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回門,朱三爺守約的帶着姚麗娟回了現在的朱府,錦好只是三日未見姚麗娟,見到她時,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一大早,兄妹三人就守在家中,無心做事,不知道讓人上門上看了幾回,好在姚麗娟心中也是歸心似箭,沒讓他們太過久等。
姚麗娟瞧着眼前綻放滿臉笑容,笑顏如花的錦好和如意,耳邊聽着她們溫軟甜糯的聲音,頓時有些空蕩的心,被裝的滿滿了,臉上也綻放出笑容。
朱三爺一直注視着嬌妻的一舉一動,瞧着她如春花般驟然綻放的笑顏,也有些頭暈目眩起來,只覺得眼前和心中,只有這一朵絢麗綻放着的解語花。
而錦好瞧着容顏比往日豔麗三分的姚麗娟,也放心了不少,看來她的選擇沒有錯,這些年,她什麼時候瞧見過這般神色的姚麗娟。
一家子說說笑笑,進了內院,朱丹青一路小跑迎了出來,雖然是春日,可是朱丹青這三日第一次和姚麗娟分開,自然病怏怏的,錦好擔心他外出吹了風,就將他安排在內院,見到了姚麗娟,就跟乳燕歸巢般,母子二人居然上演了一出喜相迎,淚汪汪,還是朱三爺使出了渾身的本事,許下諸多隔斷賠款條件,才哄得這一大一小破泣爲笑。
或許,這纔是家。
錦好瞧着朱三爺一身斯文模樣,肩頭居然坐着個流鼻涕的娃娃,將那一身斯文之氣,破壞的乾乾淨淨,可是卻不顯得突兀,反而有種矛盾的和諧。
姚麗娟的目光,如流水一般纏繞在一大一小的身上,這般明豔且柔情似水的目光,錦好從未在莫二老爺的身上,感受過。
一家人端坐,朱三爺坐在上首的椅子上,錦好等人,依着年紀大笑,跪拜了,奉上兒女茶,也改口叫了父親。
而朱三爺第一次被人叫父親,那麼沉穩儒雅的之人,也激動莫名,拿出來的禮物,也是相當的出彩:邱如虎送了一個金算盤,純金打造,那小小的算盤珠子,俏麗可愛,金燦燦的,誰看了都喜歡,自然讓一心成爲鉅商的邱如虎愛不釋手。
錦好的禮物,是一支罕見的金毛狼毫,碧玉筆筒,一看就是好東西。
邱如意得了一把防身的寶劍,雖然錦好不太懂,可是瞧着如意那眉飛色舞的樣子,也知道是好東西。
至於朱丹青,那是陳年古玉,據說是朱家男子成親後,送給第一個兒子的禮物,不但養人活命,更是身份的象徵。
錦好眼底含笑地瞄了眼,朱丹青手裡的古玉,對日後的生活,就更期待了幾分。
朱丹青到底年幼,早上氣得早,沒多久就打起了瞌睡,姚麗娟哄着他入睡。
朱三爺趕不及行駛起父親的權利,將三個孩子都叫到了書房。
朱三爺對錦好佈置的書房,十二分的滿意,一張簡單的黃木桌子,案子上擺着潔白的宣紙,文房四寶依次排開,背後是一張巨大的山水水墨畫,掛在牆壁,近看的時候,就彷彿身臨其境。
看來這孩子和他一樣,對他也是用足了心思,這樣看來,他新生活的開頭很不錯。
“明兒個,我和你們母親要進宮謝恩,你們幾個,好生收拾一番,也跟着一起去看看。”
他和姚麗娟成親的當日,皇后就賞了一對翡翠鐲子、一套時新樣子的赤金頭面首飾、十來匹新貢進來的各色料子等物,皇上也讓人送了支金嵌玉如意來,可謂是榮耀異常。
見三個孩子都怔住了,不由得輕笑:“總得一家人去吧!”這是要正式將錦好他們,引入到上流社會了,也表示朱家承認了他們的身份。
第二天,風和日麗,因爲要進宮給皇帝,皇后謝恩,所以一家子早早就準備起身,着重仔細了一番,生怕哪裡失了妥帖。
明王妃的臉色唰的一下子,羞紅了起來,她站出來,何嘗不是想用自個兒的身份,幫寧若秋,對着錦好堅定而誠摯的目光,她心裡那份羞愧又濃了一份。
寧若秋更慌亂了,她想過這事的後果,她知道錦好會生氣,會不高興,她已經想好了,就是錦好怒得揍她幾下,她都會忍着的,可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錦好會直接的說絕交。
寧若秋的嘴脣顫動:“……可,可我本意不過是想幫幫……”
錦好輕輕的搖頭,打斷了她要說的話:“寧小姐,莫要自欺欺人了,好不好?幫人的方式,絕不是隻有這麼一種。”
寧若秋的臉色此時蒼白的嚇人,錦好繼續道:“我是個俗人,俗到不能再俗的大俗人,想事情也很俗氣,也想着朋友之間能兩肋插刀,也想着朋友之間,信任無間,可是若是在我想着爲朋友兩肋插刀,交付全部的信任之時,我的朋友卻爲了別的人想着算計我的家人,那我豈不是很可笑?我的信任算什麼,一文錢都不值吧?”
明王妃聽了,更加的覺得尷尬,看着眼前看似和順,卻句句帶刺的少女,不由得嘆了一聲:果然是個妙人兒,也難得長公主那麼孤僻的性子,也能看的入眼,放在心上,就是她看了,也覺得滿心的喜愛——剛柔並濟,果然是日後能支撐門戶的正頭娘子。
“不會,我可以對天發誓,日後再不會因爲別人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寧若秋聽了錦好的話,急急的說道。
錦好一眼打斷:“有一就有二,我不想冒險。”
該說的都說了,該交代的也交代清楚了,錦好今兒個一驚一乍的,也累了,她對明王妃行禮:“今兒個多謝王妃幫忙,等這兩天事情忙定了,小女定然會親自到府上拜謝。”
寧若秋和明王妃聽了這話,臉色又是一變,這話不但有了絕交的味道,還有了趕人的味道——顯然,錦好已經沒有談話的意思。
說完這句話,錦好也覺得精疲力竭,又朝着明王妃福了福,又對寧若秋周到的行了一個禮,然後轉身撩起簾子,進了內室,自始至終都不曾回頭。
寧若秋想追上去,可是卻不把被明王妃拉住,寧若秋掙扎:“姨母……您放開……”
明王妃卻不理她,反而有些羞愧的看着錦好,底氣不足,聲音在空中漂浮:“莫五小姐,這些日子,你爲了籌備你母親的婚禮,也累了,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寧若秋還想求得錦好的諒解,可是明王妃卻給身邊的丫頭,婆子一個眼色,二人就笑盈盈的上前,哄着寧若秋,連推帶拖的離去。
一路上,寧若秋又不甘心:“姨母,你讓我和莫妹妹說清楚啊……我不能這麼離開……”她是真的喜歡錦好這個朋友,若是就這樣絕交了,她怎麼能甘心?
明王妃氣的恨恨地掐了寧若秋一把:“你這個死丫頭,還嫌不夠丟臉啊?你說清楚,你如何說的清楚,你還是乖乖給我回去,想法子補救?”想想,又敲了寧若秋的腦袋一下:“我早就告訴過你,要耐着性子行事,可是你總是將我的話,當成耳邊風,總是一再的闖禍。”
“你也常常在我耳邊誇你這個朋友孝順,既然知道莫五小姐最孝順母親,又怎麼會輕易原諒你這個差點壞了她母親婚禮的幫兇。”
“幫兇……”寧若秋似是被明王妃的用詞嚇到了。
明王妃冷笑一聲:“不是幫兇是什麼?是你將消息透露給常歡那丫頭的吧!是你故意將我引開的吧,吵着肚子餓,當時我就覺得奇怪了,可是我卻怎麼都沒想到,你會如此胡鬧?”
明王妃狠狠地瞪了寧若秋一眼:“你這些日子,給我呆在房裡,好好的反省,反省。”見寧若秋還要反駁,她冷聲:“反正莫五小姐也不會見你,你就給我消停點,若是再這般胡鬧,我就送你回家,順便給你父親捎封信,日後也莫要再將你放出來禍害人了。”
寧若秋聽了明王妃的話,頓時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沒了精氣神。
而進了內室的錦好,等到二人離去之後,也出了房間,心裡煩躁,不由得沿着後花園散步起來,邊走,邊慶幸道:終於清靜了,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清楚了,寧小姐到底是官家出生,心如磐石,而她卻沒有水滴石穿的本事,既然不是一路人,自然沒法子往一路上走。
“就這麼輕易放過了她?”
錦好朝發聲處看了一眼,又垂下腦袋:“還能怎麼樣,到底相交了一場。”
金翰林跟在錦好身後一段時間,原本只想悄悄的跟着,可是瞧着錦好那垂頭喪氣的模樣,終是忍不住出聲。
他因爲幼時的事情,對人防心較重,而且最看重人的忠誠,一個能輕易出賣自己的朋友,怎麼能如此輕易的放過。
而且,寧若秋的話更是字字誅心,拿捏着她們過往的情分,逼迫着錦好原諒她。
至於絕交……
金翰林瞧着眼前眉眼耷拉下來的錦好,就直嘆氣。
要是真的能狠下心來也就好了,可是看着這幅模樣,倒不知道這絕交懲罰的是誰。
金翰林本來還想說錦好幾句,可千萬不能這般軟下去,可是見她提不起興致,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有的只是心疼,他的好好,一直重情,這些年和寧家小姐相交,或許一開始還有些別的念頭,但是後來確實是動了真心,也難怪她會如此難過。
這麼一想,心裡那點怒氣早就跑到了九霄雲外,卻更是對寧若秋不滿,往日裡看她,還算可以,除了總是做出些沒譜的事情,倒也不至於如此離譜,可是現在看來,根本就是個腦袋沒筋的,這樣的人,早絕交了早好,省的日後還不知惹出什麼麻煩來。
“不過是一個外人,你這般難過做什麼?”
錦好見他這般善解人意,不再提之前的話題,心裡熨帖,卻更是莫名的覺得委屈,腦袋垂得更低。
金翰林頭疼的撫額,瞟了一眼四周,見雲燕很有眼色的避了開去,上前兩步,笨拙的安慰:“別難怪,就當自己識人不明,交了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
錦好身上軟綿綿的沒有了力氣,半靠在金翰林的身上,輕聲道:“我真難過,怎麼都沒有想到會是她。這些年,不管是我,還是母親,都是真心待她,可是……”
遇上這樣的事情,相信沒有人會好過的。
“若我說,不見得就是壞事,總算是看清了她,不是嗎?”金翰林這話說的倒是有點慶幸,也有幾分真實,若是真等到事情無法收拾,那就不是像今天這邊的虛驚一場了。
“雖說她這人爲人爽快,可是做事卻從來是顧頭不顧尾,日後難免不會闖下大禍,如今你和她絕交了,也算是給她敲了警鐘,日後再行事定然會好好的想上一想。”
“這算是我送她的絕交禮物吧!”錦好輕聲道:“也算對得起相交一場了。”
秋日的日光透着樹葉照射下來,映着錦好的面龐如同白玉一般般精緻剔透,半透明的膚色幾乎碰一碰就破了,綻放着一種不可思議的清麗,迷人之極,只是一雙眼睛異常的漆黑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