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丞相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心下越發好奇,但到底不好成爲兒子眼裡的無禮之人,末了只能攆人道,“既然你在家裡也是閒着無事,不如去黔州轉轉吧。記得帶上一隊護衛,別把小命搭出去,方家還等你傳宗接代!”
方信聽的老爹終於放自己自由,喜得立時就蹦了起來。
“放心,我死不了!”他說罷就開門,旋風一般跑沒了影子,顯見已是迫不及待想要立刻趕去黔州了。
方丞相對着半開的門扇嘆氣,“這小子,待天寶那小子比親爹還親!”
那門口沉默的中年人卻是擡頭笑道,“老爺放心,少爺重情重義,將來必定也會大有福報。”
方丞相點頭,“你倒也說的不錯,天寶那小子只要坐了那把椅子,想必不會虧待他。到時候我方家,至少還可再保百年富貴。”
說罷,他沉默了半晌,又吩咐道,“方甲,帶上‘地’字組,護好信哥兒。另外,那個丁姑娘,你多看着些,有事就送信回來。”
“是,家主。”
方甲單膝跪地,領了命令,隨後就悄無聲息的開門出去了。
留下方丞相拿起兒子扔在桌上的信封,皺眉沉思良久都沒有再開口。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司馬家氣數已盡,公治明將來必定是西昊之主。而他身邊出現了這般一個驚才絕豔的女子,這到底是好還是壞?
不提方丞相如何疑慮重重,也不說方信飛奔在趕往黔州的路上,只說皇城裡的司馬權,這些時日猶如困獸一般,隨時暴怒殺人,不說太監宮女們,就是得寵的嬪妃和滿朝文武都是噤若寒蟬。
一向得寵又囂張的蕭貴妃,這會兒也正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可惜往日百試百靈的法寶,這次沒惹得新皇疼惜,反倒招來一隻甜白盅,正砸在額頭,立時就見了血色,疼得蕭貴妃差點兒昏死過去。
司馬權眼見往日美豔的枕邊人頭破血流,染得身上的緋色宮裝都髒了一片,於是嫌惡的扭了頭,罵道,“蕭城這個賤奴才,居然膽敢違令,擅自出兵。哼,這一戰若是勝了便罷,若是敗了,你們蕭家就等着上下死絕吧!”
說罷,他擡腿就要走掉。蕭貴妃想起那些被砍頭的宮人和御史們,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本能的一個前撲抱了司馬權的小腿,高聲哀求道,“皇上,臣妾有話說。蕭家忠心耿耿,日月可鑑。家父也是爲了皇上的天下在捨命征戰,但耐不住小人當道。株洲軍那些將軍,即便不是出自當年的徵西軍,但也都同逆賊有些干係,他們又怎能死心塌地助家父平叛。還請皇上下旨,把那些武將的家眷統統抓起來,他們有了顧忌,就不敢三心二意了。”
“嗯?”司馬權本想擡腳踢飛這個讓他失去興致的妃子,哪裡想到居然聽得一條好計,於是眼珠一轉兒就蹲身扶了蕭貴妃起來,笑着讚道,“愛妃真是聰慧,好計!朕這就讓人去下旨,愛妃在宮中寂寞,招些官眷陪伴也是應該。”
說罷,他就招來傳旨太監,仔細吩咐了幾句。太監磕了頭就慌忙出去了,臨走前偷
偷瞄着蕭貴妃比哭還難堪的笑臉,心裡暗罵,這等禍國殃民的敗類女子,方纔怎麼沒被砸死,如今不知要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這般想着,他就嘆了氣,拖拖拉拉往宮外走去。不想,剛剛拐過路口卻是突然同別人撞在了一處,傳旨太監一個沒主意,腦袋就磕到了牆根上,疼得是眼冒金星。
那人趕緊一迭聲的賠罪,趕緊扶了他起來。傳旨太監有心發怒,結果一看來人居然是御膳房的副總管,平日也算交好,只能把怒氣都嚥了回去,低聲埋怨道,“老吳,我急着去傳旨呢,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吳總管是個胖子,這會兒也是苦着臉,應道,“我也是沒法子,皇上最近經常發怒,大夥兒都怕跟着掉了腦袋,這不派我來貴妃宮裡探探口風,給皇上做點兒什麼宵夜啊。”
說罷,他扭頭瞧瞧四下無人,伸手往傳旨太監懷裡塞了一物,聲音壓的更低,“老弟剛見過皇上?皇上又發火了?”
那傳旨太監撞的有些發暈,摸摸懷裡的東西,顯見是個玉件兒,於是猶豫了一瞬就伏在老吳耳邊說了幾句。
老吳聽得眼裡乍然暴起一團亮光,轉而卻是扶了傳旨太監往自己住處走,“傳旨也不差這麼一刻鐘,你這頭上還淌着血呢,我那裡有好藥,抹上再走也不遲。”
傳旨太監被掐了手腕,還要在說什麼,不知怎麼卻是頭上更暈,於是跌跌撞撞拐去了膳食殿。
待得上了藥,再帶人出宮,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然而關鍵時刻,半個時辰已是足夠做很多事了。
幾個株洲軍的主將副將家裡,父母妻兒都早早被接走了,只剩了些小妾和庶女,見到宮裡來人傳旨,尋不到主母和長輩,才知道被拋下了,哭得是臉色煞白。
傳旨太監若是再猜不到事情有變,那就真同母豬一般了。他突然就想起了出宮前的那一撞,心裡乍然凍得哆嗦個不停,腦海裡一瞬間轉了無數個念頭,最後卻是咬咬牙回宮覆命去了。
司馬權正吃着蕭貴妃喂到嘴裡的葡萄,不時咬到貴妃蔥白的手指,惹得她嬌笑不已。
結果一聽傳旨太監帶回消息,惱得一腳就把蕭貴妃踹到了地上。下一瞬,大殿內的所有器物都被砸得粉碎。
“氣死朕了,公治明,欺人太甚!”
一衆宮門嚇得肝膽俱裂,齊齊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傳旨太監也跪在其中,心裡暗暗盼着,小武侯啊,快些攻破京都吧,否則他可白白擔驚受怕,替義軍隱瞞了…
世上傳播速度最快的,從來都不是病毒,是流言。
傳旨太監帶人走了一圈,還沒回宮的時候,京都大小官員和世家門第幾乎就都接到了消息。一時間人人自危,不知道什麼時候殘暴的皇帝就突然起心思,把他們的家眷也“接”進皇宮去了。
於是,孩子哭,老人鬧,膽子小一些的人家已經在收拾行李,準備先出京都去躲一躲了。
當然真正掌了權勢的那些世家大族也被徹底激怒了,先前還猶豫不定,如今是別無選擇了
。
一封封請帖雪花一樣飛進丞相府,飛像天下各地,西昊這一次徹底風起雲涌…
不說京都裡如何熱鬧,只說半七八日後,公治明接了暗位的密保,喜得拍案而起。
“好,司馬權自尋死路,株洲城許是不用再廢一兵一卒就能攻下了。”
這些時日,株洲軍許是也驚覺自己處於劣勢,整日裡守着營地不肯主動出兵,不知是在等機會,還是在等援兵。
義軍的一衆武將們正聚在大帳裡商討對策,不想就見主將難得的喜形於色,於是就問道,“將軍,到底有何好消息?”
“司馬權下旨招株洲軍幾個將領的家眷進宮,被金字部事先得到消息,把人都轉移到安全之處了。”
“什麼?”一衆武將大喜過望,“這般說來,株洲軍必定軍心渙散,當真要兵不血刃就拿下株洲了。”
尉遲悔站在公治明身側,也是笑得彌陀佛一樣,嚷道,“就算司馬權那個蠢貨不出昏招兒,株洲軍也要散了。丁姑娘這幾日讓那些娘子軍在營地前唱鄉音俚曲,惹得株洲軍上下都抹眼淚呢。昨晚逃過來的兵卒就比前晚多了十幾個!”
聽得這話,有那機靈的將領就瞄着主將的臉色開口附和道,“說起來,丁姑娘真是個奇女子。義軍上下,拖她的福,士氣高昂。我手下幾個小子,昨日還偷偷說要受傷就好了,傷兵營住的舒坦,吃的也好。打完仗回家還有差事,賺工錢,娶媳婦!”
衆人都是哈哈笑起來,尉遲悔更是吧嗒着嘴,懊惱道,“我也想去傷兵營,真是可惜那些烈酒了,白白灑在地上,太糟蹋好東西了!”
公治明狠狠瞪了他一眼,無奈道,“再犯渾就送你去清掃傷兵營!”
另一個猛將聞言,哈哈大笑打趣道,“將軍這般罰尉遲,怕是正中他下懷呢。傷兵營那些娘子軍,可是各個都長得不錯!”
衆人都是鬨笑起來,惹得尉遲悔漲紅了臉,惱得直揮手。
公治明直到衆人收了笑聲,才正色道,“丁姑娘帶來的那些婦人,即便流離在外,身世悽苦,但如今整日忙碌照料傷兵,就是我們義軍上下的姐妹。你們若是想要女人,待得大事成就之後,京都美女無數,想娶幾個都成。但如今,必定要禮待這些婦人。若讓我聽說誰犯了規矩,別怪我心狠,定斬不饒!”
“是,將軍!”
一衆武將們趕緊起身,躬身應了下來,心裡暗暗想着回去一定再提醒手下兵卒一番,將軍待那丁姑娘很是不同,愛屋及烏,自然對娘子軍也多三分敬重,千萬別因爲小事丟了性命。
丁薇這會兒正在後營忙碌,本來方源帶着的五百兵卒都改了醫衛兵,開始時候學習消毒上藥包紮,都還算不錯,甚至有幾個縫合傷口也很不錯。
可惜,男子到底心粗手笨,偶爾幫着傷兵翻個身也能把傷口扯裂了,洗完的繃帶還帶着血色,更別提大半人都偷偷喝過消毒的烈酒了。
眼見烈酒越來越少,她實在沒辦法,只能同公治明商量過後又回莊園去尋人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