀義朗如何不會冒險入宮?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冷貴妃大抵是通過別的法子探知了此事,這纔想了法子陷害荀義朗和姚賢妃。

這邊的情況瞭解得差不多,接下來,就是要看慕容拓帶回來的消息了。

夜深,風涼。

在琉淑宮的偏殿等了許久,終於一道墨色的身影躍窗而入。桑玥倒了杯熱茶給他,出聲詢問道:“他們有沒有對荀義朗用刑?”

“有。”各種刑罰,夾棍、荊條、長鞭……能用的全都用了,他去看荀義朗時,那慘樣子,幾乎叫人辨認不出,不過具體的內容不用他說,桑玥也能猜到,“荀義朗昨日傍晚時分回府,碰到了神色匆匆的胡太醫,荀義朗記得胡太醫是這幾日給姚賢妃看診的,於是拉着問了幾句姚賢妃的病情。胡太醫一直支支吾吾,右臂總是負於身後似乎藏了什麼東西,荀義朗就起疑了,臨走時順手牽羊,弄到了胡太醫藏在寬袖裡的瓷瓶,拿去給大夫鑑定後,大夫說是毒藥。”

胡太醫欲蓋彌彰,等着荀義朗去揭破秘密,比他直接告訴荀義朗效果強多了。

桑玥把從姚賢妃和荀淑妃那兒聽來的消息告訴了慕容拓,慕容拓挑眉一笑:“看不出來,荀義朗的豔福不淺。”

桑玥可沒心情跟他開玩笑,想要推翻這樁冤案,必須找到足夠的證據。那個胡太醫,明顯有問題。但是,據她的瞭解,胡太醫爲官十餘年,從不參與妃嬪間的明爭暗鬥,他父母早殤,髮妻已亡,膝下無子,這樣的人,可以說很難被收買。

眼下,她急需一個對朝陽宮瞭如指掌的人。

誰呢?誰是宮裡能夠給她答案的人?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又打破了一個玉器!再這麼想去,我就稟了娘娘,把你送給懷公公!”

“啊?不要啊!周女官饒命!不要把奴婢送給懷公公!”

隔壁響起了周女官和宮女的談話聲,桑玥和慕容拓的眼眸同時一亮:懷公公?

懷公公是闕氿宮的總管,因癖好異常,被人喻爲比十大酷刑更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許多主子們把犯了錯的下人丟給懷公公,既不用手染血腥,也能令下人得到懲罰,何樂而不爲呢?

夜深,風涼。

闕氿宮的總管房內,懷公公興趣盎然地揮動着手裡的鞭子,看着身下之人雪白色的肌膚綻放了一道又一道瑰麗的緋色霞彩,心裡別提有多暢快了。

這名小太監生得極美,眉目如畫,膚若凝脂,身板兒纖弱,摸起來卻很是爽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沒有舌頭,也沒有牙齒,一張嘴,那種空洞的血色之美就宛若殤情的殘花,叫人心生悲憫,亦毛骨悚然。

若冷貴妃在此,定能一眼認出,這就是那名壯着膽子親吻了她胸脯的小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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