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世英姑娘來給娘娘請安了。”
桑離輕釦屋門,不忍的打斷屋裡相擁訴說纏綿的二人,也有些煩憂的看着身邊安靜站立的女子。
也還就是看在陳公的面上自己還幫她通報一聲……這世英姑娘怎的愈來愈沒分寸了。
見桑離看來,陳世英虛弱的咳嗽兩聲,身子更是往蘅蕪的身上靠去,一副柔弱無骨的樣子。
屋內,孟宇坤緊着懷裡的女子,煩躁的低吼道,“讓她滾。”
而今,真是聽到那個女人的名字,他都覺得噁心。
桑離饒是已經猜測到了屋裡男子的反應,做足了心裡準備,也還是被孟宇坤那憤怒的低吼震的心口一顫。
桑離爲難的看向陳世英,“姑娘您看,太子殿下今日看來是心情不好,不如您改日再……”
一聽桑離有拒絕的意思,陳世英的眼裡立刻便蓄上了兩汪泉水,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桑離……是不是世英早上惹的太子不快了?桑離,世英沒有辦法的……”
不待桑離回答,陳世英掙開蘅蕪的攙扶,三步做兩步的貼在屋門上,用力的拍打着。
“太子殿下,陳家三年前爲了保護您,全族覆滅。父親臨死前把世英託付給您,世英知曉,太子殿下對世英不過是愧疚,可是,宮裡處處都是皇后娘娘的眼線,您這樣,世英難做啊!世英無依無靠,真的是沒有辦法啊……”
女子拍着屋門,聲音溫柔如泣如訴,帶着些隱隱的埋怨。
陳世英表面上是周皇后派到孟宇坤身邊的奸細,而實際上陳世英背後的陳家全族盡數是服務孟宇坤一人。
不,事實上,陳家全族皆是保得嘉寧公主,也只盡忠與嘉寧公主一人。
嘉寧香消玉殞時,陳家族長,在嘉寧牀榻前發誓,盡全族之力,護得孟宇坤一生平安。
沒有人說的清,十八年前,權勢滔天的陳家是怎麼出現在周國的。就好像似憑空的一般,佔據了周國朝廷一半的要職,從此陳家風聲水起,名聲顯赫。曾一度的,聲名超過了周皇這個執政者。
可是這赫赫有名的陳家,卻在三年前,被捲入了一場牽涉巨大的國庫盜竊案。
三年前,守衛國庫的士兵就像蒸發了一般。一千名精兵突然消失。失去了看守的國庫,在一夜之間,被人盜去了三分之二的財銀。
這場國庫案涉及範圍之廣,上至涉及周皇,下至牽扯到周國乞討者。
監司局花費一年時間查探後,竟發現這一切幕後操縱者竟是遠在大溫的太子,孟宇坤。
孟宇坤彼時遠在大溫,對周國的消息收到遲緩,等他知曉此事時,陳家一族已經頂罪而上,傾盡了全族之錢財補充國庫。
當他匆匆趕回周國時,彼時,陳家只剩下陳世英一人。
周皇后爲了牽制孟宇坤,把孤身一人的陳世英送進了東宮,妄想利用陳世英的仇恨來控制她,成爲自己的傀儡。
誰又能料想,早在孟宇坤出生的時候,他的身上就被人種了子母蠱,陳家爲子蠱,他爲母蠱。因此,陳家需得一生一
世效忠孟宇坤一人。
如玉沒想到區區一個陳世英,背後竟然隱藏了這麼大的一個秘密。
細細思考下去,陳世英全族支持的是孟宇坤,可是孟宇坤一個原在大溫的質子,多年不在周國,就算有蠱毒牽引,也不至於以全族之力保一人平安。
其實他們只要暗中將孟宇坤救下來,以陳家的實力爲孟宇坤換個新身份,也並不是不可。
不對!
陳家,最開始的擁躉者,是……嘉寧公主。
爲什麼?
嘉寧公主是從大溫嫁來周國的和親公主,大溫人人皆說她是母親撿來的孤女,爲何她能得到陳家數百人的支持?
難不成,嘉寧根本就不是母親從宮外撿來的孤女?
“宇坤,對於陳世英,你的態度實在是太惡劣了。”
如玉察覺出不對來,孟宇坤最是會逢場作戲,不管心底是怎樣的厭惡,面上都是笑的讓人看不出情緒。
既然這陳世英是個雙面間諜,孟宇坤反而能利用這陳世英取得周皇后那邊的消息,可爲何,他一提起這個女子,甚至只是聽到這個女子的聲音,都會變得狂躁不堪。
孟宇坤一愣,他只知道自己厭惡這個愛糾纏着自己的女子,如玉這般說他才反應過來,自己面對陳世英時,反應的確是太大了。
陳家按理來說還是孟宇坤的恩人,恩人遺孤,就算不喜,也不會如此惡劣對待。
“宇坤,找個可信的太醫瞧瞧吧,我覺得,這個陳世英,似乎有問題。”
如玉的手探上孟宇坤的心口,隔着衣衫,胸口的心跳狂躁的跳着,她能明顯覺出孟宇坤的不安。
“好。”
孟宇坤摟緊如玉,似乎那樣才能讓他心安。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世英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屋外陳世英仍舊在期期艾艾的敲門訴說着自己的苦澀和無奈。
“你先去歇息一下,這個陳世英,我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心思百轉間,如玉驀地發現了幾個問題。
陳家抄了滿族,爲何這陳世英卻能獨活?
陳世英獨活,可她作爲一個罪臣之女,從事的只能是下賤的服務之事,爲何卻能被周皇后看中送進宮中。
“……好。”
孟宇坤其實心底根本就不願如玉去接觸那個女子,一個面似無害的女人,心思卻陰毒的厲害。
想起每年回宮時,這陳世英都會在他沐浴之時,狀若無意的醉酒闖入他的房間呼呼大睡,要麼就是在他經過時,恰恰崴了腳。
如今又處處破壞自己和如玉的感情,如果不是看在陳公的面上,他真想把這個女人給丟出東宮,任她自生自滅。
“等等!”
眼見如玉將走到門口,孟宇坤又把那一臉茫然的女子拉了回來。
“先上藥。”
孟宇坤抱着如玉坐到了牀榻上,輕輕柔柔的將膏藥抹在了她的手上,“當初在大溫,第一次見你跳舞的時候,人人都稱讚福寧郡主舞姿動人,可我,只
注意到了你這雙手。沒想到,這雙手現在,卻因爲我,成了這幅模樣。”
膏藥抹好後,孟宇坤又在如玉的頸間埋了一陣,聞着她幽幽的體香,這才覺得自己煩躁的心漸漸定了下來。
如玉被孟宇坤的頭髮,戳的脖子癢癢的,撓的她有些想笑,她把頭偏開,突然感覺到一陣惡毒幽怨的視線。
如玉下意識的往屋門的方向看去,卻發現哪裡空無一物。
剛剛那恨意是那麼的強烈,似乎還帶着濃濃的殺意。
“怎麼了?”
孟宇坤疑惑的擡起頭,看着如玉凝眉的模樣,順着她視線看去,只能看到一個綽約的女子。
“咱們耽誤的太久了,好像有些人等不及了,你先歇會兒,我去去就回。”
如玉起身,走了出去,也不去看站在門邊向裡頭張望的陳世英,徑直走到院中的石桌子邊坐下。
“世英見過太子妃。”
陳世英屈膝福禮,後頭跟着端着茶盞的蘅蕪。
“嗯……”
這就是傳說中的風水輪流轉?如玉輕釦石桌,看着屈膝的陳世英,覺得莫名喜感。
剛剛,似乎福禮的人還是她?那她要不要,跟周皇后一般,拿喬一番?
還沒待如玉思索好對策,屈膝還福禮着的女子突然無聲的,軟軟的倒了下去。
“世英姑娘,世英姑娘你怎麼了!”
蘅蕪驚慌的低呼了一聲,將手中的茶盞往如玉的腳下一摔,瞬間,碎片落了一地,茶水濺溼瞭如玉的裙角,大紅的襦裙沾溼了一片。
“蘅蕪,世英姑娘怎麼了?”
如玉把腳挪開,新納的繡鞋沾了茶水,也行有些發燙。她微微擡眼,淡淡的問着衝她得意笑着的蘅蕪。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麼?
那倒了是她想多了,來這周國,果然還輪不到她來拿喬。
“太子妃,我們姑娘不爭不搶。在太子身邊這麼多年從未奢求過什麼,只求太子平平安安的就好。您就算再不待見我們姑娘,您也不能推她啊!我們姑娘,身子本就嬌弱,而今已經有兩個月身孕了!哪受的了娘娘這般大力的推阻!”
蘅蕪聲淚俱下,聲聲都在控訴着如玉的“罪行”,“我們姑娘雖然沒有名分,但懷的是太子的孩子,是正統的皇家血統!奴婢知曉娘娘還未有孕,也不可能容忍這個孩子出生在小殿下的前頭,可是,緣分這種事情,真的是說不準的!娘娘你爲何要這般歹毒的去對待一個善心的姑娘!”
如玉腦子裡“轟”的一下,什麼都聽不到了,滿腦子都在重複蘅蕪的那一句話。
懷孕?
陳世英懷孕了?
她懷的誰的孩子?
是……
如玉艱難的回頭去看那屋子,還未來得及拆下的紅綢隨風飄揚,那紅,紅的張揚,紅的肆意,紅的諷刺。
紅綢下,倚在門邊的男子眼裡寫滿了苦澀。隔着哭喊的女子,如玉和孟宇坤遠遠的相望着。
突然,如玉覺得自己,好想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