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筵開典,作爲大雍類似國慶日的大典,這一日,可以說是除了春節以外,最重要的日子。帝王在宮中設宴,邀請官員及妻女到宮中一同慶宴。
前兩日剛下過細細秋雨的天氣,今日也格外的潔淨,碧藍的蒼穹,像一顆巨大的寶石,一絲雲兒都沒有,明耀耀的照在大地上。
宴會還未開始,御花園裡很熱鬧,有宮人準備好了的宴前點心和茶水,供人先行墊肚。衆人在御花園內,等待宴會的開始,在被允許的範圍,吟詩做對,舞文弄墨,玩些遊戲,這些都是被年輕人所喜歡的。
雲卿這些遊戲已經是沒了什麼興趣,到京城之後,也接了幾張詩會畫社的帖子,她都推辭了,若不是必要去的宴會,雲卿是不去參加的,她所要面對的比別人要麻煩許多,有時間都用來研究和學習可用的東西了。
可是安雪瑩卻是很喜歡這些東西,她身子不好,稍許活潑點的節目便不能參加,在家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下這等只需精心的東西了。可要她一個人去,她認識的人不多,丟下雲卿在一旁也做不到,眼巴巴的看着人家玩鬧的樣子,讓雲卿覺得不忍,只好陪着她來到女眷們集中的地方。
夫人和小姐們在一番介紹寒噓了之後,就各自分開了,小姐們三三兩兩的呆在不同的亭子裡,或聊天拉話的,但是最熱鬧的還是屬靠近太極池的泓月水榭,裡面已經聚集了十五六來個小姐,各人身後都站着幾個伺候她們的丫鬟嬤嬤,水榭也顯得不是那麼寬闊了。
林真也坐在裡頭,一眼便看到雲卿和安雪瑩,旋即站起來招手道:“韻寧郡主,安小姐,你們過來玩啊。”
安雪瑩本來就想去看看的,此時聽到了,眼底帶着一分興奮,抓着雲卿的手,往裡面走去。
裡面的小姐身份比雲卿高的是絕對沒有了,所以她一進去,小姐們都紛紛站起來,行了個禮,雲卿對這些並不是屬於十分介意的,只要人家不是故意來挑她的規矩,她也不會如同刺蝟一般,看誰都要刺兩下,與小姐們點了點頭,找了個避風的位置與安雪瑩坐下。
今日雖然有陽光,但是十月寒秋絕對不是一句話而已,特別是在太極池上,伴隨着嫋嫋水氣,所以小姐們都是披了披風,坐在此處的。
梅太傅的孫女梅妤和雲卿在七夕宴會上算是有過一面之緣,笑道:“我們方纔正玩行酒令,你們一起來了,便更熱鬧了。”接着便轉頭望着前方一個看起來主持的少女道:“晨思,剛纔你又贏了一回,這次我們可不會輕易認輸哦。”
“那可難說哦,雖然多了個郡主,可不一定就能贏了。大家在這兒玩的可是文采,又不是鬥富,梅妤你這話我不敢贊同呢。”被喊做晨思的少女笑着回答,一聽這話,雲卿便知道是衝着自己來的。怎麼這些人老耿耿於懷的拿着人的出身做筏子,一回兩回也就罷了,多了真是有點煩。
古晨思是內閣古次輔的孫女,年紀與雲卿相仿,中上之姿,穿着一襲清雅的長裙,上面繡着梅蘭竹菊,渾身上下一看就知道透着一股書香門第的神采,眉宇裡帶着一股子清傲,一看便知是平日裡被人稱爲才女之人。
雲卿對着古晨思一笑,“古小姐說的沒錯,這是玩文采,也不是鬥嘴皮子,不知道接下來怎麼玩呢?”
若說雲卿與古晨思有什麼不對盤,倒是真沒有,但是人與人之間無形的存在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流。從大局上來說,古閣老和張閣老是明着就不對盤的兩人,一個是當朝次輔,一個當朝首輔,想想也知道不對盤從哪裡來的。資歷,出身相差不遠,卻偏偏被壓着一級,明裡暗裡鬥爭不少,張閣老卻依舊穩穩的坐在首輔的位置上,以此類推,張閣老的外孫是耿沉淵,耿沉淵的義妹是沈雲卿,自然而然就拉上了關係。
從個人來說,古晨思因爲七夕晚的前一天得了重病,沒能去成,好了之後聽人家說當晚有個臺上弄了比試,第一名竟然就是個低賤的商賈之女,她是沒法相信,問了好幾個人才真正確定了。她覺得之所以雲卿能得了第一,這都是因爲古晨思沒有去參加比試的原因。
今日看到雲卿,自然而然的就帶了一分的刺,說話也不好聽了。
在場的小姐大部分都見過雲卿,但是說過話的不多,對於這個來京城半年,異軍突起,一下從郡君到郡主的原商賈現撫安伯嫡女的沈雲卿也是有些好奇的,如今坐的這樣的近,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
古晨思也帶着同樣的心情一看,古家位高權重,她隨着母親進宮見過不少的美人,可說句實話,幾乎沒一人可以和沈雲卿能相比,不過古晨思對於美人是沒有太多的好感,特別是一個有才的美人,更是心中不喜,只想壓了雲卿一頭來。
沈雲卿的父親不過是一介商賈,就算外祖父曾經是連中三元的才子,可到底隔了一代,又英年早逝,哪裡有機會教導外孫女,再看雲卿一身盛裝打扮,真正是豔冠天下。美人多無才,這是大多數人的想法,這沈雲卿不過是憑着救了陛下,又好運氣的懂得一點方法,救了太后,纔得到今日的位置的,真才實學只怕是沒有。
心中下了一番定論之後,古晨思就直接走到自己的主座上坐了下來,“既然有人新進來的,不如就先做個熱身遊戲,以免一時半會的還沒熟悉玩法,郡主,先來個接字遊戲如何?”
她這話是諷刺,若是一開局就來了高級的,怕雲卿說沒準備好就人數,如今說接字遊戲,若是雲卿說不來,就等同於說這麼簡單的遊戲也不會參加了。
其他人沒有古晨思想的那麼多,來玩遊戲就是爲了熱鬧,人多就行了,林真贊同道:“這麼多人一起的話,接字遊戲其實也不容易的呢。”有了她開頭,衆人也紛紛贊同,雲卿自是不會反對。
古晨思見大家都同意了,便將接字遊戲的規矩簡單的說了一遍,大概意思是,由主持者先說第一個成語,從左往右,一人接着前一個人所說成語的最後一個字接龍,必須是同字同音,思考的時間不能過長,不許重複說過的成語,若是接不上的,必須自己罰喝一杯。
水榭中間的圓桌上擺了瓜果,點心,還有淡淡的果香酒,專門用來招待女眷的,並不會醉人。
遊戲規則很簡單,也不需要說第二遍,大家都很明白,只要是念過書的人,就不會難倒。
古晨思先說了一個“榮華富貴”,梅妤坐在她下首,接了一個“貴在知心”,接下來的小姐道:“心比天高。”
“高高在上”
“上智下愚”
“愚昧不堪”
到了雲卿的時候,便是這個‘堪’字,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小姐有心試她功底,還是如何,每個人接的成語皆不是最常用的,而是選的比較生僻的字來用。
安雪瑩坐在雲卿的下首,聽到‘堪’字便有些着急,這個成語並不好接。倒不說安雪瑩,就是其他的小姐也有些覺得不好接,就這麼望着雲卿。
只見她盈盈一笑,望着身邊的安順侯家的小姐,笑道:“若說這個堪字還真不好接……”雲卿說了這句一頓,然後目光轉到古晨思的面上,“還好我想起一個成語來了——堪以告慰,不知道有沒有說錯?”
‘堪’字看頭的成語不多,那些不知道的小姐紛紛對雲卿刮目相看,而安雪瑩心內也知道這個成語的,早就做好了準備接道:“慰情勝無。”
林真看了一眼古晨思透着一點不悅的眼,故意大聲道:“無地自容!”弄的古晨思臉色又難看了一點,玩了兩圈之後,發現根本就難不倒雲卿,於是轉頭往了一眼對面金日水榭裡的,對着衆人道;“各位看看,你瞧各位世家公子也在對岸,不如我們寫了詩歌后,邀他們過來品評一番,如此也顯得公平,最後再評出誰的最好。”
這個提議一說出來,馬上就得到了在座小姐的擁護,要知道,她們都是未成年的小姐,且年華正好,正是思慕男子的花季,平日裡能在男子面前展露一下才華的機會並不多,如今古晨思這麼提出來,剛巧可以展現一下。反正坐在這兒候着也是候着,與小姐千金們平時的茶會上也可以認識,今日這等好事當然是不會推卻的。
古晨思吩咐身邊的嬤嬤去與對岸的人說,“那邊就讓三皇子殿下主持品評詩歌了。”
她這麼一說,在座的小姐臉色就有些微妙了起來。古次輔和魏貴妃所出的三皇子家是表親,古晨思和三皇子的關係自然也親近,三皇子作爲明帝的長子,主持這樣的詩歌比試也實在是正常。但是在場的有些小姐,卻不是三皇子這邊的,對於家中支持哪方,或多或少都有些瞭解,此刻讓三皇子來主持,就讓人覺得有些異樣來了。
當然,這樣的感受也只是在心裡,畢竟表面上各家與各家不會直接衝突了起來,該笑的時候還是笑,該說話的時候照說不誤,更多的還是想着等會怎麼表現一番,好吸引到出色的未婚公子注意。
雲卿絲毫沒有她們那等心思,只想着坐在這裡陪安雪瑩就好了。
那位傳話的嬤嬤少頃後回來,回報對面的公子們已經答應,一起來個聯誼式的詩會。
古晨思點點頭,在少女們的等待之中,出了今日的題目,“如今正是深秋之季,飛星池邊菊花會也剛剛結束不久,今日就以”菊花“爲題。每人賦詩一首,交予到我的手中。”
菊花。
雲卿在心中料到這古晨思給出的題目就是如此,轉頭對着安雪瑩道:“你想好了沒?”
比起雲卿的隨意來,安雪瑩倒是認真多了,聽到題目之後,便望着遠方,回憶那日和雲卿一起去賞菊花時,看見的景象。
菊花並不算是個新鮮的詩歌,要做詩不難,關鍵是要怎麼做出在衆人之間別樹一幟,精緻美麗,能脫穎而出的詩歌來。梅妤眉間微微擰着,細細的雕琢着字句。
林真則是一臉皺起,素來對詩詞不感興趣的她,一時半會靈感枯竭,使勁的想出一首好聽點的詩歌來,不要太差勁就好了。
有宮人早就送來水墨紙張,擺在各位小姐面前,雲卿想了一會,看其他小姐也差不多都開始將詩歌交了上去,便也提腕開始書寫,待墨吹乾之後,便和安雪瑩的一起,交了上去。
古晨思看雲卿速度也不快,提筆的時候,眉尖還微蹙,怎麼看都像很爲難的樣子,隨手將雲卿交上來的詩歌一看,瞳仁猛然緊縮。
《問菊》
欲訊秋情衆莫知,喃喃負手叩東籬,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開花爲底遲?
圃露庭霜何寂寞?鴻歸蛩病可相思?休言舉世無談者,解語何妨話片時。
這首詩一出,她的詩根本就算不得什麼,今日還想在這將自己才女的面子挽回,纔出了這作詩的主意。如此一來,反而又捧高了沈雲卿的地位,着實讓人不舒服。
她想了一會,便低頭吩咐了身邊嬤嬤幾句話,然後又站了起來,看還有幾位小姐沒有將詩詞做出來的。
雲卿端着一杯新衝出來的花蜜茶,微微抿了一口,假裝沒有看到古晨思的動作,目光朝着對面的水榭頭去。
太極池造的相當之大,兩個水榭之間望去,剛巧能將人辨識得模糊,遠遠的便可以看到其中一個白色的身影,玉立如樹,秀挺如鬆,如同明珠藏於玉石間,讓人一眼便能辨出區別。
但是雲卿轉頭的原因,不是因爲御鳳檀。方纔那一瞬間,她感覺到一道很陌生的視線停在了她的身上,自從重生後,她對視線變得很敏銳。那種被注視的感覺,既不像御鳳檀的纏綿,也不似四皇子的冰冷,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可當她轉頭望過去的時候,那視線卻一下就消失了不見,仿若從未存在過一般……
------題外話------
這半個月來,每天加班到十點以上,還要熬夜碼字。今日這章其實應該要一口氣寫到和親賜婚那的,實在是熬不過了。最近一起牀腰就發痛,直不起來,且讓醉輕鬆一兩天。
不會斷更。謝謝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