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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國公府的新年照樣熱熱鬧鬧,就是葉老太太也得打起精神來,入宮朝賀,家中祭祖,從初五開始年酒也擺了起來。章雨柔挺着大肚子安胎爲重,葉二太太帶着楊婉真安排年酒,不是出去吃,就是自家擺酒,沒幾日又是十五元宵,直忙出了正月纔算完畢。

馮氏的喪事杜家沒有小辦,但也沒有辦太大,停靈二十一日,出殯那天,葉二太太死活勸住沒讓葉老太太過去,自己帶上楊婉真和姑娘們都去了。杜俊父子的前程不錯,馮氏又出身勳貴,馮家許多故交好友,路祭弔唁。又因禮親王世子鳳曜與杜俊私交不錯,也親自來路祭。

靈柩先送至杜家家廟,法事完畢之後,杜俊帶着泰哥兒親自撫靈回鄉入祖墳安葬。如此來回一趟,前後忙活直至三月初纔算是徹底忙完。百日之期已滿,緊接着說親的也上門了,父子雙探花,杜俊又是青年才俊,讓嫡母當後母雖然不捨得,庶女卻是很捨得。

馮家也沒閒着,馮氏還有一個庶妹,今年十六歲,待字閨中,馮老爺出面向杜老爺提出妹妹續嫁,把馮小妹嫁與杜俊,繼續兩家姻親。杜老爺雖然覺得主意可行,卻沒有一口答應,杜俊二十幾歲,這都是二婚了,肯定要問問他的意思。

“馮家的庶妹?算了,我實在不想再娶馮家姑娘。”杜俊馬上揮手說着。

杜太太也道:“馮家姑娘還是算了。”

馮太太的水平都不高,馮氏這個嫡女都養的如此嬌弱,再尋個庶女進門,總覺得不太合適。杜俊風流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指望新媳婦能收住他的心太難了。那至少能得看開了,少去想些情情愛愛的東西才能過下去。

杜老爺看看杜俊卻是道:“你房裡一嫡一庶,二子在身邊,還有一個妾室有孕待產,若是再娶其他人家的姑娘,以後鬧出什麼事來,豈不是更亂。”

要是杜俊安份守己,杜家也沒有爵位,嫡次子的資源不比嫡長子少多少,後宅想安穩倒不難。但就杜俊這樣的風流成性,還是保險一點姐妹續娶比較妥當。

“若是小馮氏嫁進來之後也這樣去了呢。”杜俊說着,他到現在都搞不清楚馮氏的腦筋迴路,沒有任何地方苛待過她,現在家裡也是和和氣氣,結果就突然鬱悶死了。再看馮太太那樣,真不像是會善待庶女的。想了想道:“不過說到續嫁,葉家姑娘們來弔唁時,我見到了葉家的一位葉菱姑娘,舉止得體,容姿秀美,我倒是有心想續娶爲妻。”

饒是杜俊見過不少美女,看到葉菱時也被震了一下,千金小姐能有這般容姿也是很少找的。若是能娶之爲妻,倒是他的造化。

杜太太早就見過葉菱,深知她不只有美貌,談吐舉止落落大方,能詩會畫也十分有才。若是這樣一個才貌兼備的大美女若是能讓杜俊收心,她也就能省心了,忙道:“我也覺得葉菱合適,是葉家長二房的嫡女,累世皇商,家中十分富裕,今年十五歲,暫住國公府,最是知書達理,更難的是好模樣。”

杜老爺顯得有些猶豫,就是國公府的嫡系,到底不是國公府的小姐,皇商人家出身太低。又想想杜俆這是尋填房,不是門第低,就是庶出,總不能好處都佔了。便道:“你們娘倆若是都願意,那就問問葉家的意思,葉馮兩家也十分親厚,新媳婦自會對泰哥兒很好。”

杜家三口商議好,杜太太親自去馮家一趟,杜家雖然拒絕了馮小妹,但想娶葉家姑娘,馮葉兩家也是姻親,關係也很好,娶葉家姑娘對馮家也沒有壞處。

沒想到馮太太當場就冷了臉,道:“怪不得葉老太太要把我女兒打發到安陽去呢,原來是打的是這個主意。”

杜太太聽得愣了一下,有點不太明白馮太太的話。馮氏喪事上,馮家沒少找事,孃家人在姑娘喪事上挑點毛病也是有的,但意思意思就夠了。馮氏是病死的,杜家沒有人害她,馮太太卻是挑鼻子挑眼,杜太太想着她喪女之痛也沒跟她計較。現在喪事也過去了,兩家要商量正經事,馮太太還是這副嘴臉就很討厭了。

“杜家想挑什麼樣的媳婦,馮家哪裡敢管。”馮太太冷笑說着,又道:“我那命苦的女兒已經入土,唯一的外孫還不是隨便你們去,我又能說什麼,總是杜家的嫡長孫,還望親家母能顧顧自家的臉面。”

饒是杜太太好脾氣也聽得生氣,道:“杜家要續娶本就是杜家的事,只是前幾日親家公親自去說親,我今天才上門來告知。至於泰哥兒是杜家的子孫,杜家自會看顧,就不勞親家母操心。今天話也完了,告辭。”

杜太太氣沖沖的走了,馮太太更加恨得咬牙切齒,當即吩咐道:“套車去理國公府。”

她一直不喜歡葉老太太,總是假惺惺的示好向人展示着自己的善良。要不是因爲她多管閒事,馮氏怎麼會被下放回鄉,心病難醫以至於這麼年紀輕輕就撒手走了。

細算起來,馮氏被髮打走時,杜俊的前途就看起來很不錯。只怕葉家是早有想法想搶杜俊這個女婿,杜家這門好姻親,所以才把杜家的家事鬧大,爲了的就是擠走馮氏。現在葉家終於如願,馮氏死了空出位子,杜家主動提出要娶葉家姑娘。

不等下人把車駕準備好,馮老爺就氣沖沖的過來了,是馮太太身邊的婆子看這樣不行,悄悄去叫了馮老爺。若是讓馮太太這麼去了理國公府,把葉家得罪狠了,馮太太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你到底鬧個什麼勁,這都是命,怨不得誰。”馮老爺說的也是滿心感慨,看馮太太就要暴怒,卻是伸手撫撫她的背,輕聲說着道:“我知道你心裡苦,想吵一吵鬧一鬧,不然壓在心裡難受。說起來都是我沒用,照顧不好你們,你要是真怒啊,就打我幾下出出氣。”

馮太太擡手就打了馮老爺幾下,隨後卻是哇的一聲放聲大哭——

杜家有意葉菱當兒媳婦,也知道葉菱一直很搶手,便不敢耽擱,挑了個好日子,杜太太親自坐車來了。現在定親肯定不行,但可以提前問問葉家的意思,若是行大家就先私下裡說好,要是不行呢就再慢慢找,不耽擱時間。

妻死雖然也是三年孝,但夫妻不比父母,少有守滿的,守個一兩年意思一下就好了。提前說定婚事,女方也開始準備,一年後正好可以續娶。

“菱丫頭?”葉老太太愣了一下,她知道馮家想妹妹續嫁,沒想到杜家卻看中了葉菱。頓了一下道:“這門親事我不敢做主,杜太太稍等,我派人請了我那弟妹來,杜太太與她說吧。”

“應該的。”杜太太笑着說。

婆子過去長二房傳話,葉茜,葉蕎也在,正跟葉菱一起陪着葉二老太太摸牌。婆子看姑娘們在本來是支支吾吾待說不說的,葉二老太太就道:“有話就直說,不妨事的。”

婆子這才說了杜家向葉菱提親的事,屋裡四人都愣住了。尤其是葉茜,很有罵孃的衝動,杜俊真是不要臉的很,馮氏去世纔多久就來打葉菱的主意,肯定是看葉菱長得漂亮,那種色胚看女人一是臉蛋二是身材,真該直接人道毀滅了!

“馮姐姐的孝期還沒滿吧?”葉菱皺眉說着。在這之前她並沒有見過馮氏,要說有多深的感情肯定說不上,但聽葉茜說了馮氏的事,她也是滿同情的,對以亂搞出名的杜俊實在沒有好感。

“杜太太只是來探探口頭。”婆子說着,這也是常事,私下裡先詢問了,總好過媒婆上門後被打過去。杜俊很搶手,上杜家門的人應該也不少,要是杜家已經找好了,其他人家也好回絕了。

葉二老太太知道風氣素來如此,對孝期不滿倒是無所謂。她見過杜俊,知道這是個青年才俊,好才學纔好樣貌,只論這兩樣倒是倒配得上葉菱,但私德就差太多了。看向葉菱道:“你怎麼想的?”

葉菱搖搖頭,堅定地道:“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去當填房。”

長得帥有什麼用,天天見不着面再帥也不是自己。至於有才,天天勾欄裡混着的歪才,不要也罷。她沒想過要嫁個高門大戶提攜兄弟,錢財她這輩子都不缺,完全可以過的自由自在,何必找這麼個男人讓自己下半輩子不好過。

葉二老太太聽得點點頭,進到葉老太太屋裡,簡單的客氣問候之後各自安坐。葉二老太太爽俐慣了這回也不例外,等杜太太把來意說完,都沒迂迴,直說葉菱年齡小根本就不懂事,也不會照顧孩子,承蒙錯愛云云。

杜太太如何不明白,葉二老太太這是不想孫女當後孃,一般人家都不捨得嫡女當後孃,只怕裡外不是人,這也是人之常情。又看葉二老太太神情堅決,知道是沒有迴轉的餘地。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沒再說什麼,杜俊也不愁找不着媳婦。

衆人閒話一會,杜太太正要告辭走,就見有管事媳婦匆匆進門回話:“禮親王府的長史官突然來訪,說禮親王妃想見葉二老太太和菱姑娘,請收拾了跟他過去。”

“禮親王府長史?”葉老太太驚訝了,理國公府跟禮親王府素無來往,這是唱哪出啊。不禁問道:“說什麼事了嗎?”

“老太爺會見的長史官,外頭就這麼傳話進來,也沒敢問是什麼事。”管事媳婦說着,又道:“只讓葉二老太太和葉菱趕緊裝扮了過去。”

葉二老太太就更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倒是顯得十分鎮定,長二房進京之後一直奉公守法,就是有哪裡不好也不可能把女眷叫到王府去處置。便道:“我先回去更衣,一會就帶了菱丫頭過來。”

“嗯。”葉老太太點頭,回身又對身邊丫頭道:“去看看三爺和四爺誰在家裡,趕緊過來。”

葉二老太太轉身去了,杜太太本來就要走,葉家又有事務更不好再留,起身去了。

葉景祀來的很快,實在是找他很容易,除了睡覺時間之外去蓮溪庵就對了。來的路上聽婆子說了怎麼回事,心中也有些驚訝。最近大半年他幾乎沒出去玩過,全部心思都放到靜楚身上,外頭各府的動靜也鬧不清楚。

沒一會葉二老太太也帶着葉菱來了,比平常外出打扮更隆重一些,臉上也都有些莫名其妙,這樣的召見來的實在很詭異。

“禮親王府世子鳳曜今年十七歲,萬啓皇帝孝中也沒有選秀,婚事便一直拖着。”葉景祀想想說着,上下打量着葉菱,有幾分自言自語地道:“難道鳳曜是看中了菱妹妹,想娶之爲妃?”

記得馮氏喪禮上鳳曜去弔唁,好像還被葉菱驚豔了一把,問過他葉菱是誰。當時他正幫着杜俊料理事情,也就隨口說一句。他一向不怎麼甩鳳曜,對他的話也就不太當回事。

葉二老太太和葉菱都傻住了,葉老太太剛纔就想到了,卻是道:“這……王妃不是得選秀才能決定的嗎?”

“也不一定全部選秀,只要女方各方面符合條件,宗人府批准就可以了。”葉景祀說着,選秀是常態,但例外向來不少。太妃,王妃做主給兒子尋妻,只要宗人府批准,這就可以了。

葉菱眼睛瞪大了,十分不情願的道:“但是我的出身……是不是太高了些,不符合標準吧?”

“皇商的話……馬馬虎虎,若是禮親王府滿意,宗人府不會卡。”葉景祀說着,又道:“若是禮親王府真是這個意思,我定會給妹妹討得正妃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