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一場哭後,桑氏泄憤似的將張煙從頭到尾數落一通,添油加醋的將自己在大房受的委屈誇大的傾訴給孃家人,在她的口中,便是洛凌玥納妾,也是張煙使的詭計,攛掇着她的夫君,挑撥離間,故意不讓她好過來着。
當桑夫人聽到自己千寵萬嬌的長女竟被張煙的丫頭動手塞了抹布,臉上氣得漲紅,胸口起伏不定,顯是氣的狠了。她猛地用力一拍牀欄,憤而起身,滿臉怒意揚聲吼道:
“毒『婦』,真真毒『婦』!燕王府欺人太甚,張氏這般折辱於你,王府中竟然無人爲你張目,竟由着那毒『婦』這般作惡,真是豈有此理。我這就找燕王妃去,我倒要好好問問她,這般無理行徑,明目張膽的包庇惡人,置我桑府於何地?置二少爺於何地?同爲王爺子嗣,便由着嫡出的肆意欺凌庶出的不成?”
說罷,竟是要起身離去,尋燕王妃算賬的架勢。
桑氏本心中竊喜,由着孃家出面,怎麼着也要爲張氏丫頭的衝撞無理給她個交待,即便弄不住張煙,也要尋那幾個丫頭出出悶氣兒,也算給張煙一巴掌,叫她噁心一回,最好心緒翻騰刺激大發的把那孽障流掉纔好。
想起當初得知大房喜訊時,自己心中撕裂般的巨痛,桑氏低垂的雙眸中滿是怨毒恨意。不過一個媚『色』的小賤人,有什麼資格爲世子爺孕育子嗣?這一切明明本該屬於她的,是她的呀——
滿心滿肺的嫉恨怨懟已經淹沒了桑氏的神智,她腦中一遍又一遍想象着張煙落胎的情形,只有想象着張煙那賤人的悲慘模樣兒,桑氏心中才會好過一些。她早就想的明白,既然她付出所有也得不來洛凌淵一眼,那麼,旁人更沒有資格得到,張煙也不能,一定不能,她絕不會允許——
桑氏恨恨的咬脣思量着,冷不丁就聽到母親說要找王妃算賬,心中略一忐忑,終是靜默不語,只弱弱的靠在牀邊,不勝乏力的模樣兒,竟是要母親出頭在王府鬧一場的意思。
桑妍霜一直冷眼旁觀,對桑氏所說的話不置可否,其中明顯的漏洞也就心情激憤的桑夫人沒聽出來。再看不過幾句話挑唆,竟是頭腦發暈上趕着給人當槍使的母親,桑妍霜心中泛起絲絲無力。總是這樣,總是這樣,面對長姐的眼淚與哭訴,她的母親一次又一次的妥協,不然,桑家又怎會到如今地步?
眼眸一轉,看着一副默許姿態,眼睜睜縱着母親同燕王妃對上的桑氏,桑妍霜心底深處僅剩的那一絲親情消失無蹤,眼睛徹底的冷了下來。她快步上前抓住桑夫人衣袖,攔在母親身前,語速極快的勸道:
“母親且冷靜些,這裡是燕親王府。若是貿然行事,咱們豈能落的了好。”
桑夫人滿懷氣憤,一心想着爲長女討回公道,哪裡能聽得進幼女勸慰。見小女兒總攔着她,不由氣恨的一把甩開桑妍霜的纏磨,望着小女兒,不滿的斥責道:
“妍霜,娘知道你對你大姐心有怨懟,可自家事自家處置。你長姐被人欺負的這般悽慘,沒瞧見你長姐臉上的憔悴麼?對着外人先把你心裡頭那些小心思放一放,輕重緩急總要知曉,休要不知進退,失了桑家的體面,叫人笑話。”
話音剛落,桑妍霜便『露』出一抹嘲諷,望着滿臉失望的母親,冷笑反駁道:
“體面?笑話?娘,桑家的體面不是早被長姐給丟了麼?咱們家被人笑話的還不夠麼?這一切不都是因爲長姐麼?我便是想丟臉也無臉可丟了吧!娘用這話來訓我,卻是多餘。”
被人揭破那薄薄的一層皮,□□『裸』扯出桑家艱難名聲,那人還是自己小女兒。桑夫人胸中一堵,臉『色』一白,瞪眼道:“你——”
“娘好歹爲家中幾位姐姐想想,二姐被俞家退親尚不滿一年,如今若是再傳出桑家同燕王府交惡,家中姐姐們可怎麼辦?兄長仕途又該如何?”桑妍霜臉上劃過一抹悽然,看向桑夫人的眼中隱隱透出一絲怨意,哀求道:
“我知道娘心疼長姐,可女兒求娘,您也心疼心疼其他幾位姐姐吧!除了女兒之外,便是二叔家的伊姐姐也及笄一年有餘了,如今親事都仍沒個着落,一說起親事,人家就避而不談。娘您讓她們怎麼辦,都生生熬成老姑娘麼?到那時,還能說上什麼好親事?”頓了頓,桑妍霜眼角餘光瞥了眼桑氏,譏諷的刺了一句:
“可不是人人都能像長姐那般好運,就算嫁不成世子爺,也一樣做了燕親王府的媳『婦』兒。”
被人戳了痛處,桑氏再顧不得裝安靜扮柔弱,驀的直起身子,直着桑妍霜,氣惱的說不出話來:“桑妍霜,你,你——”
桑妍霜直直的回她一個白眼兒,而桑夫人的滿腔怒火在小女兒連勸說帶敲打的一行話後,漸漸的冷靜下來,想到自個兒家中情形,不自覺地『露』出濃濃虛『色』,神『色』也遲疑開來。桑妍霜抓住時機,趕忙拉着桑夫人坐回椅子上,倒了杯茶放在她手中,瞧着她慢慢喝下,神情和緩一些,這才放心。
剛要轉身坐下,不經意間瞥見桑氏嘴脣微動,竟是要再挑上一回的節奏,不由得眼神一凝,認真的看着桑夫人,當着桑氏的面兒,光明正大的上眼『藥』,飛快的說道:
“娘只聽信長姐一面之詞,未免有失偏頗。畢竟,事實怎樣,咱們並不清楚。再者,大房是大房,二房是二房,長姐自顧過日子,同世子妃有甚干係?聽長姐適才所言,竟是平日總往大房院子裡去,這是爲何?咱們家同張家素日並無往來,長姐此番親近毫無道理!”
一番話將桑氏說的面『色』發白,眼底微微閃躲,這副模樣看在桑妍霜眼裡,便曉得其中定然另有糾葛,長姐果然是騙了她們,不,應該說是誤導纔對,讓桑家出面同王府說道,這是生怕她們家日子好過不成?思及此處,桑妍霜胸中一股子邪火蹭蹭往上直冒,眼帶火光的瞪了眼桑氏,扭頭對着神『色』懷疑的桑夫人,化身真相帝,繼續八猛料道:
“長姐說世子妃的丫頭對她無理,可說是因何緣由?好好的妯娌閒話家常,人家會無緣無故的徒然動起手來,憑白給自己樹敵不成?”人家又不是傻子,再說就憑着長姐對世子爺那點兒心思,不要太人盡皆知好不好?徒然放下舊怨,同情敵黏着做一對好閨蜜,呵呵,別搞笑了好麼!長姐要是沒做點兒什麼,那就不是她長姐了!
桑妍霜嘴角勾起一抹不屑,轉頭望着桑氏,揚聲問道:“長姐倒是說說,當時是個什麼情形,你同世子妃說什麼了,竟弄到動手的地步?如今要娘爲你出頭,好歹把前後因由說清楚罷,否則,萬一其中有什麼誤會,教咱們家日後同王府如何相處呢?”
桑氏咬着嘴脣,神『色』可憐,垂下的眼眸不住的遊移,經不住小妹一再『逼』問,不由得『露』出委屈之『色』,憤慨不已:“小妹,我知道我對不住家中妹妹們,也對父母不住。可如今我都被人欺上門了,日子過得這般不堪,竟是還不能叫你消氣麼?”
“別扯這個啦。”桑妍霜纔不吃這套,從小看到大,她早膩歪了,也不叫桑氏轉移話題,只緊緊追問道:“只說今兒這事,長姐既說自己受了委屈,便將前後掰扯個明白,這般遮遮掩掩,顧左右而言他……長姐是不是心中有鬼,只糊弄咱們當傻子呢!”
瞧着桑氏還是一臉的無奈委屈,竟是一撇頭,一副“長姐大度,不願同妹妹計較,隨你怎麼出氣。”的表情,胃裡便忍不住有些翻騰,桑妍霜受不了的移開視線,轉而望着桑夫人,若有所思的望着桑氏怔怔出神,便曉得自家孃親心裡頭清明瞭些,總是有譜了。也是,娘她只是面對長姐時纔會時不時的犯『迷』糊。這時不時就叫——一物降一物!
短暫出神過後,桑妍霜可沒打算放過桑氏,不打她個榔頭,這女人便記不住疼,遇事兒就盤算着利用孃家,現下是爹孃,往後是不是就輪到兄長和姐姐們了,哦,還有她。想到這兒,桑妍霜心中一冷,誰都不是天生的賤人,生來就是爲着被人踩的,她對做擋箭牌替死鬼沒興趣,桑家旁的人自然也不能教人糟蹋——即便這人是她的長姐,也是不成的。
心中下了決斷,桑妍霜目光倏的凜然,卻是打定主意撕開桑氏的真面目,教她娘認清此人,徹底死心,以絕後患纔好。目光一閃,桑妍霜朝着桑氏方向邁出幾步,雙目灼灼的盯視着牀上那人,咄咄『逼』人道:
“長姐說個明白吧,別叫我跟娘胡『亂』猜測,誤會了長姐就不好了。若是長姐實在不願開口,小妹便厚着臉皮往世子院中走一遭,拜見世子妃好詢問緣由,想必以世子妃的身份,定然不屑欺瞞於我。”
聞言,桑氏臉『色』驀的一白,隨後竟是微微泛起鐵青『色』,到底心中虛的慌,只是強勢慣了,不願在小妹面前落了下風,只強撐着嘲諷道:
“真真是我的好妹妹,你姐姐我被她欺辱不說,你竟是要登門拜訪。哼,你也不用說的那麼好聽,想要踩着我的臉面給自己掙一份前程,我成全你便是,誰叫我從前對家中不住。”
說罷,竟又是眼圈一紅,哀哀悽悽的落淚不停,臉上擺出一副“捨身取義”的表情,便叫桑妍霜臉上一抽,有些承受不來。
只是心中不由好笑,都到這份兒上了,長姐卻是連句軟和話都不願提,只一個勁兒的擺出高姿態,叫她們先服軟。這樣的情形也是熟悉非常,只是心態早已別於當初,那時的尊敬愛重此時卻是絲毫不剩,一點兒都不復存在。
所以——
“長姐害怕了!”桑妍霜轉身往桑夫人那兒走去,視線同桑夫人的相撞,話卻是對着桑氏說的,
“長姐是怕了,怕我去問世子妃,明瞭事實真相;怕我知曉長姐你欺瞞娘,想叫娘糊里糊塗的替你出頭對付世子妃。我彷彿聽誰提過幾句,好似世子妃已經懷了身子,長姐這時讓娘出頭,是不是還存着其他心思?長姐對世子爺的心意滿京都誰不曉得,如今同世子妃交惡,怕是長姐說了什麼不恰當的話吧!再者,二少爺納妾,長姐難道沒有責任麼?”
見桑夫人臉『色』漸漸冷下來,眼中劃過明悟,知道她是想明白了,心中不由鬆了口氣,面上也『露』出一抹安慰笑容,只是淺淡的很,在轉頭面向桑氏時,已經消失不見。她緩緩的說出最後一句質問:
“畢竟,誰會喜歡一個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婦』人呢?尤其,這『婦』人心心念唸的那人是自己兄長。長姐,你當真要咱們去查個明白麼?”
桑氏此時已是一臉灰敗,小妹死犟着要追查到底,結果——自然是顯而易見的。若是孃家都對她生出厭惡,不再管她,如今的她,往後該何去何從呢……
最後,誰都不知道桑家三個女人在屋子裡說了什麼,只桑夫人離開時,堅持着見了王妃一面,言語中明白透出桑氏今後如何與桑家再無干系,敬請王府管束云云,倒讓王妃愣了好大一下。而桑妍霜走出王府門外那一刻,心中生不出絲毫愧疚,面容輕揚,只有說不出的輕鬆舒暢……
我想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人的聰明用在奮發向上,自己掙個好前程;有人的聰明卻用在小心眼兒的算計身邊兒的人爲自己謀利。大智慧與小聰明的差距,總會在結局中顯現出來……
咳咳~~純屬題外話,親們就當我抽了,小小感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