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變得深遂起來,窗外濃郁得快要化開的綠意已經被無盡的黑暗所淹沒。
俏麗的列車員開始用手推車讓擁擠的列車變得溫暖起來:“盒飯方便麪,盒飯方便麪有需要的沒有,前面的請讓一讓,盒飯方便麪的有需要沒有!”
即使沒有飄來飯香,但是一想到盒飯裡的大排,易弱水仍然嚥了一口唾沫。
浜星鐵路的盒飯價廉物美一向是易弱水的最愛,在穿越回來之前,十五元、二十元的盒飯照樣能輕輕鬆鬆秒殺動車高鐵上的六十元、四十元的盒飯,現在的易弱水又正在長身子,飯量快能差不多吃下一頭牛。
只是他還是咬了咬嘴脣,易弱水手上的閒錢着實不多,縫在內褲上的錢包裡面裹着一千八百塊錢,這差不多是家裡能拿出來的全部現金了。
一千八百塊在九六年不是一個小數目上,但是這還包括了這個學年的一千二百塊學費與住宿費,易弱水實際能夠支配的現金只有六百元而已。
爲了省錢,他可是特意從鶴城坐汽車到金江,然後又從金江轉車到了仙都,最後才坐上剛剛開通沒長久的火車。
易弱水專門找了一個高考之後沿路放鬆的理由,但重要的關鍵在於這能比直達的汽車省下差不多五六十塊的費用。
上一次上大學花起錢有些太不夠節制,給家裡帶來了很大的壓力,這一回易弱水準備靠這六百塊過上一學期,因此買上一份帶着熱氣的盒飯對於易弱水來說,很有些壓力。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從旅行包裡拿出餅乾咀嚼起來,倒是身旁的一對小夫妻已經爲了買不買一份盒飯爭執起來,三十出頭的丈夫是個爽快人:“不就是十元錢嗎?我出了便是,我一個月賺一千多,哪裡會缺這點錢!”
已經有點發福的妻子一看就知道是個能說會道會管家的女人:“咱們包裡又不缺吃食,這錢能給咱娃買多少東西了,別亂折騰了。”
丈夫又說了幾句,但顯然被老婆捏住了痛腳,他只能朝着易弱水請求援助:“小兄弟,我一個月都能賺小兩千,難道買不起一盒盒飯,你倒是給我評評理!”
易弱水回過頭朝着這對小夫妻笑了笑,然後才說道:“大哥大姐吃辣不?”
爽直的丈夫當即操着十分標準的龍城口音說道:“當然吃辣,這人生啊,沒個辣味還有啥滋味,只是這與買不買盒飯有什麼關係?”
微胖的妻子倒是客氣地說道:“小兄弟,你來說說!”
易弱水倒是在這條鐵路跑了不知多少回,自然有他的一番道理:“如果大哥大姐喜歡吃辣的話,還是過了星州再買,絕對辣得夠味,若是不吃辣的話,現在趁早買!”
星州這座城市可以說是甜辣之上的分界線,從省城到星州的這一段鐵路,都是甜黨的天下,過了星州,龍城人才會滿意地說:“夠辣!好吃!”
而浜星鐵路上的盒飯,則是相對偏向於濱海人的清淡口味,至於而星州這座城市,既然經歷着幾種滋味板塊的碰撞,既然就交集幾種滋味的好處。
易弱水在這座城市呆了整整三年,很快變得比普通的濱海人更會吃辣,一想到這,他就不由懷念起了學堂食堂的麻婆豆腐與酸辣球菜,還有小食堂的爆炒螺絲。
而聽過易弱水說過這一番道理之後,丈夫立即作出決定:“不辣就完全沒滋味,還是過了星州再說吧!”
他有些歸心似箭:“過了星州離家就更近了!”
易弱水看了一眼已經只剩下一點殘光的羣山:“大哥大姐,先拿包裡的吃食墊一墊吧,星州西站馬上就要到了……”
沒錯,星州站馬上就要到了!
能管家的微胖妻子卻是毫不客氣對着丈夫嚷開了:“列車員,給我老公來份盒飯,甜死你!叫你不聽老孃話,老孃就讓你嚐嚐不聽話的下場!”
他丈夫已經討饒了:“老婆,老婆,這次回家,我都聽你的,別買了,我一向吃不慣海鮮,老婆,這趟回家我什麼都聽你的,錢都歸你管好不好!”
可憐的丈夫討饒了半天,他婆娘才總算打消買盒飯的念頭,易弱水以爲一切都要結束的時候,前座有人突然探出頭來:“你好,這位同學,你對星州西站熟不熟?”
這是個與列車員一般俏麗的女孩子,只是顯得太纖細稚嫩了些,披肩的長髮掩護不住她的纖細與青春,只是這張臉卻讓一下子呆滯住了。
這好象是小竹?
易弱水根本沒想到會在這趟前往星州的火車遇上小竹。
小竹是他關係最好的同學之一,兩個人相處得不錯,小竹經常還經常幫他佔座,易弱水窘迫的時候甚至好幾次找過小竹借過錢。
但易弱水隱隱約約記得小竹的家鄉似乎是在省城邊上,即使她與自己一樣提前到校報到,也似乎不可能坐方向幾乎相反的浜星鐵路啊。
因此易弱水不能確認眼前這小妮子就是小竹:“是江東貿易大學的同學嗎?”
“嗯,我是江東貿易大學的新生!”
小竹的聲音還是象記憶中那般象糯米般好聽,又甜又膩:“你怎麼知道我是江東貿易大學的學生?對了,你對星州西站熟不熟?”
果然是記憶中的小竹!
“你想去哪裡?我幫你!”
雖然這些年易弱水跑星州西站的次數不少,但是對於十幾年前的星州西站是怎麼一個具體佈局,已經是沒有多少印象。
但是既然是小竹問起,易弱水冒着露宿街頭的危險也要先幫老同學解決問題。
“我想去出租車管理處!但是我又不知道出租車管理處在哪裡!”小竹似乎也是第一次來星州:“同學,你是哪所學校的?”
我與你是同班同學好不好,易弱水不由笑了:“不是在出租車上丟東西吧?出租管理所在出站口西邊,等會我就帶你去,我也是江東貿易大學的新生!”
人類總是對同類抱有更多的信任,小竹嬌小的瓜子臉一下子就露出少女的甜蜜笑容:“那最好了,你是今年的新生?哪個專業的?”
易弱水剛想給小竹一個意外驚喜,廣播中已經傳來了列員車的聲音:“各位旅客,各位旅客,歡迎乘坐由濱星鐵路執乘的列車,星州西站馬上就要到了!星州西站馬上到了!”
小竹不由吐了吐舌頭:“馬上就要到站了!”
“別急,應當還有十五分鐘才能到站!”易弱水看了眼行李架:“等會我幫你拎行李!我是九六級新生易弱水。”
“易弱水同學,我是小竹!”
“易弱水同學,腳步能不能快一點,快一點呀!”
穿着一件白色開衫的小竹在站臺上灑下了銀鈴般的笑聲,拎着個小包步伐輕盈地走在前面。
而易弱水臉上雖然也帶着笑意,手上卻提着兩個笨重的手提箱,肩上還挎着一個大大的旅行袋,他不得不緊趕慢趕才能趕上小竹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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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色之下,兩個人在長長的走廊並排走着,拖出一對長長的影子:“小竹,對了,你馬上就跨出鐵路管理的範圍了……”
易弱水一邊無限懷念可以大大節省體力的拉桿箱,一邊指點小竹:“知道不?鐵路與地方的界限就是這條滴水檐!”
小竹萌狀十足地一個大步跨過了滴水檐,然後才如同天使般轉過身:“易大哥,旅行包要不要我自己來拎?”
看着小竹那過於纖細而變得如此美麗的身子,易弱水一下子又充滿了動力。
小竹這丫頭,在易弱水的印象之中,她永遠是如此纖細,她似乎吃什麼都長不胖,永久保持着最苗條的身形,穿越前的那次星州同學會一羣同學還在感嘆她身材還是這麼纖細。
又高又瘦的小竹就是個排骨精啊,雖然小竹並不算高挑,比標準高度還要稍差了那麼一點點,但是與她的纖細一對比,她確實是標準的排骨精。
更不要說小竹這個纖細的身子還充滿了無限青春的氣息:“易弱水同學,出租車管理處到了沒有?”
“到了!”沿着長長的過道,易弱水已經看到出租車管理處的標誌:“小竹,你是準備出城嗎?”
眼前就是星州公安局出租車管理處,出租車都必須在這裡登記之後才能出城跑長途。
小竹的步伐一下子加快了許多:“我媽媽有東西寄存在這裡給我了!對了,易弱水同學,你準備接下去哪裡?”
去哪裡?這還真是一個問題,現在學校還有大半個月時間才正式開學,但易弱水沒把這件事放在心底:“還沒着落,準備去了學校再說!”
小竹應了一聲,卻沒有回答易弱水的問題。
她一個孤零零的女孩子能提前到星州來,應當早有安排,但是她也不可能對易弱水目前的困境提供什麼實際性的幫助:“我們進去吧!”
還沒走進出租管理所的辦公室易弱水就聞到濃濃的煙味,兩三個穿着警服的民警正在裡面很隨便地玩着牌,只有一個解開風紀扣的民警還在盯着窗口。
一個四十出頭的半禿民警看到易弱水與小竹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直接把牌一扔,毫不客氣地說道:“你們小孩子來這幹什麼?”
他說話的腔調有些流裡流氣的味道,把小竹嚇得不輕,易弱水倒是十分熟練:“警察叔叔,我們是江東貿易大學的新生,她媽媽有東西寄存在你們這裡,她叫常沁竹,我是她同學!”
“是省城常家的寶貝閨女吧?”半禿顯然認識小竹的媽媽:“你們真得只是同學而已?你媽媽可說只有你一個人要過來!”
“我們是同學,在火車上碰到的!”小竹趕緊:“對了,易弱水同學,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可沒告訴過你!”
易弱水這纔想到,自己居然無意叫出了小竹的全名,他剛想解釋是怎麼回事,一輛出租車突然一個猛剎之後突然停在管理處門口。
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司機迫不及待推開車門,幾乎是一路狂奔直接衝進了出租管理所裡,她上氣不接下氣地按着桌子連聲嚷道:“警察同志,警察同志!”
這似乎是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