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有很普遍的搭訕文化,幾乎每個人都被搭訕過,或是搭訕過別人,看你模樣不錯,直接上來詢問可不可以拍人類愛情動作教育片的也不少。
如果你從未有此經歷,也不必覺得這點很假,去照一照鏡子,或許會有答案。
溫曉光聽不懂日文,自然也就不知道圍繞一旁的導購員在嘰嘰喳喳說什麼,其實人家在嘗試與他交流,問他是不是中國人。
“一秋,她想要幹什麼?”
“是想和你合影,能答應嗎?”
溫曉光搖搖頭,“算了吧,你跟她說我可以多買兩套衣服,這沒問題,但最好不要合影,我畢竟是嚴肅的商務人士,本來爲了公司天天在媒體面前說些不着調的話就讓人覺得我有些不嚴肅,再有這種合影傳回去就更不嚴肅了。”
宋一秋對於嚴肅的商務人士這一說辭有些忍俊不禁,但她還是傳達了老闆的意思。
日本的小姑娘聽了以後一直說着可惜,這個國家的文化中自掃門前雪是很重要的教育,就是儘量不要去給人家添麻煩,所以倒也沒有偷偷拍他的。
他也沒忙着自己買,繞到女裝那裡指了指宋一秋給店員看,人家馬上也懂什麼意思了。
“我嗎?我不要了溫總。”
女孩子說這種話都是騙人的,有不喜歡男人的女人,但沒有不喜歡衣服的女人。
“我覺得你穿這幾件衣服好看。”
宋一秋一想,我穿着,好看嗎?
那,就買來吧。
……
城市的夜景大多相同,文字、氛圍、體驗可能稍許和國內有些差別,但總體上千城一面的規律還在。
“以前讀書的時候,總是聽一個人說,要攢錢到日本來走一走,北海道的雪,富士山下的櫻花……後來倒是攢到了一些錢,但是也沒來成。”
宋一秋聽不明白,“溫總,你說的是誰?”
她大概率是聽不明白的,溫曉光好像沒什麼帶不來日本的身邊人,其實他說的是上一輩子。
記憶是真切存在的,平日裡太忙總是來不及想,偶得空閒之後也會回想當初,那是讀書的時候與某個人說好的約定,可惜,人家與別的人來了,如果不是在日本,他可能都想不到這個事,來了之後總是會被觸動到一些。
“沒說誰,我們去吃頓日餐吧,吃碗清淡的麪條,還有,暫時不要叫我溫總了。”溫曉光正好在路邊看到一家,領着就走進去了。
他現在宛若一個智障,因爲一句日本話都不會說,都是宋一秋在和人交流,替他安排。
坐定之後,宋一秋問他,“是不是心情有些不好?還是想到了什麼事?”
“也沒有,就是身體不適帶來的萎靡。”
“好吧,我怕我開心過了頭……”
溫曉光善解人意的說:“不必畏畏縮縮的,你開心我又不會朝你生氣。我想起來,褚大姐好像說過你這個特點。”
“什麼特點?”
“要麼對人不好,一旦對人好,像有傻瓜勁一樣的對人好。”
宋一秋恍然笑了笑,“她是說我以前犯傻的事兒吧,好幾年前我是有喜歡一個人,也是機緣巧合的相遇,被耍了幾次之後我就發現他不是真的有多喜歡我。”
“耍了幾次?”
“有些男人喜歡物化女人,並不十分尊重我們。”宋一秋待他點頭理解了這句話之後繼續:“我偶然發現他只是在向兄弟炫耀我的追逐,炫耀有個身材火辣的女孩兒追他,但他對我的感受並不關心,黃種人也並不十分受歡迎,人家是風雲人物,和他約會的金髮美女好幾個,發現這點之後其實就沒再犯傻了。”
溫曉光託着下巴,“頭一次聽你講自己的事。”
“您也從來沒問過呀……”
“所以褚大姐也叫我不要騙你,免得到時候害苦了你。”
宋一秋猛的搖頭,“你不會害我的,你沒有攻擊性,我每天在你身邊,不會看走眼的。”
“那你看到的我是什麼?”溫曉光問道。
“就是擁有很獨立的人格的人。懂得並願意照顧自己,處理工作能夠妥帖也會盡情享受生活,不常傾訴甚至不傾訴,就像剛剛,好像是自己的苦難自己有能力消釋。也很少表現出攻擊性,或許因爲內心強大而衍生出一種體恤式的溫柔,並且堅持自己的判斷不後悔。”
溫曉光聽後都有一股子意外。
“你是不是平時會看傷痕式的青春文學?”
“工作那麼忙哪有時間看,我只是趁着這個機會想曉得,你是不是真的有能力消釋自己的苦難。”
溫曉光說:“如果可以,當然都希望自己永遠嘗着蜂蜜糖過日子,站在象牙塔,光明正大曬月亮過完一生。甚至於人間是個什麼玩意兒,多看一眼都應是多餘。我只是覺得誰也無法做到這樣,因此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你看那些海賊王的宣傳照,有時候講太多沒用也沒意義,既然上了生活的賊船,那就做個快樂的海盜。”
“而且你不必這樣子照顧我,在我看來你更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他微微一沉吟,開口又問道:“一秋,你有什麼想要做的事嘛?總不至於就是想要當我的助理。”
“也不能這樣子講。”她嘴角含笑,“剛剛工作開始掙錢的人其實最大的目標就是有一份養得活自己並且做的開心的工作。所以我挺滿意助理的工作,要說…還缺什麼,我有點想談戀愛。”
錢和男朋友,事業和愛情嘛,溫曉光一想,這倒也是合乎邏輯的了。
其實仔細打量一下她,以花爲貌,以鳥爲聲,以月爲神,以柳爲態,以玉爲骨,以冰雪爲肌膚,右眼角下有一顆極淺顯的淡痣,下巴極細膩能看到青筋,潔白額頭散發着年輕時纔有的皮膚光澤。
其實是很好看的女孩兒。而且…他曾看到過更多。
正欣賞的時候,麪條上了,真是令人懊惱的打擾。
“在我身邊再工作兩年吧。”溫曉光別的不能保證,但錢將來應該還是不缺的。而且她日語那麼熟練。
“嗯。”
……
……
傍晚街頭有一陣清涼,商業繁華之中有幾排樹木,樹下襬了幾個石桌石凳,一陣風輕撫面龐,吹起幾片樹葉,這樣的偷閒時刻對他來說可不多。
“對了,我能問一件事嘛?”宋一秋忽然開口。
“你說。”
“劉總和你是不是…”
溫曉光想了想,“是的。”
“好,”宋一秋神色黯然,“我問了,但我不會亂說的。”
她還是小,搞不清楚助理這一職位有時候意味着什麼,她的聰明也不該被浪費。
溫曉光講,“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不要想太多,我希望你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