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情深

桑玥攆不走他,索性不理他,見就見,冷香凝那麼喜歡慕容拓,慕容錦哪裡入得了她的眼?

“跟你開個玩笑,我過幾日再來看你。”溫柔地說完,慕容錦探出手摸了摸她的頭,就像多年前的任何一次一樣,但又似乎完全不一樣,她依舊躲避開了,從前是恪守禮儀,而今卻是決絕地疏離。他微嘆,身形一晃,躍窗而出。

涼風習習,吹散了一室幽香無度,桑玥按了按眉心,順帶着揉散心底不知名的情緒,慕容拓有多在乎她沒人比她更清楚,哪怕慕容錦是他最敬愛的哥哥,他也絕不允許慕容錦將她搶走,更不用說,她懷了他的骨肉,他們三個已是不可分割的一家人。

楚嫿,你的一番苦心,當真要白費了嗎?

“玥兒。”冷香凝激動地奔入房內,把蘇柔依送的糕點放在牀頭櫃上,擢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了半響,隨即緊緊地抱住了她,“我好想你!你怎麼瘦了?還臉色白白的?”

桑玥呼吸着母親身上的溫暖氣息,一顆浮躁的心也漸漸沉澱,重生了那麼多年,她從最初的滿腹仇恨到如今的滿心感激,仇人已死,活着只爲了身邊這些她愛着的人,她欣慰一笑:“我沒事,趕路有些辛苦,你別擔心我,對了,娘,我想喝水。”

比起“母后”,冷香凝更加偏愛這樣的稱呼,她甜甜地笑着,倒了杯溫水給桑玥,桑玥一口氣喝完,她把杯子放回原處,探出手打開紙包,要拿糕點給桑玥吃,桑玥的眸光一掃,多年的勾心鬥角造就了她非但的警惕,她指向冷香凝的衣襟,詢問道:“娘,你的衣服怎麼溼了?”還是溼在那樣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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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凝低頭一看,不甚在意,呵呵一笑:“蘇柔依給我倒茶,我沒接住,就灑了一些,就一點點,不礙事的。”

桑玥心裡疑惑,面上卻笑得溫婉:“你怎麼會跑到蘇柔依的院子裡去了?她的院子在府的東面,跟我們隔得老遠呢。”

冷香凝歪着腦袋:“我來看你,在門口碰到了她,她說有糕點送給你,但又不想多跑一趟,我就過去拿了。”

蘇柔依要送糕點一開始就會送,怎麼離開了纔想起來?何況,她不想跑,府裡多的是丫鬟,無需冷香凝親自跑一趟纔對。桑玥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冷香凝胸襟的水漬上,“娘,她給你擦了?”

冷香凝點點頭:“她用帕子給我擦了,不過她沒發現我是女的。”

沒發現是不可能的,冷香凝假扮的是明不經傳的藥童,蘇柔依一介將門千金怎會屈尊降貴給她擦拭?蘇柔依或許很早以前就開始懷疑冷香凝是女兒身,今兒逮住機會正好證實了。桑玥的眸子裡以極快的速度閃過一絲厲芒,蘇柔依知道了,那麼蘇赫呢?他們究竟知道了多少?縱然宮裡有樸清然,縱然冷芸、冷煜澤和雲笙已死,但蒼鶴至今下落不明,這個身份一個搞不好就會被曝光。

“香凝,桑玥。”慕容拓打了簾子進來,“再過一個時辰隊伍就要出發了,你去陪陪荀義朗把。”

冷香凝一聽荀義朗要走,趕緊放下手裡的糕點,急衝衝地跑了出去。

桑玥微笑着伸出雙臂,慕容拓欣喜一笑,先是拿過氅衣給她披好,才坐下擁她入懷:“當心着涼,我不來,你就單穿一件褻衣跟香凝聊天,凍壞了怎麼辦?”

桑玥迷戀他溫暖的懷抱,可勁兒地呼吸着獨屬於他的淡雅幽香,脣角的笑幸福而唯美:“跟你在一起,我變得越來越不會照顧自己了,都是你慣的。”

慕容拓輕撫着她削弱的粉肩,抱着她彷彿抱着一整個世界,從此人生圓滿、再無遺憾,他軟語呢喃道:“就是要慣着你、寵着你,最好,離了我你連飯都不會吃,那樣,你這輩子非我不可了。”

桑玥不禁失笑,心裡有涓涓暖流淌過:“那你呢?你越來越優秀,武功好,樣貌好,身份顯赫,還這般體貼入微,我卻變得什麼都不會做了,別的姑娘跟我搶,我哪裡搶得贏?”

倒是極少見她說醋話,聽起來還不錯。慕容拓掬起她只在他面前千嬌百媚的臉,眨了眨眼:“哎呀!看在我追了你好幾年的份兒上,要真有那麼一天,你就追我一回唄!”

桑玥粉脣嘟起,哼了哼:“不要,我帶着小拓拓走人,成全你……唔……”

一句玩笑話,卻惹來慕容拓一頓狂風暴雨般的深吻,他瘋狂掠奪着她的脣舌,吸允得她舌尖發痛,她不由地蹙了蹙眉,直到她呼不過氣來,他才放開了她,一雙閃動着琉璃光澤的眼眸微微泛紅,無比認真又無比憤怒地看着她,低吼道:“不准你離開我!就算有一百人、一千人跟你搶,你也不許退縮,聽見沒?”

這樣盛怒得幾欲暴走的慕容拓讓桑玥頭皮一陣發麻,她先是一愣,爾後懂了,擡手摸着他即便在盛怒下依然如詩如畫的容顏,淺淺一笑,眸光真摯、溫暖:“好,誰跟我搶,我就殺誰,你是我一個人的!哪怕有一天你忘了我,我也會一直糾纏你,直到你重新回我身邊爲止,誰讓你惹我?惹了你就得負責,這輩子你休想逃。”

慕容拓的神色一鬆,怒氣消弭無形,緊緊地摟住她,百剛化爲繞指柔,十分愧疚地道:“你別生我的氣,不是故意對你發火的,我真的……真的無法想象沒有你的日子會難過成什麼樣。”

桑玥回抱住他,他曾經說過沒了她,他會活不下去,她又何嘗不是?這個男人深深地刻入了她的骨血之中、烙在了她的靈魂深處,失去彼此的痛苦,她也承擔不起。

“陪我躺一會兒。”

“好。”

慕容拓脫了鞋子和錦服,在她身邊躺好。

桑玥在他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想強撐着跟他說會兒話,卻是抵不住濃濃倦意,不多時就進入了夢鄉,待到她從睡夢中醒來,習慣性地一摸,旁側一片冰涼,她霎時就被懊惱和失落衝散了餘困,天啦!她怎麼睡過頭都沒送他最後一程?

她鞋子也沒穿,就掀開棉被下了地,“慕容拓!”

繞過屏風,目光所觸及的範圍內空空蕩蕩,她的心陡然一沉,招呼不打一個就走了?她委屈得一塌糊塗,懷孕之後貌似多愁善感了許多,這會子,悔得要死!真不該睡的,哪怕只分開幾天,她還是覺得那睡過去的那一個時辰永遠都補不回來。

“啊——”

雙腳一輕,她被攔腰抱起,熟悉的男子氣息和幽香瞬間籠罩了她,她心頭一喜,已被某人塞進了溫暖的被窩。

慕容拓揉搓着她冰涼的玉足,含了一分責備的語氣:“我去如個廁,你怎麼急成這樣?”

桑玥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袖,幽幽地望着他:“你撒謊!邊兒上都涼了,可見你離開了許久。”這種感覺,難受!

她的玉足暖暖,他抽回手,笑了笑:“我去查了一下蘇柔依的動靜,香凝走後,蘇赫剛好去了她的院子,有人說裡面傳出了哭聲,所以我猜,她已經將香凝的女兒身告訴了蘇赫。”

想來先前她和冷香凝對話時慕容拓全都聽見了,心裡跟她存了同樣的疑惑,於是趁她熟睡去探了下人的口風,這個男人,已經完全摸清了她的動向和心思。

“你打算怎麼辦?”慕容拓輕聲問道。

桑玥淡淡地道:“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不怪她濫殺無辜,而是冷香凝和荀義朗的事一旦曝光,受牽連的將會是冷府和荀府上上下下近千口人,與之相比,一個小小蘇府算得了什麼?況且,蘇柔依真的無辜?未必。

過多的婦人之仁只會成爲敵人攻擊自己的把柄,慕容拓從不懷疑她的狠辣和果決,正因爲她永遠都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他才能放心地偶爾離開去處理其它的事。

“想好怎麼做了?”不能留下把柄。

桑玥報以一個令人安心的笑:“這點兒本事我還是有的,不然當初你怎麼看上我了?”

好吧,他看上她的確是因爲她的聰穎。

桑玥起身穿了裙衫,爾後拉着慕容拓走到梳妝檯前,拿過梳子,托起他瀑布般垂順而下的秀雲墨發,輕柔地梳着,看那光潔的青絲在她手中一點一點地合攏,她靈活地一綰,已結寰於頂。

綰一世崢嶸歲月,綰兩份貪癡情流。

慕容拓的脣角揚起怎麼壓也壓制不住的弧度,拿過玉冠遞給她,她笑着接過,爲他戴上,再插入玉簪。

“真好看。”桑玥由衷地讚了句,這張臉,雖不比沐傾城的那般妖孽,卻已是精緻俊美得叫人錯不開視線,更遑論,他與生俱來就偏生一股王者之氣,霸道、凌厲,很是吸引女子。

“我也覺得好看。”她爲他綰青絲時賢惠和專注的樣子,比畫中的人兒還美上三分。

“大概要去幾天?”語氣雲淡風輕,心底萬般不捨。

慕容拓握住她的手:“快則一日,慢則……十來日吧。”他要對付的,不是戰神,而是變態的虐待狂,其難度……十分之高。他有把握攻克,卻算不準具體時日。

“嗯。”桑玥微笑,親自爲他穿上盔甲,那黑色的泛着威嚴的光澤像一塊石頭瞬間堵了她的喉頭,她不禁有些脹痛,這是第二次,他爲她奔赴沙場,對抗胡國比對抗北齊更加困難,此番不說兇險萬分,但也一定是疲憊至極。

“慕容拓。”她靠進他的懷裡,白皙的雙頰貼着他冰涼的盔甲,眼角忽而有了淚意,“早點回來。我和孩子都在等你。”

慕容拓掬起她美如璞玉的臉,低頭吻住她的脣,柔柔地品嚐着她的美好,突然,指尖一熱,他的心砰然一跳,鬆開了她,適才發現她落淚了。認識她五個年頭,除了圓房的那一次,再沒見她哭過。

“傻丫頭,哭什麼?我打了那麼多仗,還從未輸過。”

桑玥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落淚了,大抵孕婦都有點兒神經兮兮的吧,她隨意找了個話題:“你父皇要是知道了,會不高興的,他和烏蘇女皇的關係要好,定然不樂見兒子跟她槓上。”

慕容拓輕笑:“開什麼玩笑?不打胡人,難道要胡人欺負他的兒媳跟孫女兒?你呀,把心揣回肚子裡,他不會介意的。政治戰爭本就無關那些年少輕狂的交情,即便我父皇在此,他也會舉兵捍衛你的江山,他疼你的心,不亞於楚嫿的。”

桑玥含淚點頭,是啊,要不是真心疼她,不會把那麼寶貴的力量贈送給她了,“慕容拓,此番平定了戰亂,我陪你回趟南越,看看我們的父皇。”

比起雲傲,慕容宸瑞的身子硬朗許多,只是失去楚嫿後,他的心空落落的,現在已經有了讓慕容錦登基爲帝之意,在那之前,一定要完成和桑玥的大婚。慕容拓擦了桑玥眼角的淚:“以前你那麼討厭我,我真是做夢都沒想過你會有爲我掉淚的一天。”

是啊,重生以來,她再也不信眼淚,除了逢場作戲,她輕易不哭,但這個男人的情意太深厚了,其實她也做夢都沒想過那個目中無人、莽撞殘暴、差點兒殺了她的紈絝公子會出落成這樣一個完美的男人。

她破涕爲笑:“哪有討厭你?第一眼見你,我還看癡了呢,只是誰讓你踩我的馬車,討厭的是你做的事。”

慕容拓不拆穿她善意的謊言,在她額前印下一吻,露出了幾分成熟老練的神色:“桑玥,你不要恨雲傲。”

慕容拓陡然蹦出這樣一句話,桑玥不禁愣了愣神,他們兩個向來水火不容、兩看相厭,慕容拓怎麼突然爲雲傲說起了好話?況且,慕容拓沒理由不知道雲傲默許了慕容錦在她身邊打轉,他爲何還能講出這樣的勸解之詞?

慕容拓微微一笑,眉宇間滿是幸福和欣慰,偶有一分不易察覺的苦澀,他的大掌輕輕覆上她硬邦邦的小腹,柔聲道:“做了父親我才理解了雲傲的心,沒能撫育你成人,他已是悔恨萬分,就想用餘生的力量來愛你、呵護你、保護你,但我卻生生奪了他的權力,難怪他嫉妒了。換位思考,將來有個陌生男子突然冒出來要搶走我的女兒,我的女兒親近他、疏離我,爲了他不惜跟我反目,我想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桑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她不是沒領會雲傲的初衷,所以她留下了沐傾城,但這些道理她無法對慕容拓訴說,現在,他自己理解了,怎不叫她感動?

慕容拓的柔和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從容道:“讓她姓雲吧。”

桑玥的瞳仁一縮:“不行!你已經爲我放棄了那麼多,我怎麼能讓孩子跟我姓?”

慕容拓抱住她,“這樣,雲傲纔不會認爲我要搶了你的江山。”

桑玥拼命搖頭,淚珠子不停地滾落雙頰:“不要!他姓慕容!不姓雲!”

雲傲讓桑玥給沐傾城名分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要給孩子冠上“雲”姓,桑玥冰雪聰明,哪裡猜不出?她冒着差點兒被雲傲一劍殺死的危險阻止了雲傲的要挾,她的心,他懂了。但他不願意讓她爲此鬧得父女生隙,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那樣的痛苦,太過憋屈。

從她在華清宮寧死也絕不辜負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做了這個決定,她的心完完全全屬於他,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他歡喜的事?慕容家的血脈就交給慕容錦、慕容天和慕容珂去傳承吧,慕容宸瑞不缺子嗣,桑玥卻少不得他這個丈夫。

他俯身,掀開桑玥的雲裳,帶着濃濃深情吻了吻他的女兒:“等爹爹回來,給你買糖吃。”

這一瞬的深情,如烈日般熾熱,似瀚海般洶涌,比泰山穩重,比蒼穹廣闊,任千言萬語,道不出它十分之一。

桑玥按住胸口,眼角的淚花晶瑩剔透,脣瓣的笑容溫柔和美:“我們等你。”

早春的風,極冷。

鄆城較近,荀義朗兩個時辰便抵達了,老遠,他就聽見了戰爭的號角,遂揚鞭策馬,將速度提到了極致,一路逛奔抵達了戰場。

一望無際的草原,狂風吹得軍旗呼呼作響,一個又一個火烈鳥翩然起舞、振翅欲飛,分不清是嗚嗚風聲還是它們高亢的叫囂,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兩軍對壘,嚴陣以待,自蒼穹俯瞰,那兩排黑白分明的整齊線路,猶如楚河漢界,未拔劍,已煞氣騰騰!

姚清流騎在高頭駿馬上,手持長槍,怒指對面容顏俊美、英姿颯爽卻面無表情的將領,疾言厲色道:“逆子!還不快束手就擒?你要殺光自己的同胞,做大周的千古罪人嗎?”

薛元昊,不,姚俊傑氣勢磅礴地坐在汗血寶馬上,冷眼看着對面的老頭兒像個瘋子一般叫喊,心裡的嘲諷如怒海狂瀾,幾乎要翻騰上天:“大周人都死光了嗎?居然要一個年過花甲的人來衝鋒陷陣,本將軍不屑於跟老弱病殘打,識相的,速速離開,本將軍要開戰了!”

經過一個多月的休整,他的傷勢雖未痊癒,但上陣殺敵足夠了,“把荀義朗叫出來!本將軍要跟他打!你們這些蝦兵蟹將,不配做本將軍的刀下亡魂!”

姚清流怒急攻心,策馬衝了過去,姚俊傑輕蔑一笑,揚劍一斬,劍鋒挑起破空之音,肉眼似能看見彎月光波,地表突起塵土飛揚,馬匹一聲慘叫,已被削落了四肢。

姚清流欲翻身下馬,奈何一切發生得太過迅猛,馬蹄已失,馬身還在俯衝,他的身影一個不穩悽然墜落,只聽得“咔嚓”一聲清脆之響,他的脊背磕在了長槍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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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將軍!”盧副將大驚,不顧姚清流的命令,策馬奔了過去,在戰場中央抱住了姚清流,探手一摸,心遽然一沉,他不可思議地望向一臉恣意的姚俊傑,咆哮道:“姚俊傑!他是你的父親!你怎麼下得了手?你這個禽獸!胡人究竟給你吃了什麼藥?你六親不認,連自己也不認得了?你睜開眼看清楚!你跟姚將軍長得多麼相似!一看就是父子!你……你瞎了眼嗎?”

姚俊明隨意掃了脊揹負傷的姚清流一眼,對於容貌他不甚在意,只看着那遲暮老人痛苦不堪的樣子,心裡莫名地閃過一絲驚惶和不忍,但更快的,腦子裡炸開一道白光,痛得他目眥欲裂、渾身發冷,那種驚惶和不忍即刻被衝散得如煙如風了。

狂風挽起他的紫色披風,像一張碩大的布幕瞬間籠罩了大周軍士的心,帶着刺骨的寒意,凍得人瑟瑟發抖。

他劍指盧副將,“本將軍警告過他不要不自量力,現在,趕緊把荀義朗那隻縮頭烏龜叫出來!本將軍的傷都好了,他還在裝死嗎?上次一戰,勝負未分,今日,本將軍定要跟他一較高低!”

咻!

一道尖銳的嗚鳴橫貫沙場,帶着碎裂虛空的所向披靡,直直地取道姚俊傑,姚俊傑雙耳一動,即刻揮劍相抵,巨大的內勁順着他的劍和手臂蔓過他的全身,他只覺得五臟六腑被一根極細的長針給穿透了一般,痛得他倒吸一口涼氣,同時,身下的馬一歪,赫然是那股內勁已滲透到了它的體內,它甚至連嚎叫都來不及,便魂歸故里了!

姚俊傑騰空而起,汗血寶馬側翻在地,打了個呼呼,塵土揚起三尺之高,埋了它一世驕縱。

姚俊傑穩妥地落於一旁,側目一看,那差點兒要了他命的兵器不過是片樹葉子!好厲害的對手!他的血液急速沸騰,心臟蓬勃跳動,臉上展露了一抹興奮的笑容:“來得正好!本將軍剛好手癢了!今日就跟你一決勝負,看看誰纔是天下最厲害的戰神!”

荀義朗在姚清流和盧副將的身側勒緊繮繩,止住了腳步,目光一瞬不瞬地鎖定着姚俊明,口氣卻是吩咐道:“皇上有旨,召姚家主即刻返京,盧副將你親自護送吧!”

盧副將福了福身子:“是!屬下遵命!”

關於姚俊傑失憶的事荀義朗沒說,想必姚清流也猜到了。

姚清流痛得一句話也說不出,是身體痛,還是心痛,不得而知。

荀義朗一來就給了姚俊傑一個下馬威,大周軍士方纔因爲姚清流負傷而呈現出的低靡士氣瞬間就高漲了,大家紛紛摩拳擦掌,被黃沙迷得乾燥萬分的眼眸裡徐徐跳動起了希冀的鋒芒,日暉下,猶如數萬顆黑水晶不停閃耀,映着澄碧藍天,映着戰火硝煙,這一刻,他們的心凝聚成了一堵功不克的銅牆。

荀義朗啓聲道:“姚俊傑,你本是我大周第一戰將,十四年前你親率一萬兵士和胡軍的七萬兵士同歸於盡,締造了我大周史上絕無僅有的傳奇,但你不幸負傷昏迷被胡人擄走,烏蘇女皇用失魂花清空了你的記憶,並用紫火蓮維持了你多年前的容貌,讓你以爲你就是土生土長的胡人,還分外年輕,你仔細回想一下,你孩童時期的記憶都去了哪裡?”

其實別說十四年前,就連五年前的記憶他也沒了。烏蘇女皇說,他跌落了臺階,摔壞了腦子,所以忘記了許多事。他對此深信不疑,難道不是嗎?

自從荀義朗認出了姚俊傑之後,烏蘇女皇就派了親信過來監督,親信名喚岑翕,中等個子,賊眉鼠眼,一瞧就是個精明的,他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嚷嚷道:“薛將軍!您可千萬別聽信了他們的讒言啊!您和當年的姚俊傑的確有三、兩分相似,但天底下相似的人多的去了!您的父母都在胡國,您的妻兒也在胡國啊!陛下前段時間染了風寒,太醫不建議她有孕,可她仍是冒着生命危險懷了您的孩子,您……您可不能因爲大周人的挑撥就棄陛下於不顧啊!”

荀義朗的眸光一涼,烏蘇女皇好卑鄙!姚俊傑做了她那麼多年的男人,她早不懷孕、晚不懷孕,一打仗就懷了孕,分明提前洞悉了姚俊傑可能被認出,於是計劃用孩子栓住他。

姚俊傑冷冷一聲,反手揚劍,朝着荀義朗衝了過去。

荀義朗一躍而起,宛若蛟龍出世,火紅鎧甲在凜冽寒風中劃出一道焚天烈焰,如閃電般迅猛,一個眨眼的功夫,他手裡銀光閃耀的劍已劈向了姚俊傑的命門。

姚俊明本是一招攻擊,以爲荀義朗會防守抵禦,誰料,荀義朗愣是不怕死地給了一記殺招,眼看他的劍就要削掉荀義朗的雙腿、而荀義朗的劍則是要刺入他的眉心,孰輕孰重,立見分曉,他賭不得!他只能猛跺腳根,單掌朝着前方的地面斜斜地打出一道勁風,借力全速後移。

荀義朗一劍刺空,不做停頓,左手一揮,三枚暗器直逼姚俊傑,同一瞬間,右手的寶劍橫着一劃,斬出一道摧枯拉朽的雲月之光。這一招,含了他五成內力,之所以不是十成,是因他更願意活捉姚俊傑。

“居然使暗器!真是夠卑鄙的!”姚俊傑不屑地罵了一句,身子一側,大掌一揮,暗器已被掐在他的指縫中,他的另一手急速劈出一圈軒然勁浪,無色無形,地表卻以看得見的速度急劇皸裂!

兩種頂級強者的力量在半空轟然相撞,悠悠天地爲之色變!妖風呼嘯,仿若電閃雷鳴,平坦沙場突然炸開了一個百尺大坑!能量餘波擦過,飛入了對方的陣營,雙邊的第一排軍士躲避不及,頃刻間就倒了一大片,全是被震碎了心脈而亡。

荀義朗狐疑地凝眸,奇怪了,他才用了五成功力,怎麼跟姚俊傑打成了平手?難不成姚俊傑的傷勢沒有痊癒?沒道理啊,姚俊傑傷得沒有他嚴重,怎麼好得不如他利索?

來不及多想,姚俊傑已怒髮衝冠,揮劍發動了第二波攻擊,荀義朗身形一閃,人已與他近在咫尺,這是凌厲與霸氣的交鋒,也是速度和力量的對決,火紅身影如風如梭,紫色身影似鬼似魅,那一道道幻影、一聲聲劍鳴、一次次碰撞、一片片金光,在黃沙漫天的戰場交織出了一曲嗜血勾魄的戰歌,他是千軍萬馬,他是百丈雲霄,彼此氣吞山河,招招致命,步步奪魂。十多萬軍士,不如他們二人氣勢恢宏。

百招後,姚俊傑體力不支,漸漸落了下風,荀義朗逮住一個他微喘的空擋,一劍削落了他的頭盔,爾後腳尖輕點,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用左手震碎了他胸前的盔甲,在掌心即將貼上他健碩的胸膛時,他突然雙指一併,點了他的穴道。

姚俊傑的四肢一僵,失去了知覺。

荀義朗將他攔腰抱起,施展其功落在了馬背上,馳回自己的陣營,爾後高舉寶劍,催動內力,朗聲,驚空遏雲:“殺!”

胡國戰神被擒獲,大周軍士的士氣是從未有過的高漲,反觀胡軍,則是史無前例的低靡!

岑翕的眼珠子一動,趁亂逃離了現場。

這是一場實打實的混戰,也是一條用血肉和骸骨堆積而成的兵路,荀義朗面色沉重地看着大周的好兒郎跟胡軍浴血奮戰、生殺予奪,戰爭苦的從來都是老百姓,死的全部都是熱血青年,烏蘇女皇爲了爭一口氣,不惜陷萬民於水火,這種女人,當真是自私自利、毒辣至極!

刀光劍影,血海無邊,一場仗打了整整三個時辰,七萬胡軍被盡數殲滅,大周軍士折損四萬,這片黃沙,一夜之間就埋了十一萬英魂。儘管殘忍,但戰爭莫不都是如此,好在結果尚如人意,不僅勝利了,還抓住了姚俊傑。

而另一邊,慕容拓的情況顯然棘手許多。

濰城距遼城也僅有兩個時辰的路程,屬於幅員最遼闊的城池,地廣人稀,多礦山,大週近五分之一的鐵礦產自此處,鐵礦乃兵器之源,可見濰城有多重要了。

守住城關的正是瑤兮公主的生父豫親王,他這個人當真是頭野獸,爲了讓女兒離間姚家和皇室的關係,不惜讓女兒淪落風塵,和兩名男子周旋,最後更是當着外孫的面被惡人強暴,這樣的歷練方式,慕容拓想想就噁心。

原本慕容拓帶着破神弩已經消滅了胡人的一萬士兵,誰料,胡人喪心病狂地開始屠城,濰城的城門緊閉,十多個孩童或婦孺被吊在城樓之上,在她們的頭頂,是一鍋鍋滾燙的火油。大周軍隊不得不停止了攻擊,不僅如此,還被威脅退兵十里,否則豫親王便肆意殺害大周子民,就在前一個時辰,他活生生地剝了一個七歲小女孩的皮,此刻,那一副風乾凝血的皮囊正像一面詭異的旗幟飄搖在城樓的一角,看着就令人毛骨悚然。

慕容拓的腦海裡不停盤旋着小女孩兒被剝皮時的慘叫哭嚎,她喊爹喊娘,卻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的肺氣得快要爆炸了!難怪瑤兮那麼變態!她爹簡直是變態的祖宗!

豫親王居高臨下地打量着慕容拓,只見他單槍匹馬佇立在森森寒風裡,一舉手一投足,甚至一個眼神就足以拂風萬里、揚塵千丈,這種波瀾壯闊般的恢弘,金戈鐵馬般的強勢,即便不動聲色,已然是廣袤的天地間最華貴的、不可傾軋的一道風景。豫親王的手指點了點城牆,一般當事情的發展超脫了他的掌控時,他纔會做這個細小動作。

慕容拓翹首望着不可一世的豫親王,那人長得儀表堂堂,哪怕已年過六旬,卻老當益壯、精神奕奕,身材比普通的兵士更加魁梧,面色較豆蔻少女還要紅潤,傳說,他每隔幾日都會服用一次嬰兒湯用以滋補,慕容拓原先不信,現在瞧了他的殘暴手段,只會覺得他哪裡是喝嬰兒湯,根本是生吃嬰兒的腦子!

但他再氣憤,面上卻是不會顯露半分,這是跟桑玥點滴相處的過程中習得的經驗,他從容地、帶着睥睨衆生的淺笑,朗聲道:“豫親王,久仰大名,怎麼,你不請本王進去喝杯茶?”

豫親王是烏蘇女皇的親叔叔,極受烏蘇女皇的器重,對於烏蘇女皇和慕容宸瑞師出同門一事熟知於心,他雖聽了傳言,知曉慕容拓和大周太女關係匪淺,卻萬萬沒想到慕容拓會爲她出徵。他犀利的鷹目眯了眯,笑得和顏悅色,與任何一個慈祥的老人無意,甚至,更加親切:“慕容拓,你若是南越的曦王,本王自會大開城門迎你入內,並設宴好生招待你。但你要是大周的太女駙馬,本王就萬萬不能引狼入室了。”

“哈哈……”慕容拓仰天長笑,難以鄙夷,“豫親王,你城內二十萬兵士,還怕降不住本王一人?本王可以認爲你這是膽小如鼠的表現嗎?哎呀!早知道本王就去鄆城打姚俊傑了,起碼是勇者之爭,死活都是痛快,哪像在濰城,英雄沒有,倒是一堆王八烏龜,真是憋屈得很啦!”

毛頭小子,牙尖嘴利啊!豫親王吃過的淹比他喝過的水都多,自然不會輕易中了他的激將法,豫親王皮笑肉不笑道:“慕容拓,南越和胡國向來交好,看在你父皇的面子上,本王不想爲難你,你速速離去,本王要對付的是雲恬,不是你!”

對付桑玥?看來這個糟老頭兒是想爲瑤兮報仇,慕容拓黑寶石般璀璨的眼眸裡流轉起一抹慍色,轉瞬即逝,難以捕捉,他脣角一勾:“哈!你對付她,不就是對付我咯?”

他從掛在馬鞍的袋子裡掏出一個明黃色的四四方方的包袱,打開,晃了晃,“想要回胡國玉璽嗎?想要的話儘管來搶!大周軍隊都在十里以外,你想擒獲本王,呵呵,似乎不是很難。但前提是把這些無辜的百姓放了,否則我一掌劈了它!”

豫親王的眼眸一亮、再一暗,慕容拓說最後一句話時嚴肅的神色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絕對認真的,他都敢爲了桑玥公然跟胡國對上了,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豫親王凝思了片刻,最終決定採取慕容拓的建議,誠如慕容拓所言,他單槍匹馬,難抵二十萬軍士,哪怕大周軍隊趕過來,十里路程有那麼容易敢嗎?他把心一橫,道:“本王放了他們可以,但他們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本事了!你只說放,那麼本王就放給你看!”

語畢,豫親王拔出佩劍,一舉斬落了兩根繩索,立時,一名八九歲的男孩兒和一名四十歲的婦孺憑空跌落,他們嚇得大呼救命,慕容拓催動內力,將忍術施展到了極致,身形像一道黑色冥光,疾馳而過,在身後落下翩飛的殘影。

終於,在二人即將跌落地面時,慕容拓一手一個接住了,把他們放回地面後,快言快語道:“筆直往前跑,不要回頭,大周軍士就在前方。”

豫親王並不善罷甘休,一劍一劍斬落,慕容拓東飛西縱,衣袂迎風鼓動,殘陽下,他容顏如畫、身形若雲,西邊的霞彩落在他俊美無雙的臉上,竟勾勒出了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四個、五個、六個……十一個,還剩最後兩個!

他不僅要跟時間賽跑搶人,還得躲避那滾滾燃燒的火油,城樓下的一片枯草地,早已火光四射,黑氣漫天。

“救命啊——”

此時落下的是一名六歲孩童和一名五十上下的婦孺,那孩童叫得無比悽慘,婦孺也不遑多讓。

慕容拓飛身一撲,腳背一擡,孩童被掂了掂,落入他的懷裡,爾後他抱着孩童腳踏城牆,借力一躍,拉住了那名婦孺。

然而,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那名婦孺大抵太過害怕的緣故,另一手一攀,圈住了慕容拓的脖子。

落地的那一瞬,慕容拓直感一陣森冷寒意自頸後傳來,急速順着他挺直的脊背蔓過四肢百骸,流進五臟六腑,他本能地打了寒顫,爾後單臂一震,欲要甩開那名婦孺。

卻見,那婦孺單袖一拂,面容大改,看清她此時的樣貌後,慕容拓的心遽然一緊,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眸子:“桑……桑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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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玥玥:“各位漂亮的姐姐們,來點兒月票給我買糖吃,好不好?爹爹打仗好辛苦,小玥玥要長好一點,等爹爹回來開心抱抱!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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