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環宇影視公司出來,蕭子健徑直去往陳向年的私立醫院。
三天前,他把蕭老爺子暗中轉到了這裡,住進了頂層最高級別的特護病房。
這一層的安保措施相當嚴格,只能乘坐專用電梯並持電梯卡才能達到這層,一般人根本上不來。
在這裡,蕭子健完全不需要擔心那些無孔不入的媒體記者們會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所以現在他幾乎每天都會過來一趟。
蕭老爺子當然不願意被轉到這裡來,他知道這家醫院背後的真正主人其實是季東海,到了這裡可以說跟被軟禁了沒什麼差別。
但是現在,他連話都說不了,行動也不方便,只能像個木偶人似的聽任孫子安排。當然了,就算他能說話,此時的孫子也不會去在意他的意見。
推開病房門,蕭子健看到四姑蕭婷雪正坐在老爺子牀邊,手裡拿着一個大蘋果,用一把小勺在蘋果肉上刮幾下,刮出些許果肉泥來喂進老爺子嘴裡。
老爺子嘴歪了,吃水果不好咬,蕭婷雪便用這種喂嬰兒的辦法給父親吃。
她是上週從國外回來的,不過只有她一個人回來了,老公和孩子並沒有跟着一起回來。
其實蕭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作爲女婿怎麼也該回來看看的,不過這位四姑爺不愛攙和蕭家的事情,再加上對老爺子和另外幾個姑奶奶有些看法,所以除非年節不得不跟着回來一趟外,平時很少會露面。
但蕭婷雪是老爺子的親閨女,就算她不想摻和家裡的事情,這個時候也得回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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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蕭子健,老爺子剛纔還平和的面色倏地一變,擡起那隻還能動的手來啪地打開了女兒正遞過來的勺子。像是看仇人似的盯着孫子。
蕭婷雪不用回頭看,就知道身後的來人一定是侄子,因爲只有他出現的時候,老爺子纔會露出這種激動的表情來。
蕭婷雪乾脆收了小勺和蘋果,老爺子已經吃了大半個蘋果,也差不多了,轉回頭對蕭子健笑道:“今天怎麼這麼早?”
蕭子健先看了正向自己噴火的老爺子一眼,然後回了蕭婷雪一個淡淡的笑,“嗯,今天不忙,您什麼時候過來的?”
“上午就來了,給老爺子煮了他喜歡的山藥粥帶過來,中午喝了大半碗呢。”
“胃口這麼好?” 蕭子健有些驚訝地挑眉再次看向一張臉因怨憤而變得扭曲的蕭老爺子,對他笑道:“看來您沒準兒真能活到一百八十歲去呢。”
蕭老爺子從嗓子裡冒出“嗬嗬”幾聲,從他噴火的眼神中,不難猜出他一定是在咒罵些什麼。
收起脣角的譏笑,蕭子健站在原地默默地看了蕭老爺子幾秒,轉身來到不遠處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儘管在心裡萬分怨恨着這個爺爺,但是不管怎麼說,他跟這個冷心冷清的老頭子有着血濃於水的血親關係這一事實是改變不了的。
事實上看到這樣的爺爺,以及落到如今這般境地的蕭家,他的心裡也並不好受,不過他不會讓老爺子看出他的難受來。
這是爺爺和蕭家欠他父母的,他必須要替他們討還回來,不然這輩子他這顆心都不可能真正地安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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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你有什麼打算?”蕭婷雪從病牀上站起身,來在蕭子健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滿眼擔憂地看着這個親侄子,“我看這些天宇浩領着你那幾個表兄弟們鬧得挺兇的,可別鬧出什麼事兒來,不然你就分給他們些錢把人打發了得了。”
蕭婷雪口中說的宇浩是蕭家二姑奶奶的大兒子,比蕭子健大了將近八歲。
聞言,蕭子健從爺爺那張扭曲的臉上收回視線,看向蕭婷雪。
他這個四姑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綿軟了,不然也不至於被另外幾個姐妹合起夥兒來欺負得移民去了國外。
“我憑什麼要給他們錢,我那幾個好姑姑們以前貪的難道還少嗎,而且她們那些兒子不會不知道自己平時拿來揮霍的錢都是從哪裡來的吧,居然還好意思來鬧!”
“他們……他們可能是不甘心你一個人霸佔了蕭家產業吧,畢竟現在的社會和以前不一樣了。”
蕭子健冷笑,“不甘心又能怎樣,社會和以前不一樣了又能怎樣!別忘了我姓蕭他們可不是,所以我這叫繼承不是霸佔,他們居然還好意思來鬧,誰給他們這麼大的臉?”如果不是知道這個四姑的性子,蕭子健簡直都要懷疑這個四姑是在幫那幾個混蛋說話了。
“老實說,我倒寧可自己不姓蕭呢,這份產業誰愛要誰要!”蕭子健眼中閃過濃濃的不屑與厭煩。
說這話還真不是他故意矯情,自從他知道父母是怎麼死的以後,就沒有再花用過蕭家一分錢,現如今他的車子、房子、還有吃穿,所有的這一切都是他靠自己掙出來的。
所以就算沒有蕭家這份產業,他照樣能過得滋滋潤潤的,可是他那些好表兄好表弟們卻幾乎沒一個有正經工作的,而他們過的日子卻一個比一個奢侈,而讓他們過上這種奢侈生活的,是蕭家的錢。
蕭婷雪嘆了口氣,沒說話。
“四姑,我知道您是爲了我好,怕他們合起夥來欺負了我,不過有時候有些事能忍,有些事卻不能忍,而且我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何況季老虎的女婿能是什麼人都敢欺負的嗎,他們要是真有那個膽子,就不會只動嘴巴上躥下跳地折騰了。錢我是一分都不會給的,如果惹急了我,我就把當初我那幾個好姑姑們用在我身上的陰損法子也用到他們兒子身上去,不過他們可不一定有我的運氣好。”
蕭婷雪馬上聽出了蕭子健的言外之意,滿眼震驚地看着他,“你說二姐她們……她們後來還對你……”
病牀上的蕭老爺子聽到這句話後,也有些驚訝地看向蕭子健。
蕭子健垂下眼簾,濃密的長睫遮住了眼眸中翻涌着的不明情緒,淡淡道:“嗯,這些年,她們想盡了各種辦法要我的命,不過我命好,都躲過去了。”這些話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講過,哪怕是季小沫也沒有說話。
蕭婷雪的心倏地一顫,下一秒眼圈就紅了,“她們……她們怎麼可以這麼作孽!”
她知道這個侄子說得看似輕鬆,但其中的驚險絕不可能像他說得這般容易躲過。
真不知道這孩子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恐怕連個完整的覺都睡不踏實吧。
蕭婷雪心疼得不行,同時也有些後怕。
憤怒地轉回頭,蕭婷雪難得大嗓門地對父親吼道:“爸,您聽見了吧,這就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我們蕭家到了現在這種地步,您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現在阿寶他做什麼都不過分!”
蕭老爺子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渾濁的雙眼中是讓人看不懂的複雜。
他盯着孫子看了幾秒,突然轉過頭緩緩閉上了眼睛,歪斜的嘴脣卻不停地哆嗦着。
蕭子健倒是淡淡一笑,“算了,這些都過去了,蕭家的產業現在沒有幾個盈利的了,只有蕭家大院那邊經營的還算不錯,我準備把這個留下來,其他產業能賣的就賣,能整合的就整合,這些我已經讓助手和律師着手去做了。”
再怎麼恨蕭家,但他最終還是蕭家的人,所以這個爛攤子還得是他來收拾。
其實他做空蕭氏股票的做法,只是加速了這個早已被蛀空的大家族走向滅亡而已。既然是早晚的事情,不如快刀斬亂麻,這樣收拾起來也痛快利落些。
表面上看似他是在把蕭家往死裡整,其實未嘗不是在拯救頻臨滅亡的蕭家。
就好比身上長了一個大膿瘡,與其等着它慢慢潰爛,再讓它蔓延到全身,導致全身潰爛無藥而醫,不如下手一刀把膿瘡連根挖掉,當時是疼了些,但好歹還有活下去的一線生機。
他把這些事幾乎全權交給了方鐸和律師去做,從這個小師弟這些天的工作表現來看,是很讓他滿意的,不愧是國際名校出來的高材生。
蕭子健那番話的話音剛落,蕭老爺子猛地又睜開眼看了過來,一臉激動,嘴巴動着“嗬嗬”地想說什麼。
想來是不滿意孫子的做法吧,不過沒人搭理他。
蕭婷雪紅着眼點點頭,“行,現在你是家主了,一切你來做主就好,就算是帝王家,也沒有把王位一坐到底的,我們蕭家幾百年的傳承,傳到現在,氣數……也該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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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季小沫回到家的時候,看到平時很晚纔會回來的蕭子健竟然在家,手裡拿着一沓資料,正靠坐在牀頭擰眉看着。利落有型的短髮還帶着幾分潮氣,應該是剛洗過澡不久。
“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季小沫驚訝道。
蕭子健擡起頭,看到季小沫的那一刻,剛剛還微蹙的雙眉登時舒展開來,笑着打趣道:“這是嫌我回來早了?不然我出去轉一圈再回來?”
季小沫心裡高興,卻又被他這句話惹得沒好氣兒地瞪了他一眼,“願意轉就轉去唄,沒人攔着你。”
蕭子健把手裡的資料隨手往牀上一扔,“行,我現在就去!”
季小沫信他纔怪,於是就站在原地看着他。
果然,蕭子健徑直走到她面前,雙手捧起她的臉,目光溫柔地看着她,“瞧你這張口是心非的嘴,腫得都快跟小豬一樣了,還跟我較勁呢,我要真出去了,你這張嘴上估計不只能掛上一個油瓶子了。”至少能掛三個!
季小沫惱羞成怒地擡手捶他,“討厭,你才小豬呢,你嘴上才掛油瓶子呢!”
“行,我是小豬,咱倆都是小豬!”蕭子健笑着捉住她捶打自己胸膛的手,把臉湊過去,“兩隻小豬先親一個!”
浴後清新的淡淡檸檬薄荷香氣撲面而來,季小沫先是被蕭子健最後這句話逗笑了,很快又沉迷在男人的清爽氣息之中,情不自禁地閉上雙眼微微揚起下頜。
然而期待的吻卻並沒有落下來,季小沫正納悶兒地要睜開眼時,耳邊突然聽到一聲嗤笑。
猛地睜開眼,看到蕭子健彷彿被什麼好笑的事情逗到了,正低頭不停的悶笑。
季小沫:“……”
看季小沫一臉茫然的樣子,蕭子健笑得更厲害了,指着她的脣笑道:“……抱歉,我沒想笑的,就是……就是突然覺得有些無處下嘴……”
“……”眨了眨眼,季小沫半天才明白過來現在是個什麼狀況,臉上不由得呈現出一個大大的“囧”字。
這傢伙,接吻的時候居然敢給她笑場?
地洞呢地洞呢……有個地縫讓她鑽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