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攬悅閣外的不遠處,漸漸似有人影靠近。
陳世英驀地眼底涌出欣喜之意,姬如玉,咱們就等着瞧吧。謝謝你,讓我學會了,借刀殺人!
“你怎麼知道是我,又是怎麼知道……是那個男人幫我的。”
陳世英沒想到不過幾次照面,就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出來。她想不清楚,自己已經足夠謹慎,而且已經儘量避開了與如玉直接照面,爲什麼,身份還是那麼快的暴露出來。
難道……她剛剛的怒意,太過明顯?
姬敏之的餘光悄悄注意着遠處那抹金黃色的身影,小聲的問詢着如玉。
大溫當日之事後,母后被賞一條白綾,而姬敏之,在親眼看到溫皇后自縊與她的面前後,被賜了一瓶鶴頂紅。
當日
“二公主,這是陛下讓老奴給您帶來的。”
苑公公將托盤裡放下,托盤裡只有一瓶孤零零的瓷瓶。
溫皇沒有給姬敏之選擇,只給了她一瓶孤零零的毒藥。
姬敏之的懷裡,摟着的是體溫漸涼的溫皇后。
溫皇后的脖子上,纏繞着白綾,她的舌頭外伸,面上漲的青紫。
這個女人,尊榮了一輩子,死的時候,卻這麼狼狽。
“公公……父皇……當真這麼心狠嗎?公公……敏之真的有錯嗎?如果不是父皇偏袒姬如玉!我又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敏之也是受害者啊……他,真的……要敏之死嗎?”
苑公公也算是看着姬敏之長大的,姬敏之小的時候,也頗愛找苑公公玩耍。
只是,不知是不是隨着年紀的增長,姬敏之知曉了主僕有別,她的品行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於苑公公來說,姬敏之早就不再是那個當年會拉着他的衣袍撒嬌的女孩兒了。
只是在心裡,苑公公還是不願意看見姬敏之這種結局。
“二公主,有些事情,真的不是陛下的錯。如果陛下想對胡家下手,十幾年來,那一年又不可以?若不是胡家做的太過分,陛下又何至於此?”
“胡說!你胡說!他就是個喪盡天良的東西!他殺妻!殺女!算的上什麼皇帝!他連自己的妻女都殺,還說什麼天下蒼生?!他!有什麼資格!”
姬敏之的淚水簌簌的落下,這世上,從此只有她一人了。
她都已經做好了長伴青燈古佛的準備,可爲什麼,父皇還是不願意放過她!
她有什麼錯?有什麼錯?!爲什麼人人都要來指責她?!
她都是被逼的啊……
“二公主……時辰不早了,您……”
苑公公不忍的背過身,始終是看了這麼多年的丫頭,他又怎麼忍心。
陛下這麼多年,已經很是寬容了,怎麼二公主就不明白呢!
執念,放不下,想不開啊。
如果她不去碰觸福寧郡主,二人井水不犯河水,又怎麼會出現如今的情況。誰又讓二公主,爲了那麼點利益,當時就蒙了心智……
姬敏之,淚眼迷濛的去看地上的那瓶,紅色瓷瓶。
良久,她輕輕放下了懷中僵硬了的溫皇后。
“母后,你走慢點,敏
之要來陪你了。下面一定很黑吧……母后,敏之會怕,你一定要等等敏之……”
似是知曉今日之事的確沒有了迴旋的餘地,姬敏之伸手拿過了那瓶鶴頂紅。
她偏着頭去看窗外正好的陽光,她不過剛剛及笄……她不甘,不甘啊……
仰頭,姬敏之將瓷瓶裡的毒藥喝的一乾二淨。
冰涼的液體劃過她的咽喉,所經之處,姬敏之的內里肌膚便變得滾燙。
姬敏之端坐着,嘴角留出一絲血跡。
就算落的如此結局,她,姬敏之,依舊不服!
若有來世,她定要取得姬如玉的性命!
來世,我定要爲惡鬼,纏住姬如玉,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咕隆咕隆……”
是夜,月亮升起來了,帶着渾黃的暈圈,把一些軟光兒輕輕地送到柳枝上。
一輛馬車疾馳的在周國和大溫的邊界,馬車走的是小道,沿路多石子,時不時的顛簸的馬車,讓馬車中昏睡的女子,漸漸醒來。
“唔……”
姬敏之腦袋發沉,眼皮似有千斤,怎麼都睜不開。
她……這是死了嗎?
姬敏之平躺着,原來,這就是死,睜不開眼,一切卻那麼的清晰。
人死了,思緒還在,多麼可悲。她曾幻想過無數次人死後的模樣,唯獨沒有想到,是這份光景。
馬車再次顛簸,這次,似是碾壓過了一塊不小的石頭,顛的姬敏之整個人在馬車裡翻了個身。
“啊……好疼……”
姬敏之的肩膀撞到馬車璧上,巨大的衝擊讓姬敏之猛的睜開眼。
她……怎麼會疼!
馬車簾子微微拉開,一個男子往裡頭看了眼,扔進了一個花藍想間的包袱。
“姑娘?既然醒了,就把包裹裡的信看完,好好活下去。也算是沒有辜負我們巫師的一番心意。”
她沒死?
男子的話,讓姬敏之欣喜若狂,隨意的點點頭,示意自己知曉。
而後,她開心的掀開馬車的簾子,肆意的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她沒死!她姬敏之沒有死!
月光懶懶的灑在女子的臉龐上。
月光下,女子的眉骨很高,肌膚已不白皙,隱隱發黑,發黃。就連曾經的那雙明媚的桃花眼,而今竟變成了有些浮腫的丹鳳眼。
包袱扔進來許久,姬敏之卻一直保持着雙手張開,迎着月光呼吸的動作。
男子等了許久,等着姬敏之問他巫師的下落,可最終,這個女人都沒有看他一眼。
男子憤憤的拉下簾子,專心去駕馬車。
巫師救了這麼個沒用的女子,有什麼用!根本就不把姜國的復國大計放在心上!根本就沒有把巫師放在心上!
男子將馬鞭揮的極響,似是在發泄一般,馬兒吃痛,瘋了一般的跑了起來。
男子憤怒的撩簾子舉動,微微讓姬敏之回神,她伸回手臂去拿地上的那個包袱。
一些碎銀,兩個信封。
想起剛剛那個男子說的巫師,姬敏之率先拿起了包袱裡的碎銀數了數。
加上銀票首飾細軟什麼的,包袱
裡的東西大概值五百兩銀子。
“敏之親啓?”
呵呵……不是掐着她的脖子讓她殺人的時候了。
現在說的是這麼親切是做什麼,姬敏之倒是好奇,巫師拉回她這麼一個將死之人,到底是何用意。
又是讓她下毒,還是留她一條命,去做一些骯髒的事情。
“或許你應該好奇,我爲什麼把你救回來吧?沒有爲什麼,好好活着。這是你的新身份,讓你可以重新留在孟宇坤的身邊,是我最後能幫你的了。希望你能珍惜,最後,敏之,我愛你。”
姬敏之寒着臉,心下沒有任何動容。
她把這張紙揉成一團,從疾馳的馬車裡扔了下去。
噁心。
新的身份?
姬敏之頓了頓,打開了碎銀下壓着的另一封信。
“陳世英,陳家孤女……”
……
陳世英站在池塘邊緣,身子搖搖欲墜,似下一刻就會墜落到湖裡一般。
巫師根本就不是愛她,而是在她的身上找別人的影子罷了。
她曾經在巫師的衣袍裡發現了一個玉扳指,扳指裡頭,刻有“卿若”二字。
恰巧,巫師醒來,見她的手裡拿着那個玉扳指,二話不說,楊手就給了她一個巴掌。
之後,巫師足足三日沒有踏進敏行殿一步,當時的啞奴在伺候她時,曾有意無意的透露自己長的與巫師,早逝的妻子,幾乎是一模一樣……
“二公主,不得不承認您這次,演的很好。不過,你還是太心急了,如果你可以多沉寂一會兒,我也不會注意到你身上。”
如玉也走到那池塘邊,掰了點糕點灑在水裡。
池塘裡,錦鯉涌出水面,爭先恐後的搶奪着吃食。“二公主您瞧,就算在這方水域裡,照樣是弱肉強食。”
風吹起陳世英的裙襬,吹亂了她的頭髮。
陳世英低頭去看湖面爭食的錦鯉,“弱肉強食麼?福寧郡主你說,男人真的都喜歡你這種強勢的女子麼?我們打個賭,一月,一月後,見分曉。”
陳世英大半個身子從亭外伸去,她回頭看了眼如玉,笑了。整個人朝外一撲,只聽“噗通”一聲,陳世英徑直栽到了水裡。
湖面泛起層層漣漪,嚇的爭食的魚兒搖着水面,也顧不上吃食,躍入水面逃竄而去。
陽光下,錦鯉紅色的鱗片分外光鮮。
“姑娘!”
聽到水聲,蘅蕪一驚,慌忙闖入亭子,她也不會水,只好隔着亭子去抓陳世英在湖面上撲騰的雙手,奈何隔的太遠,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陳世英沉了下去。
“太子妃!您爲什麼推姑娘下去?”
蘅蕪在亭外不知曉亭裡的情況,進來時,陳世英已經落水,雖然她心裡對陳世英還是有些埋怨,但多年的主僕之宜,還是讓她在第一時間向着陳世英。
“本宮,推了,又何妨?”
如玉靜靜看着悅溪湖上,犯起的層層漣漪。
姬敏之,我爲什麼要跟你賭?
就算沒有我的存在,孟宇坤喜歡的,也不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