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兩別,互不牽掛。這是紫墨答應葉蓉的。其實即使不答應又能怎樣,凌燃青的心還是不會屬於她,連最渺茫的希望都從未給過她,一如那顆她從未看透的心。紫墨站在公司大門的一側,緊張地等待凌燃青出來。風拂起她的長髮,攪得她心慌意亂。她飄逸的長裙和青絲融一起,讓她翩翩然如仙子。
葉蓉在臨近下班的時候會接到家裡的電話,然後謊稱有事情先走,她今天上班有點頭暈沒有開車,只好開走凌燃青的車,她手頭的工作理所當然也由凌燃青來完成。下班後凌燃青還得加班,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時候他纔剛剛完成工作。等他出來打車時,會“偶遇”在公司門口徘徊的紫墨。
一切葉蓉都安排得妥當,紫墨安心等凌燃青出來就可以了。
“喲,這不是害人精嗎?”聽聲音就知道是雷興航。即使是被全公司的人誤會、造謠,受到種種折磨、刁難,紫墨也沒覺得自己有多麼倒黴,可在屢次遇到雷興航後,紫墨終於相信,她的運氣不是一般的差。
“請你嘴巴放嚴肅點,再這樣語出傷人別怪我不客氣。”每次見面都要惡語相向。
“勾引有婦之夫,同時追求兩個男人,被不明男人包養,造謠污衊、陷害他人,虛榮、貪財,爲攀高枝不擇手段。我還以爲這樣的人有多大能耐呢,原來是一個山溝裡飛出來的清潔工,還心高氣傲想變鳳凰。我說這些冤枉你了嗎,我說的都是事實,事實。”雷興航以爲抓住了紫墨的小辮子,洋洋自得地說。
紫墨不得不用佩服的眼光觀賞一下雷興航了,看他也算是一表人才,出身更是沒得說,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卻是那麼不堪入耳,儼然一個罵街的潑婦。
見紫墨盯着自己不說話,雷興航以爲她心虛了,更加來勁了:“看什麼看,怎麼,你還想勾引我嗎?我可是鋼鐵不侵,你別想對我使你那些手段。”
“我是想看看留洋回來的學子到底是什麼樣子。在南茜面前,你一定是個乖兒子,彬彬有禮,謙遜大方,可一避開她的眼睛,你就變成另外一個人了。我倒是奇怪了,到底哪個纔是真實的你,哪一個纔是受西洋文化薰陶的成果。如果南茜對你來一個全程監控,她就會發現,你揹着她做的那些事。你熱衷於和中年大媽們背後嚼舌頭,打探別人的隱私,無中生有、中傷他人。你碎嘴、狹隘、自以爲是,你頂着你爸爸給你的頭環到處招搖,可是看清你面目的人無不都在恥笑你,這樣一個與街頭無賴無異的人能有什麼出息,還創辦自己的公司,把心思全放在歪門邪道上,最後還不是靠老子掏錢收拾爛攤子。”
紫墨的一席話,雷興航聽了早該暴跳如雷的,不過他只是站着發愣。紫墨有點擔心,自己說得那麼狠,他看似平靜,不會是暴風雨的前兆吧。
“好犀利的言辭,但是,你這個可惡的女人給我記住,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絕不能侮辱我的能力。我最恨別人說我利用老爸的本事混社會。我的公司是我自己開辦的,沒用老東西一分錢,你敢再說一次我是靠老爸取得的成就試試。”
雷興航咬牙切齒說完了話,看來這次是真的把他激怒了,不過紫墨心裡狂笑不止,這傢伙就是自不量力。“你取得什麼成就了?就連你自己還不知是你老爸的成就還是敗筆呢。”
紫墨當然不怕雷興航發怒,他能拿自己怎麼着,就算是動手他也不是她的對手,而且在街上對一個女人動手,丟人的是他。
紫墨的目的就是把雷興航氣走,可他不僅不走,還像想起什麼似的說:“你那個同夥呢,叫什麼什麼的,怎麼沒見到她,你一個清潔工,她也高貴不哪去,還吹自己老爸是富豪,我看你們就是一個騙子團伙。”吵不過紫墨,他開始拿她的朋友說事了。
“什麼同夥,我遇見你就夠倒黴的了,還拉着我的朋友嗎?”
“從我爸船上下來的那個女人,你別裝糊塗了。”
“哦,”紫墨裝成恍然大悟的樣子:“我確實坐過你爸爸的船,可我沒有什麼同伴,在船上除了你家人也沒有結識過別人,你一定是記錯了。”
這回輪到雷興航吃驚了,“你這個女人說謊的本領不是一般的好,不承認是吧,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你們的底細。”
見雷興航沒有要走的意思,紫墨有點着急了,她擔心凌燃青在她和雷興航糾纏的時候離開,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她不能失去。
“看見你算我倒黴,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以後我們各走一邊,誰也不認識誰。你最好現在就從我面前消失。”
“讓我走你好去做壞事是吧,我偏不走,我倒要看看你又要耍什麼手段。”
這個人真是嫌惡得很,紫墨伸出手,想一把把這個礙事的人推開。可是她忘了今天穿的是高跟鞋,她一個站立不穩,朝一邊倒去。
倒在地上也沒什麼,以她的身手爬起來就沒事了,可偏偏有一隻手拉了她一把,她一個重心不穩又往前倒去,摔到了拉她的人的懷裡。
紫墨又氣又羞,她使勁想推開那個人,可他的胳膊摟得那麼緊,讓她動彈不得。天哪,這樣被一個男人摟住,她的清白全毀了,怎麼還有臉見人。紫墨狠狠抓住那人的前臂,五指幾乎要陷進去。
“啊。”雷興航痛苦地一聲慘叫,鬆開了手臂。“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我好心不讓你摔倒,你竟然恩將仇報。”
他把胳膊伸到紫墨面前,上面的指甲印清晰可見,正在向外滲着血漬。
“我寧願摔死也不稀罕你扶住我,流氓,上樑不正下樑歪。”
“真是不知好歹,我幫你你還倒打一耙。看你表面上裝得這麼清純,竟然是這麼歹毒。”
紫墨不再理他,她一個轉身準備甩掉這個可惡的男人。
可是眼前一黑,她又摔進另一個人的懷裡,以她的感覺這又是一個男人的懷抱。她憤怒地直起身,待看清眼前的男人時,她的怒火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代的是羞憤、尷尬。
“你沒事吧。”凌燃青依然是波瀾不驚的樣子,他的眼睛清澈而溫和,紫墨想不出這雙眼睛看葉蓉時是怎樣的眼神,要怎樣的女子才能溶進他眼底的溫柔。
怎麼會沒事,此時的紫墨衣服凌亂,頭髮交織在面頰上,還帶着氣急敗壞的表情。無論她打扮得如何好看,站在凌燃青面前時永遠是最狼狽的模樣。
迅速整理好頭髮,紫墨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雷興航就站在旁邊,她原來想好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眼看着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就被雷興航破壞了。
見紫墨不說話,凌燃青禮貌地笑笑準備往前走,紫墨想不出說辭挽留他,不過雷興航適時開口了。
“這不是設計院赫赫有名的凌大設計師嗎,幸會,幸會。”
凌燃青顯然不喜歡這種人,他只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點點頭算是迴應。紫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擔心雷興航會說出有損她形象的話來。他說再難聽的話她都不在意,只要不當着凌燃青的面說。
“沒有誠意,你連我叫什麼名字都不問,我們怎麼算認識呢?”雷興航繼續無賴地攔住凌燃青不讓他走。
紫墨不知哪來的勇氣,她猛然挎住凌燃青的胳膊說:“他是個無賴,別理他,我們走。”凌燃青被阮紫墨的動作嚇了一跳,他轉過頭看了一眼紫墨,紫墨看不懂他的眼神,可他的眉頭是皺着的,難道他也厭惡她,認爲她是個不自重的女人。
紫墨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對雷興航說:“這是我男朋友,希望以後你不要來打擾我。”說完不及雷興航做出反應就攔下一輛出租車,連拖帶拽把凌燃青拉近車裡。
車子駛離了雷興航的視野後紫墨才鬆了口氣,可接下來的氛圍更讓她不安。凌燃青鐵青着臉,他一定不喜歡她這種類型的女孩吧。
“你去哪裡?”凌燃青冷冷地問。
“師傅停車,我現在就下車。”紫墨逃也似的下了車,她以爲凌燃青會乘車絕塵而去,沒想到他也隨她下了車。
“你住哪裡,我打車送你回去吧。”
“不用,剛纔對不起,那個人老是纏着我,我是沒辦法纔拿你做擋箭牌的,我向你道歉。”如果雷興航聽到這些話一定會大讚她是個說謊奇才。
“沒關係,女孩子在情急之下總會習慣於求救於別人。”凌燃青伸手準備攔下一輛出租車。
“慢着。”紫墨一下子扳回來凌燃青擡起的胳膊。“我……爲感謝你剛纔幫我解圍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這個就不用了。”
“那我們一起走走好嗎?”
紫墨的要求讓凌燃青不自在起來。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已經向公司辭了職,明天就要回山西老家了,以後也不會來這裡,我們可能永遠都不會再見面。你是公司唯一給過我幫助的人,雖然你從未注意過我,其實我在心裡一直把你當做最親近的人。現在我要走了,我只要求你陪我走走,說幾句話,這對你來說不算什麼,可對我來說可能是我對這裡回憶的全部。”
紫墨的話越發讓凌燃青不安。“你應該知道,其實我和……”
“我知道,你有你愛的人,我沒有奢求什麼。”紫墨的情緒變得很激動,她哽咽着說不下去,凌燃青終於動容,他默默地點點頭,慢慢朝前走。
他的步子邁得很慢,紫墨還是願意落他半步,這個距離可以讓她好好的看一看他,他的背影,他的眉眼,真的和劉弗陵一樣啊。
他們就這樣往前走着,誰也不說一句話,紫墨甚至恍惚又回到了從前,走在她前面的,是她的劉弗陵。在飄葉的梨樹林,在採藥晚歸時彩霞滿天飛的山腳,在一池怎麼也看不邊的碧水中的扁舟上,他們就這樣一直往前走,相扶相持,直到天荒地老。
可殘酷的鈴聲還是將紫墨拉到了現實,聽到電話裡的聲音,凌燃青的臉上現出難得的溫情。
“好的,你在那裡等我,我馬上就過去。”
那個聲音紫墨怎能聽不出,葉蓉還是不放心她。
甚至連道別的話都沒有說完整,凌燃青就鑽進一輛車匆匆離去。紫墨的心一下子涼在那裡。
根本就沒有相忘於江湖,因爲他從來沒有記起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