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注,下的是心思,王公子弟們不缺錢,投靠誰就賭誰贏;千金小姐們不喜賭博,心裡喜歡誰便押了誰的注。
桑玥拿過曲修宜手中的紙筆,大致瞄了一眼,一半一半,她嘴角微揚,在慕容耀和慕容拓的名字下各添了一筆,爾後掏出兩張銀票,淺笑道:“我和大哥一人投一注。”
曲修宜面‘露’難‘色’:“桑小姐,到底哪一注是你押的?”
“有什麼關係呢?反正我和大哥各押一注,誰也不得罪就是了。”桑玥將紙筆還給曲修宜,“你現在跟着慕容拓‘混’得風生水起,是不是?”
曲修宜撓撓頭,咧‘脣’一笑:“得‘蒙’慕容公子賞識,我現在可是個十分重要的人!不過再重要,也沒桑小姐重要,嘿嘿。”
桑玄夜不悅地將酒杯擱在桌上:“曲公子,請注意你的言辭,我二妹尚未婚配,別說些有的沒的毀我二妹清譽!”
曲修宜臉‘色’一沉,你二妹和慕容公子還有清譽可言?你是不知道他們‘私’會了多少次吧?不過這話,心裡想想就好,讓他說出口他可不敢!萬一傳到慕容拓的耳朵裡,他免不了又要受頓折磨。
曲修宜悻悻地走了,林妙之裙裾飄飄而來。她發如鴉青,面若皎月,即便身後是一堆旺盛的篝火,她依舊光亮得不像話。這光亮,源於她獨有的氣質,一種唯‘精’靈才能散發出的生機。
“桑公子,桑玥。”她簡單見了個禮,桑玥拉過她在自己和桑玄夜的中間坐下。
桑玄夜微微一笑:“林小姐。”
“你可以和桑玥一樣,叫我妙之。”林妙之嫣然笑道,眸子裡卻仍閃過一絲羞赫。
桑玄夜彷彿不察,臉上的笑容和煦如‘春’風:“妙之。”
定國公府席位不遠處,便是寧國公府的席位,楚纖纖席地而坐,眸光似落在張牙舞爪的篝火上,又似遠眺在無邊的夜‘色’中。她身穿宮緞素雪絹裙,耳墜紫水晶,彷彿烈焰旁的一捧白雪,不知何時就要化於無形了。她的三千青絲被挽成一個簡單的螺髻,用一支簪子固定。那簪並不見得多麼名貴,卻新穎獨特,頂端用金絲繞了一朵梨‘花’,中間點了兩顆紅寶石,仿若梨‘花’吐蕊,一看就能聞見陣陣芬芳。
一壺烈酒下肚,慕容慶看癡了去,纖纖,還說你不喜歡我!那是我親手爲你做的釵!
林妙之和桑玄夜漸漸熟絡,談話間摒棄了羞澀,桑玄夜驚奇地發現,林妙之與其他閨閣‘女’子大相徑庭,她對事物的看法不拘泥於禮法規矩,宏觀大氣,見解獨到,心裡對這個侯府小姐多了一分好感。
桑玥幽靜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妙之啊妙之,快點做我大嫂吧!
這時,嚴婷蘭走了過來,她簡單地與三人見了禮,爾後在桑玥的另一側坐下,‘露’出一副親和的姿態:“那邊拼得可真‘激’烈,不知桑小姐到底下注誰贏呢?是慕容公子嗎?”
嚴婷蘭話裡有話,桑玥故作不明,淡淡笑道:“這個嘛……我和大哥一人押了一個,反正最後誰贏我們都不虧。”
“是麼?反正這就是好玩兒,我們也不缺這點錢,你說是不是?”你壓根就是輸不起吧!
剛好此刻,慕容拓又朝桑玥拋了個閃亮亮的媚眼,桑玥扶額,長得那麼好看,還‘露’出風情萬種的神態,他這是想‘迷’死一堆千金小姐嗎?
慕容拓真的醉了,在人前總是冷着一副臉的他,今夜笑得特別多,特別‘迷’人。
桑玥定了定神,道:“嚴小姐說的有道理,我們這穿的戴的,哪一樣不是價值千金?”
嚴婷蘭看了看桑玥的首飾,再對比自己的,正‘欲’打算炫耀的話生生哽在了喉頭:她戴的是黃金釵,桑玥戴的是赤金釵;她穿的是上等蜀錦,桑玥穿的卻是極品貢錦,更別談桑玥衣服上的刺繡工藝,哪怕簡簡單單一片葉子都用的是墊高繡,栩栩如生,活‘色’生香。她不禁自慚形穢,一個庶‘女’,穿戴比她這個嫡‘女’好多了!豈有此理!
她努力剋制住心底的不悅,端起一杯‘花’茶,放在‘脣’邊碰了碰,突然,蔣茹從旁側跳了出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嚴婷蘭!”
嚴婷蘭嚇得手一滑,茶杯翻落在了蒲墊上,她和桑玥的裙子同時被打溼。
“蔣茹你想嚇死我?”她忙掏出帕子給桑玥擦拭,自責道:“對不起,桑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
蔣茹沒好氣地哼道:“你的膽子有那麼小嗎?不是你……”
嚴婷蘭拍桌厲喝道:“蔣茹!你嚇到我沒事,可我方纔差點燙傷了桑小姐!”
桑玥倪了嚴婷蘭一眼,眸光意味深遠,‘脣’瓣勾起:“沒事,嚴小姐無需動怒。”
“這裡風大,我們去換身衣衫吧,不然會着涼的。”嚴婷蘭站起身,伸手去扶桑玥。
桑玥撣了撣裙襬,對桑玄夜和林妙之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道:“大哥,你和妙之先聊,我去換件裙衫。”
嚴婷蘭扶着桑玥往寢宮方向走去,從‘花’園到她們居住的寢宮,需要途徑曲徑深幽的小路若干、霸氣恢弘的殿宇數個、雅緻清冷的別院繁多,這一路遠離歡歌熱舞,踏着明月清輝,倒是顯得格外漫長了。
夜風陣陣,蟲鳴鳥叫,偶伴有幾聲蛙鳴,‘花’園裡的鬧聲已經完全消失在了桑玥和嚴婷蘭的耳中。嚴婷蘭時不時地張望一番,眼瞼飛速眨動,似在等待什麼。終於,到了一個岔路口,嚴婷蘭笑道:“我們的居所不在一起,我從這兒回去了。”
桑玥將鬢角的秀髮攏到耳後,笑容淺淺道:“下一個路口再左轉貌似更近啊,嚴小姐再陪我走一段吧。”
嚴婷蘭笑得極其誇張:“呵呵,我習慣了走這條路。”
“那行吧,這條路黑得很,嚴小姐要當心。”
嚴婷蘭笑着點點頭,還是當心你自己吧!她飛一般地衝進了夜‘色’中,渾然不知此去是兇途!
因爲心虛的緣故,她腳底生風,經過一條狹窄的石子路時,突兀地踩到一個滑膩的物體,整個人翻進了一旁的水溝,落水前的一霎那,她感受到了死神的宣判。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衝破雲霄,從此世上,不再有人提起嚴婷蘭。
聽到嚴婷蘭的尖叫,桑玥提起裙襬,淡淡一笑,夥同恬郡主來害我?希望你喜歡這種下場!
她往寢殿方向走去,路過一處別院時,桑玄夜從樹後閃出,他拍了拍手,眼底閃過一絲暗芒:“果然被你猜中了,有埋伏。”
“大哥怎麼解決的?”
“我把她們打暈了。”
桑玥和桑玄夜走進別院,她凝眸一看,竟然是素心和素蘭!她們二人哪有被打過板子的跡象?呵,恬郡主幾番故意設困、解圍,真是用心良苦!
不一會兒,蓮珠背了個人過來,她氣喘吁吁地將人往地上一摔:“小姐!她可真沉!”
“辛苦你了,東西呢?”
蓮珠會意,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拔掉瓶塞,將‘花’蜜粉灑在了蔣茹的脖頸處,道:“不給她臉上抹一點麼,小姐?”
桑玥搖頭:“她膽子小,心眼不壞,不過是‘交’友不慎,提個醒就好,再者,我們需要她說出事實的真相,還是給她留條生路。對了,你去準備一托盤好菜好‘肉’和好酒,把酒往她們身上淋上一些。”
“是!”
如此,就變成素心素蘭喝酒誤事,將蔣茹當成桑玥抓進了別院。蔣茹消失一夜,第二天脖子又被蟲蟻咬得血‘肉’模糊,一定會供出這兩日同恬郡主、嚴婷蘭的勾結,屆時,桑玥倒要看看太后怎麼給安國公府一個‘交’代!當然,還有嚴婷蘭,她因爲幫恬郡主辦事,不慎摔入水溝被荊棘毀容,忠信侯府咽得下這口氣,纔怪?
‘花’園中,慕容耀和慕容拓繼續拼酒,楚纖纖似乎心中鬱結,不願多呆,兀自起身,離席而去,臨走前,她忍不住瞟了慕容慶一眼,恰好慕容慶也在看她,四目相對,哀怨癡情參半,楚纖纖眼圈一紅,錯開視線,消失在了‘花’園。
慕容慶心裡哇涼哇涼的,像揣了塊冰。他是真的愛纖纖,與楚蓉蓉完全是巧合,好吧,他承認他對纖纖撒謊了,他不只一次地要了楚蓉蓉,但每一次他的心裡想的都是纖纖。男人三妻四妾本就稀疏平常,難能可貴的是他的心只給了纖纖一人,纖纖爲何還不滿足?
楚纖纖越走越遠,他的心也越來越空,昨夜在迴廊的‘激’情仍歷歷在目,他堅信,纖纖是愛他的!
思及此處,慕容慶起身,又喝了一大壺酒,悄然離開了席位。
“拓兒,今天我們一定要分出勝負!”慕容耀高舉酒壺,眼含挑釁,這勝負也不知說的是拼酒還是其它。
慕容拓不甘示弱:“難道我還怕了你?”
二人齊齊仰頭暢飲,忽然,書童懷安扒開人羣,在慕容拓的耳邊小聲道:“公子,桑小姐方纔和嚴小姐在湖邊起了爭執,被嚴小姐推下水了。”
慕容拓的拳頭一緊,酒壺破裂:“她人呢?她應該會游水的。”
“奴才聽曹‘女’官說,嚴小姐使了壞,令人往裡砸石頭,桑小姐的頭上被砸了好幾個‘洞’,幸而恬郡主路過將其救下,目前桑小姐正躺在荷塘附近的傾心居,恬郡主知道公子關心桑小姐,特來通報一聲。”
慕容拓神‘色’一凜,剛剛桑玥的確是隨嚴婷蘭一同離開的!
慕容耀注意到了慕容拓臉上的凝重,遂凝神聚氣,想要用內力聽到他們的談話。慕容拓把音量陡然一壓,聲若細蚊:“你確定桑玥在傾心居?”
懷安小心翼翼地點頭:“奴才偷偷跟隨曹‘女’官,從院落外瞄了一眼,那衣着打扮,是桑小姐沒錯。”
慕容拓將破裂的酒瓶扔到地上,伸了伸胳膊,輕描淡寫道:“慕容耀,你贏了。”
對於輸贏,他在乎,但他更在乎桑玥,所以勝利還是讓給慕容耀吧!
慕容拓這一認輸,可哭慘了曲修宜:“慕容公子喂,我可是下了一千兩的賭注啊,你明明勝券在握,爲何說放棄就放棄了咧?”
夜‘色’獨好,淡淡的黑雲自圓月前緩慢飄過,稍了一抹詭異和神秘的‘色’彩。荷塘邊的傾心居內,一名白衣‘女’子側臥於‘牀’榻,她衣襟半敞,‘露’出大紅‘色’的繡着茉莉的肚兜。她的身形嬌小,酥‘胸’卻長得極好,加上刻意拉低了肚兜,竟在側臥的姿勢下,擠出了‘迷’人的‘乳’壑。
今夜,她做了完美的部署,只要拓哥哥來,不論成與不成,拓哥哥都非娶她不可!
臥房內‘春’‘色’‘蕩’漾,院子外寧靜祥和,曹‘女’官靜靜守在院落的一側,只等合適的人到齊,她就開始行動。遠遠地,她自夜‘色’中瞥見一道匆匆趕來的身影,急忙背過身子朝另一個方向看去,不知看到了什麼,心裡吁了口氣。
爲了不被慕容拓瞧出端倪,恬郡主放下了所有簾幕,‘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逼’近,她的心漸漸忐忑。
“吱呀——”,‘門’被推開了,她翻個了身,背向‘門’外。
‘門’被合上後,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她已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
她不給拓哥哥任何開口的機會,纖指覆上他的‘脣’瓣,示意他噤聲。他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但更多的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甜蜜。他拉開她的手,大概是喝多了,所以他的視線有些模糊,嗅覺有些不清,甚至連懷中人兒抱起來的感覺都與以往有些不同。
恬郡主感受到了拓哥哥的異樣,心裡一陣驚慌,現在可不能穿幫!她主動轉過身,將頭埋入他的懷中,這個萬分依戀的動作令他滋生的一絲懷疑煙消雲散了。
“哐啷”一聲,‘門’被踢開,慕容耀怒氣衝衝地進來了,“慕容拓你這個畜生!你把玥兒怎麼了?”
他從慕容拓和懷安的對話中聽到了傾心居三個字,忙抄了條小路過來,一走到‘門’外,就發現曹‘女’官鬼鬼祟祟地四處張望,另一條路上正有無數的千金小姐朝這邊過來,心裡就滋生了一股不安,加上他的確看到一個人影飄進了傾心居的臥房,就越發覺得慕容拓是想了個‘陰’招,當着衆人的面毀去桑玥的清白,好讓桑玥不得不嫁慕容拓!他加快了步子,要趕在那些‘女’人發現之前阻止他們兩個!可是,他看到了什麼?慕容拓竟然已經和桑玥抱在了一起!
慕容耀怒火中燒,提起‘牀’上的人往地上狠狠一摔,拔出腰間的佩劍斬了過去!
“慕容耀!是我!”
慕容耀的劍離他心臟一寸的位置時,他用盡全力大叫出聲,慕容耀堪堪忍住內勁,定睛一看,勃然變‘色’:“慕容慶?”
這回,他更氣了!
“慕容慶你這個‘混’蛋!上次玥兒說你打她的主意,我還不信,這回倒好,被我抓住了吧!看我今天不殺了你?”
恬郡主猛然一顫,如遭五雷轟頂,震得耳蝸內轟鳴陣陣!慕容慶?拓哥哥怎麼變成了慕容慶?
若在以前,慕容耀絕不會如此衝動,但今日他喝多了,腦子裡一片‘混’沌,只記得慕容慶這個‘混’蛋侮辱了桑玥的名節,一劍即將刺下,慕容慶一個翻身撲倒‘牀’上,抓住恬郡主:“救救我!”
慕容慶的心裡泛起驚濤駭‘浪’,他明明是尾隨纖纖而來,怎麼‘牀’上的人變成慕容耀口中的桑玥了?
可這還不是最令人驚詫的,恬郡主突然甩過一個耳刮子,怒道:“禽獸!”曹‘女’官怎麼辦事的?人進來錯了,她竟然沒能發現?
此言一出,剛好看熱鬧的人來了,曹‘女’官的手裡還打了個燈籠,接着燈籠的光輝一看,所有人齊齊傻眼:慕容慶和恬郡主在‘牀’上相互撕扯,慕容耀拿着劍嚴陣以待!
“恬兒?你怎麼穿着桑玥的衣服?”慕容耀駭然失‘色’,心裡卻悄然吁了口氣,恬郡主耍什麼‘花’招他不管,毀的不是玥兒的名節就好!他輕咳一聲,無比歉疚道:“慕容慶,我誤會你了,抱歉,既然你跟恬郡主兩情相悅,那麼就應該奏請太后賜婚,而不是用這樣的方式‘私’相授受,毀了彼此的名節。”
他這話有些落井下石了。
慕容慶嚇得趕緊撒手,桑玥又變成了恬郡主?誰能告訴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間屋子鬧鬼了不成?
周太傅的孫‘女’周珺半天回不過神,眼珠子差點掉下來:“秦王殿下,你們……繼續。”
人羣裡一陣‘騷’動,楚纖纖提着裙襬擠入‘門’內,一看到‘牀’上的情景,又驚訝又痛心,當場落淚,咬了咬紅‘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傾心居。
慕容慶一把推開恬郡主,衝破人羣的阻攔,追上楚纖纖,焦急道:“纖纖,你聽我解釋!”
楚纖纖淚流滿面:“還有什麼好解釋的?昨日與你一聚後,我信了你的說辭,今日特地戴上你送我的髮釵,就是希望你看懂我的暗示,我們兩個好好談一談,可我不過是去傾心居的偏院如了個廁,你就迫不及待地與恬郡主苟合在了一起!慕容慶,你骨子裡就是個風流成‘性’的人!我對你,再無一絲留戀!我們……”她拔下頭上的簪,用盡全力掰斷,“恩斷情絕!”
“纖纖!纖纖!我以爲她是你!”慕容慶狠拍自己的腦袋,都是喝酒誤事!但其實他並非沒有感覺到異樣,纖纖已經十七歲,哪裡會那般嬌小?可……可那種軟‘玉’香懷的感覺,他亦是有些難以抗拒。
楚纖纖決絕地瞪了他一眼:“慕容慶,我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作踐自己、原諒你的風流!你若再纏着我,我只能告訴祖父和姑姑,讓他們想法子解決你和我之間的恩怨了!”
纖纖的祖父是寧國公,姑姑是攝政王妃,哪是他這個有名無實的王爺得罪得起的?慕容慶只覺得今天是一腳踢在了釘板上,怎麼誤打誤撞地闖進了恬郡主的溫柔鄉?而恬郡主前後反差那麼大,難道是把錯當成了別人?憑心而論,他是一點也不想娶那個刁蠻任‘性’又風‘騷’的郡主!
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楚纖纖抹乾眼角的淚,斂去面上的愁容,嘴角一勾,闊步回了別院。
目擊者太多,恬郡主百口莫辯!太后養了她這麼多年,沒想到栽到了慕容慶的懷裡,這回,太后不遷怒於恬郡主纔怪!不過,桑玥送給恬郡主和太后的,可不僅僅是這幾份薄禮!
罪魁禍首,幕後元兇,此刻正躺在行宮外的一處山坡上。繁星點點,碧草青青,一墨一白兩道身影,外加一隻黑黝黝的小狗。
慕容拓的嘴裡叼了根長長的青草,雙手枕在腦後:“爲什麼讓小慕兒攔了我的去路?”
桑玥望着漫天的星子,雲淡風輕道:“小慕兒是自己去找你的,關我何事?”
“是嗎?看來是我想多了,還以爲你捨不得讓我遭了恬郡主的狼爪呢!”慕容拓側過身子,單手支着頭,凝視着桑玥美如璞‘玉’的臉,戲謔道:“以天爲被、地爲席,我們算不算同‘牀’共枕了?”
“無恥!”濃郁的酒香飄入桑玥的鼻尖,她自他的眼眸裡捕捉到了一分算計,冷冷道:“你早‘洞’悉了恬郡主的計策?”
“我就想看看你會怎麼辦!”慕容拓並不否認,醇香的酒給他清澈如小溪的眸子染了一層‘迷’離的‘色’彩,吐出口的話竟也莫名地蠱‘惑’人心。
桑玥一把掀開慕容拓,他的頭重重地磕在草地上,倒吸一口涼氣。桑玥猛然想起上次從懸崖跌入湍急的河流時,他的頭部受了重創:“你……舊傷還沒好?”
藉着酒勁,慕容拓賴皮地拉過桑玥的手,點點頭:“沒好,你給我吹吹!”
桑玥侷促不安地‘抽’回手,低喝道:“我看你還是去找恬郡主比較好!別說吹吹,親親她也是樂意的!”
恬郡主,恬郡主,她心心念念就是要把他推給別人!
慕容拓滿腔熱情,如同被潑了盆冷水!他失望地直起身子,甩了甩衣袖,冷聲道:“你不止一次地要將我塞給別人,這次既然恬郡主動送上‘門’,我便逞了你的心!”
慕容拓邁出一個步子,桑玥倏然起身,慕容拓暗生欣喜,以爲桑玥會制止他,於是頓下腳步。奈何良久,並未聽見隻言片語,他心裡一涼,闊步朝下走去,儘管有些頭昏腦脹,他仍聚‘精’會神聽着後面的動靜,只要一步,桑玥哪怕只踏出一步,他會毫不猶豫地轉身。
可令他失望了,直到他拐入左邊的林子,後面都未傳來任何的聲響。
月光皎潔,照出幾許寂寥;涼風習習,吹來一陣諷刺。
望着慕容拓消失在小路的盡頭,桑玥的腦海裡不停迴旋着他臨走時的話“這次既然恬郡主主動送上‘門’,我便逞了你的心!”
逞了我的心?你逞了我什麼心?我沒有心!
桑玥闔上眸子,一遍一遍默唸着這句話,掌心似有痛感傳來,她無心顧及,只覺得夏天來了,爲何風兒還這般冷呢?
突然,手背一暖,熟悉的聲音響在耳畔:“是不是我不回來,你就要廢了自己的手?”
桑玥睜開眼,意識回籠,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指甲已‘插’入掌心。她舉眸看向這個俊美無雙的男子,看着他濃墨的眉、閃亮的眸,一時間,竟百感‘交’集,又無從訴起。
慕容拓嘆了口氣,掰開她緊緊握着的拳頭,她卻是不鬆勁,慕容拓將她擁入懷中,軟語道:“我回來了,是回來了,別再爲難你自己。”
他想走,可他放不下!
桑玥的雙臂僵垂着,拳頭被他漸漸掰開。她靠在他溫暖的臂彎裡,如同一葉扁舟在風雨飄搖的‘浪’濤中暫時尋到了可供停泊的港灣,那種小小的心安令人留戀。她的臉龐貼着他結實的‘胸’膛,感受到他蒼勁有力的心跳,輕聲道:“慕容拓,你喝醉了吧?”
“嗯?”慕容拓不知如何作答。說沒醉,他有些頭昏腦脹;說醉了,又怕桑玥認爲他在發酒瘋。
桑玥擡手,僵在半空,良久,輕輕攬住他的腰,喃喃道:“你醉了,所以這只是一場夢呢。明天醒來,什麼都沒發現過,知道嗎?”
慕容拓愕然了一瞬,心如刀絞,掬起她的臉,一字一頓道:“桑玥,承認你心裡有我,就這麼難?”
濃郁的酒香噴薄在她臉上,似一張深情的大網瞬間籠罩了她的思緒,她環着他的腰,嘴角慢慢、慢慢地揚起,聲輕若柳絮,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喝得多,想得多,夢得多。”
慕容拓討厭她這副故作清冷的樣子,目光凜凜道:“是做夢嗎?那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我想要的,在這個夢裡都能實現?”
他低頭,‘吻’上她綿軟的涼‘脣’。
他外表桀驁冰冷,內心熾熱如火;她外表恭順溫和,內心寒涼似冰。冰火兩重天,究竟誰勝了誰?
當慕容拓溫暖的‘脣’瓣壓上桑玥的,她闔眸,平放在他背上的手一緊,握住他的錦服,似要‘揉’碎了一般。
慕容拓生澀地、動情地‘吻’着,帶着一股要將她‘揉’進骨血的衝動,她卻只淡淡地承受着、感知着。慕容拓不禁有些惱了,張嘴在她粉嫩的‘脣’瓣上咬了一口,一股腥鹹滑入二人‘脣’齒間,她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桑玥!”慕容拓離開她的‘脣’瓣,氣急敗壞道:“你當真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桑玥低頭,避開那雙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緩緩地靠進他的懷裡:“我……”
“不許撒謊!”
桑玥閉上眼:“我不能有。”
不是沒有,是不能有!慕容拓心裡滑過一股涓涓暖流,突然將桑玥橫着抱起,開始原地旋轉。桑玥只覺腳下一輕,周圍的景緻動了起來,耳旁劃過呼呼風響。彷彿生怕慕容拓一個不下心就將她摔出去似的,她雙手緊緊地圈住他的脖子,‘脣’齒間卻流瀉出了小鈴般的笑聲。
“桑玥,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不要將我推開,我們一定可以在一起的……”
萬和殿。
冷瑤穿着明黃‘色’雲錦宮裝,優雅地坐在刻有游龍戲鳳的紅木扶手椅上,旁側檀香嫋嫋,多寶閣上的珍珠‘玉’器、青瓷金鼎整齊有序地羅列着,上面反‘射’着無數燭火的熒光,在這些熒光之間,有一道白‘色’的狼狽的身影。
恬郡主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像極了一株在暴風雨下飄零的‘花’朵,隨時都要香消‘玉’殞了。
“太后娘娘,恬兒真的不是故意的。”
冷瑤懷抱着一隻碧眼‘波’斯貓,蔥白纖指緩緩撫‘摸’着它的脊背,眼神犀利得似乎要將地板都‘射’出一‘洞’來!
“在哀家面前也敢撒謊,恬兒,你長了膽子。”
幽幽冉冉的腔調,舒舒柔柔的聲音,多柔情似水啊,偏偏令恬郡主‘毛’骨悚然:“恬兒不是有意的,恬兒一直謹記太后娘娘的教誨,心心念念嫁入攝政王府,今日原本進入房間的應該是慕容拓,不知怎地,變成了秦王殿下,恬兒不知道,恬兒也很委屈!”
“喵——”‘波’斯貓一聲慘叫,竟是被冷瑤揪掉了一把‘毛’發,它叫歸叫,但不敢逃跑或反抗,想必它對此舉早習以爲常。
冷瑤淡淡道:“抓不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一個男人的身體,哀家是這麼教你的吧?”
“是。”
“可你連身體都抓不住,留你這張傾國傾城的臉何用?”
恬郡主如遭雷擊,一股極強的不安在心底滋生並蔓延到全身的每個角落,就連腳趾頭都抖動了起來:“原本一切設計得天衣無縫,要是沒有秦王殿下……”
“沒有慕容慶,慕容拓也不會出現。”
“太后娘娘!”
“楚嫿倒是生了兩個好兒子,一個比一個聰明。”這句話,似從冷瑤的齒縫裡蹦出來一般,字字生硬,“好了,你就別去招惹攝政王府的人了,從此安心呆在宮裡,準備做秦王妃吧。”
“秦王妃?”恬郡主‘花’容失‘色’,磕了個頭,求饒道:“恬兒不要嫁給秦王!恬兒喜歡拓哥哥,恬兒要嫁給拓哥哥!”
“喵——”又是一聲慘叫,那貓的脖子下已有了一道血痕,它的呼吸停止,臉上的表情卻生動萬分,還停留在前一秒被人安撫的舒適中,就連那雙碧綠的眸子都睜得大大的,無辜得像個嬰孩的翦瞳。
恬郡主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冷瑤又道:“你‘操’之過急,加上技不如人,搞得身敗名裂,連我這個養母也要被你累及,你還敢對哀家提要求?”冷瑤深吸一口氣,悠然道,“罷了罷了,若非看在她的面子上,你早已是宮闈裡的一縷孤魂,跪安吧!”
慕容歆入獄,她的養‘女’出醜,雙方的名聲都有了污點,二人第一回較量,竟然以平局收場!想想就讓人窩火!
恬郡主爬到冷瑤的腳邊,拽着她的衣襬,哭求道:“娘娘,你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想嫁給秦王,我還小,我才十三歲,怎麼能嫁人?”
“你還知道自己只有十三歲?打算引‘誘’慕容拓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你才十三歲?”其實不論進入傾心居的人是誰,恬兒和她的名聲都會受損,但如果能成功嫁入攝政王府,犧牲點名聲就算值得。兵行險招,結果不盡人意,這令她不喜了。
“娘娘!”恬郡主哭‘花’了‘精’致的妝容,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凌‘亂’得令人生厭。冷瑤將手裡的死貓遞給鄭‘女’官,用那隻還殘留了一滴血漬在指尖的素手輕撫着恬郡主的臉頰,“恬兒,你乖乖的,哀家纔會喜歡你。”
恬郡主看了看那隻死貓,頓時覺得‘摸’在自己臉上的不是人的手,而是厲鬼的魔爪,她急忙倒退一步,剛要開口,冷瑤眉心一跳:“恬兒,你用的什麼香料?”
“香料?”難道說用的是桑玥賞給一個奴才的香料?她頓了頓,道:“是我託人從臨淄買來的新奇香膏,太后娘娘若是喜歡……啊——”
話音未落,她的‘胸’膛上捱了冷瑤一腳。
冷瑤面‘色’慘白地靠在椅背上,‘胸’口劇烈地起伏,似呼不過氣來一般,她顫抖着指向恬郡主:“把她給哀家關起來!”
鄭‘女’官湊近恬郡主聞了聞,心中大駭!蘇合香?她恨鐵不成鋼地掃了恬郡主一眼,這次恬郡主算是觸了黴頭,她竟然用令太后過敏的蘇合香,太后向來是寧可錯殺一百,絕不放過一個,這次恬郡主怕是凶多吉少了。
“娘娘,奴婢去宣太醫!”鄭‘女’官給太監們打了個手勢,立時有兩名太監擒住恬郡主。
恬郡主這回意識到自己被桑玥給算計了,宮人擒住她的雙臂往外拖,她嚎啕大哭:“太后娘娘,這想是桑玥給我的!是桑玥給我的!不是我託人買的!她害我!是她害我啊!”
冷瑤痛苦得冷汗直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香凝,這就是你生的好‘女’兒!
慕容拓施展輕功,將桑玥送回房,他牽着桑玥的手,怎麼也不鬆開,蓮珠聽到異響,忙打了簾子進來,卻見慕容拓正俯下身,似乎……似乎要……
“啊?小姐,慕容公子,你們做什麼?”
單單有蓮珠還不足爲懼,可怕的是她身後走出一個人,面‘色’鐵青:“玥兒!”
‘吻’到了耶,‘激’動不?話說,最後兩個人是不是出現得不合時宜了些?
謝謝jw2625、ls212625和ping998的票票,謝謝冷湘嬙的鑽鑽!
咦?都下午了哦,沒有留言?難道你們都不喜歡看拓拓和玥玥親親我我?你們喜歡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