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葉蕎的婚期定在半個月之後,不只是媒婆跑斷腿,葉宗山和葉茜也跟着忙瘋了,蔡二奶奶顧氏更是不必說,還想讓葉茜幫她忙呢,後來看到葉家更忙碌,這纔打消了主意。婚事簡辦,婆家少操許多心,而且成親之後,小夫妻先回老家,新房不用很收拾。

蔡盛文國子監已經辭了,官也已經捐了,外放卻不會這麼快。京官還無所謂,外放的講究就多了,地方好不好,有沒有錢,實在是大事了。當然這樣的好缺,不會馬上就有,以孟昭的意思,年底就是官員調任的日子,那還不如等一等,等上大半年,然後尋個好地方,這一呆弄不好就是六年。

蔡家一萬銀子下聘,除了最基本的茶葉,吃食之外,其他的都是銀票。雖然也是敲鑼打鼓來的,但簡單一輛小車,就點吃食之類,銀票又不可能出來讓人看,別說外人了。就是葉家的鄰居也不知道這是下聘,實在是葉茜出嫁的陣仗太大了。葉蕎也是嫡出,如此消聲無息實在很不可思議。

送走蔡家人,傍晚十分楊婉真悄悄來了,好像被人發現在一般,送來一個小匣子,一處莊田,三千銀票。給葉蕎添妝,最近葉家事非太多了,不管是葉老太爺還是葉老太太都是心力交瘁,到葉蕎的婚事上,都是有心無力,就連葉老太太連多問一句的力氣都沒有。

“葉三爺來了……”婆子匆匆進門傳話。

正房裡衆人都愣了一下,姑娘出閣再簡單,嫁衣蓋頭鋪陳總有的。自己做肯定來及,葉茜請了京城最好的繡娘,日夜趕工總算是做出來了。

正整理着呢,葉景霰竟然來了。

葉宗山道:“快請進來。”

婆子趕緊去傳話,畫眉卻是道:“我去裡間看看哥兒。”

說着傳身進裡間。

自從葉蕎的婚事開始操辦,葉茜是日日回孃家,畫眉雖然是太太,料理喜事上不太能露面,許多時候都是葉茜出面料理。

此時葉茜也在,不自覺得看向葉蕎。

葉蕎似乎怔了怔,神情顯得有些複雜,就像葉三老爺去世時,即使對這個親生父親完全無感,去世之時,她仍然難受了許久。

這似乎就是血緣的羈絆,生不如養,但也很少人能把血緣關係的親人完全拋開。

管事媳婦引着葉景霰進來,雖然都是認識的,進門的一瞬間,心情都有些複雜。尤其是葉景霰多少有幾分愧疚,要不是因爲宋氏回孃家說,宋老太太捅出來,葉蕎不用這樣匆忙出嫁,更不用背井離鄉到別處去。

當然宋氏完全沒有意識到,對她來說,不管是葉景祀還是葉蕎。別說讓她拿出當嫂子的自覺了,連一般路人都不如。做事之前從來不想,這麼做會不會傷害到別人,讓別人躺槍。

“得知蕎妹妹要出閣,我和老四也沒有其他表示,這些先拿上。”葉景霰坐下之後就直入正題,他不個會跟妹妹談心的人,更何況這個妹妹,從來不在一起,就是有血緣關係也是差一點。當然兄長該做的,他還是會做到,尤其是葉蕎不能在京城還有宋氏的原因。

說話間,直接把匣子放到桌子上,他和葉景祀的心意。兩處莊田,五千銀子,算下來有一萬銀子左右,國公府小姐的標配嫁妝。

“三爺,四爺有心了。”葉宗山說着,接過匣子便伸手遞給葉蕎,又看向葉蕎道:“快謝謝三哥。”

血緣關係在之裡擺着,國公府給葉茜添妝,他和葉茜是十分感激,旁支而己。但給葉蕎添妝,就是理所當然,當初葉老太太就是這麼許諾的,國公府肯定給葉蕎出嫁妝。現在葉景霰拿着錢來了,兄弟嘛,添妝也是應該的。

葉蕎站起身來,接過匣子,努力讓自己顯得平淡一些。道:“多謝三哥,四哥。”

雖然在國公府生活這麼久,但不管葉景霰還是葉景祀,她只是認識而己。就是直到現在了,收葉景霰的添妝錢,她總覺得就有點彆拗。

葉景霰看着葉蕎,心情也有些複雜,卻是道:“親事是山老爺和孟大奶奶給你挑的,我十分放心,就是暫時離京,將來也肯定會回來。我與你四哥,並沒有把你外人,不管是在京裡還是京外,若是有事了,只管告知我們,肯定不會讓你委屈。”

葉宗山聽得很鬆口氣,就連葉茜也不禁高興起來。錢當然很好,但錢再好也不如葉景霰這幾句好,姑娘過得好不好,孃家靠山很重要。蔡盛文只是個小官,將來前途升遷,靠人脈的時候多着呢。

就是永遠不能認祖歸宗,只要葉景霰和葉景祀當葉蕎是妹妹。多提拔看顧些,就是葉蕎回不來京城,在外頭的日子也好過的多。

葉蕎也顯得怔了一下,雖然相處的時候不多,葉景霰真不是隨口胡說的人,他會說這樣的話,那肯定是真心的。不由得道:“多謝三哥。”

葉景霰笑了起來,道:“也不用謝,我既是兄長,都是應該的。”

話話間葉景霰就站起身來,給葉宗山見禮,道:“這些年來多虧山老爺照應,以後還要勞煩山老爺多操心。”

葉宗山也跟着起身來,笑着道:“三爺太客氣了,蕎丫頭挺好的。”

話說到這裡,葉景霰也告辭離去。婚禮的瑣碎事務沒必要問,話說到這份上就夠了。

葉蕎和葉茜送葉景霰出門去,到二門處,葉茜和葉蕎駐足之時。

葉景霰看看葉蕎,又看看葉茜,道:“孟大奶奶提攜着蕎妹妹,我倒是很放心。還望以後也能多加看顧,我與老四……到底是馬虎粗心。”

哥哥肯定不如姐姐細緻,像姑娘家的許多瑣事,其實嫂子更好出面。只是嫂子,肯定又得差一層,都不如葉茜這個姐姐。

葉茜笑着道:“三哥這話說得太客氣,我與妹妹一起長大,是互相照看。”

葉景霰聽得笑了起來,知道葉蕎三天回門之後,就直接蔡家老家,緊接着就外放,再相見肯定是許多年之後,有幾分感慨的看向葉蕎道:“保重。”

葉蕎看着葉景霰擔憂的臉,忍不住道:“三哥也要保重自己。”

與宋氏鬧那麼一出,葉景霰估計也是身心俱疲。

嫁衣,鋪蓋,以及一個小匣子,別說招搖過市十里紅妝了。要不是葉宗山家裡貼了喜字,親口與人說了葉蕎出嫁,連葉家的鄰居都不知道葉家嫁女。

葉家沒請賓客,國公府與公主府沒人來,其他葉家宗親更不好請。蔡家本來的親友就不多,賓客顯得更少了。十幾桌酒席,大部分是蔡盛文的同窗,老師。

葉茜跟着去赴宴,就是知道葉蕎的嫁妝不少,以後日子不會過的很差。但女兒出嫁,冷清至此,甚至於連迎妾都不如。葉茜忍不住有些心酸,哪個姑娘不想風光出嫁呢。

三日回門時,孟昭特意請了假,跟葉茜一起去了葉家。葉蕎和蔡盛文高高興興來了,畫眉置辦了酒席,葉茜和葉宗山本來有點替葉蕎委屈,結果看小夫妻如此高興,頓時也把心放下來了。就是面子上不好看,姑娘家過的好就成,尤其是葉蕎馬上就要離京,親人全無,只有丈夫相伴,知冷知熱,知道疼人才能好。

“東西已經打點妥當,明早就出發去湖陽,天亮就動身,今天也算是餞行了。”葉蕎笑着說,其實也沒什麼東西,就是幾個匣子帶上,蔡盛文的小廝以及葉蕎的陪嫁跟上,再加上衣服之類的,也就幾輛馬車而己。

匣子裡除了葉蕎的嫁妝外,蔡家出一萬銀子聘禮,再就是廖夫人給的地契。第二天媳婦敬茶時,廖夫人出現了,見面禮就是房契和地契。

話也說得很明白,蔡家的情況與其他家有些不同,聚衆而居反而不太好。廖夫人一直以來的意思就是成親一個分出去一個,女兒都是豐厚嫁妝,兒子給莊田,基本上就等於分家了。各自經營生活,經濟互不干涉,等到蔡老爺百年這後,估計也剩下不多,那時候隨便分分就完了。

不管親生的還是前頭正室的,廖夫人給的東西都是一樣的。有本事就過好日子,沒本事就去討飯,不要連累父母兄弟。當然自己當包子,被連累到了,就要自己去反省了。

“天氣炎熱,路上要小心些。”葉茜說着,又道:“你姐夫已經寫信給湖陽知府,請他們多加照看,你們就放心吧。”

湖陽雖然不能是偏僻之地,但離京城頗遠,生活條件各方面肯定遠不如京城。雖然是蔡家老家,但蔡家上京多年,據說嫡系親友不多,都是一些血緣比較遠的直系。越是民野鄉間,民間剽悍之處,弄不好各種事件都跟着來了,這種時候只能指望上頭有人。

蔡盛文笑着道:“多謝大哥和嫂子。”

葉茜聽得也笑了,忙着打發葉蕎出嫁,實在有些頭暈了。葉蕎既已嫁蔡盛文,自然該從男方論起,葉蕎雖然可以稱爲她姐,叫孟昭也該隨着蔡盛文叫兄長了。 wωw ttκǎ n C〇

孟昭笑着道:“都是一家人,怎麼叫都行,也不用太拘泥了。”

身份都有點亂,幸好年齡順序沒錯,他與葉茜都比蔡盛文和葉蕎大,不然妹夫,大哥的更沒法叫。

席上說笑一會,葉宗山看着婦人打扮的葉蕎,心中也有幾分感慨。養女兒就這點不好,辛辛苦苦養了十幾年,結果被個壞小子拐走了。

想到葉蕎將要離京,還有未來的生活,葉宗山忍不住話多嘮叨起來。沒有公婆,妯娌小姑都不在身邊,只是小夫妻過日子,確實輕鬆許多,但生活過日子,日日在一起,磨擦也是難免的。葉蕎雖然聰明機伶,但年齡在這裡,身邊也沒個人提點,總是擔心她出錯。

就現在這樣的時代,男人做錯事還有退路,女人則是完全沒有退路,實在是錯不起。

“爹爹放心,我都曉的。”葉蕎笑着說。

從家裡到國公府,再從國公府出來。在國公府受了這麼多年教養,後來身世暴出,不敢說經歷多少事。至少她的經歷比一般閨閣女兒多些,看的多,聽的多,自己感觸更多。

蔡盛文對她如此鍾情,她也覺得蔡盛文很好,又沒有旁人插足。沒道理,他們小夫妻會過不好。

蔡盛文站起身來,看向葉宗山道:“岳父大人請放心,我定會好好照顧妹妹的。”

葉茜也笑着道:“爹爹就放心吧。”

葉宗山這才住了嘴,笑着道:“也是我憂心多了,也是年齡大了,話也多了。”

“我知道,爹爹這是疼我。”葉蕎臉上笑着,眼淚差點落下來,從小到大,葉宗山待她如何,她心裡明白得很。

說到這裡,葉蕎不禁扭頭看向葉茜,道:“我養在老太太跟前這些年,結果成親,離京都不能去磕個頭,心裡十分愧疚。還要勞煩姐姐,去國公府時,代我磕個頭。”

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不管什麼身世,抱怨都是沒有用的。仔細想起葉老太太對她着實不錯,至少讓她活了下來,還能記得她,把她帶到國公府去教養,出閣之時還給了銀子添妝。若不是怕惹是非,她是想給葉老太太磕個頭的。

葉茜點頭道:“放心吧,我一定代你去。”

吃吃喝喝玩樂一天,太陽快落山時,葉蕎和蔡盛文也要告辭了。葉茜和孟昭也跟着告辭,回門也好,餞行也罷,也該結束。

“去吧,去吧,以後自己好好過日子。”葉宗山說着,眼圈有些微紅,他很捨不得葉蕎出京。

葉蕎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直接跪下來,蔡盛文也跟着一起跪下來。

葉蕎磕頭哭泣道:“爹爹保重。”

蔡盛文也跟着道:“岳父保重。”

葉茜的眼淚也不自覺得的往下掉,伸手把葉蕎扶了起來,擦着眼淚,道:“要高高興興的,新娘子嘛。”

葉蕎連忙把眼淚擦了,又看向葉宗山道:“爹爹放心吧,我會好好的。”

葉宗山眼圈更紅了,只是點點頭卻不作聲,只怕聲音中帶着哭腔。

又朝葉蕎和葉茜揮揮手,示意她們都該走了。

不管在哪,好好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