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弄玉閣。
暮色四合,夕陽西下。如玉只覺心裡愈發煩躁,手中的書更是一個字都看不下。春巧面色憔悴斜靠在孟宇坤身上腳步虛浮的走進弄玉閣,後頭跟着的是滿臉寫着不服的阿古力。
“郡主……”還未進閣,春巧就已迫不及待的張口喚着如玉,面上掛着的是劫後餘生的喜悅。
如玉得到消息,早早便在大門等待着,此時面上雖鎮定可見到春巧這副模樣時,內心早已已慌張的不知如何是好,見了春巧,如玉快步上前,將春巧接過靠在自己的肩頭,輕輕對二人道了聲謝,小心的往偏房走着。
春巧回了弄玉閣,身心不禁放鬆下來,剛剛躺下還未說些什麼便擋不住身上的疲憊就這麼沉沉的睡去了,如玉脫下春巧的鞋襪,想要讓她睡的安穩些。可孰料春巧完好的鞋子裡竟是滿腳的水泡,襪子已經磨爛,腳底潮紅。有的水泡的皰液已經流出,黏在了春巧的襪子上。
如玉輕輕的用沾了水的帕子擦去春巧腳上的污垢,與此同時將針提前放在桌上的火燭上烤着。春巧蹦跳了一夜,腳下藏污納垢,有的膿皰裡甚至長在了這些污處。處理起來十分困難,可如玉極有耐性的捧着春巧的腳一點一點的擦着,直到將身旁的那盆水都染成了黑色也沒注意。
宋府醫推門而入,小聲的喚着,“郡主,小的來爲春巧姑娘把脈。”如玉蹲在地上,把春巧的腳放在自己懷裡,見宋府醫進來,她快速的用衣裙遮去春巧的雙腳。她抹了把頭上的汗,輕聲道,“你把脈便是,動作輕點,她剛睡着。”
宋府醫心下震撼,這福寧郡主平日裡看起來清冷的很,面上也總是掛着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沒想到對一個奴婢卻這般疼愛。宋府醫看了眼春巧蒼白的面孔,就連他一個大夫,可能都沒有福寧郡主來的細緻。
宋府醫坐在牀邊將手搭在春巧的脈上。這春巧的脈象還算平穩,只是脈搏有些沉浮,寸關尺三部脈也皆無力。宋府醫將手收回,掰開春巧的下眼瞼,摸了摸春巧的額頭,問道,“敢問郡主春巧姑娘回府時可是步伐虛浮,面無血色。”
如玉回想起春巧剛剛憔悴的模樣,點點頭,肯定道,“沒錯。”宋府醫復問道,“那春巧姑娘可有嘔吐腹瀉之症?”桌上的針已經被火燭烤的通紅,如玉用帕子在針尾出纏了幾圈重新蹲回地上。
“回府時並無這些症狀。”偏房內又重新安靜下來,宋府醫換了隻手,繼續聽着春巧的脈。
如玉輕輕的用針刺破春巧腳上的水泡,快速的將帕子按壓在水泡上面。“郡主,將那些死皮最好也去了,要不然很有可能會感染。”宋府醫一直在觀察着如玉的動作,心下對她也愈發的敬佩起來,他起身走至桌邊,拿起筆快速的寫了個方子,“郡主此藥熬成兩份,一份內服,一份外用,一日三次。”
宋府醫
將方子遞給在門外侯着的藥童,想要接過如玉手上的長針,“郡主,還是讓小的來吧。”如玉手一挪,巧妙的躲開了宋府醫的幫忙。“男女授受不親。”女子的腳只能其夫可見,春巧與那王鵬感情漸長,她已經決定了下月便將春巧嫁與王鵬,上世自己已經飽受不貞之苦,她怎麼會讓春巧也遭受詬病。
“郡主,醫者父母心,在行醫之人眼裡不分男女。”宋府醫也是難得的堅持,面上一片嚴肅,“況且,郡主您的動作太慢,不僅患者會有疼痛感,皰液流出,所經之處還會長出新的病患。”如玉猶豫了番,果然見春巧的面上布着痛苦之色,“如此,便麻煩宋府醫了。”
如玉走出偏房時,院中的兩個男子正大眼瞪小眼的瞪着彼此。“你們這是做什麼?”如玉從井邊打上了一桶水,細細的洗着雙手,偏頭看着二人,有些莫名,“比眼大賽?”
孟宇坤輕咳轉開視線,在墓碑前這小屁孩突然趁他不注意餵了他個蠱蟲,在他動彈不得時更是放了他一碗血,用他的血做了一個封印封住了地下墓穴。孟宇坤瞪了眼跟如玉差不多高的阿古力,怎麼不放你自己的血!
阿古力往如玉的方向挪了挪,這是姜國的巫術,若用他的血做蠱巫師只需輕輕一點便能解開,自是隻能用孟宇坤的鮮血做了封印。阿古力被孟宇坤瞪的脖子一縮,他一個練武之人,回血十分迅速,爲天下蒼生貢獻一碗血怎麼了。不過他二人實力終歸懸殊他可不敢輕易招惹孟宇坤。
見二人依舊沒有說話的意思,如玉率先開口卻是對着離她不遠的阿古力問道,“現在可是相信了我說的話?”說到此事,阿古力的眼神暗了下來,“可憐了我的阿父,對巫師言聽計從,到最後也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手拋棄的棋子。更是搭上了我姜國百姓的生命!”阿古力雙手握拳,“他還妄想利用我的仇恨去完成他的野心!”
如玉看着阿古力的眼睛,輕輕的笑着,“那便不如亡羊補牢。”被如玉清水般的雙眸注視着,阿古力也不自覺放鬆下來,“你說的沒錯。”
“咳咳咳。”眼見被二人無視,孟宇坤用力的咳着,將身上披着的蛇皮稍稍往下拉,露出受傷的肩膀。“唔……疼……”
“你受傷了?”如玉的視線成功被孟宇坤吸引,猙獰的傷口讓如玉心跳漏跳了一拍,剛剛只顧着春巧卻忘了是孟宇坤將春巧救回。如玉的手漸漸靠近着孟宇坤的肩膀,孟宇坤得意的衝着阿古力翹着下巴,全然不像在墓穴下果伐的殺蟒者。
傷口雖已無礙,可是這巨蟒的毒獠咬過的印子卻依舊還在,可誰知如玉下一秒卻是捂着鼻子往後退了一步,說道,“你怎麼披着蛇皮?知不知道髒?!”孟宇坤太過得意忘形,沒想到剛剛的那般神色被如玉逮了個正着。
孟宇坤身上的蛇皮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如玉轉過身往弄玉閣走着,嘴角輕揚,這
傻子。
“哈哈哈哈哈……”阿古力毫不客氣的嘲笑着吃癟的孟宇坤,一副要笑抽過去的樣子。
孟宇坤黑着臉站在原地,長腿一勾使地上的石子彈起,準確無誤的打在了阿古力的穴位上,“我讓你笑!”
“你!”阿古力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只能睜着他那圓鼓鼓的大眼睛瞪着孟宇坤。
“別鬧了,喏。”如玉從屋裡出來,將手中的衣物遞給孟宇坤,“這本來是要給我父親的,你先拿去穿吧。”孟宇坤欣喜的將蛇皮扔在地上,便欲穿上那套新衣,“你做的?”如玉小臉微紅,那套衣服本就是爲孟宇坤做的,孟宇坤幫她數次她也不知如何報答她,閒暇時便做了套衣物,沒想到此時便派上了用場。
“也不瞧瞧你身上多髒,就穿人家的新衣服。”阿古力站在遠處,酸溜溜的說着,眼裡有些黯然,姜國滅後,他又有多久沒穿過新衣了。
孟宇坤低頭瞧了瞧自己滿是血污的身子,走到井邊用木桶沖洗着。如玉背過身子不去看孟宇坤的動作,快速的走回屋子。“你二人莫再要鬧,春巧還在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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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血池是用一百個女子的血混合而成的?”聽完二人對今日之事的概括,如玉心下還是有些疑問,“爲何單單這女子的血便可以控制人心?那這血蠱製成的也太過方便。”
“自是沒那麼簡單。”阿古力擺了擺手,“血池是女子的血混合沒錯,那血池也的確是血蠱。可是你別忘了,這血池裡泡着的是我姜國的蟒王。”如玉二人看向阿古力的眼神裡皆是迷茫,“血裡泡蛇就是血蠱?”
阿古力搖頭,“你們想的太簡單了,首先,那些女子皆是在陰曆鬼節出生。身上陰氣極重。再者你們不要小看了這蟒王。這蟒王從小便是巫師用各種蠱毒餵養大的。巫師更是不知用了什麼辦法讓這隻蟒王每日都會在血池裡吐出一種毒汁,一日便吐上三次,長此以往那血池裡的毒素累積加上巫師多年爲蟒王喂下的蠱毒與女子的陰氣混合,便成了可以操縱人心的血蠱。”
如玉扣着桌子,總結道,“所以,這血蠱無人能解?”
阿古力點點頭,“但是我用孟宇坤的鮮血做了封印封住了那墓穴。不去碰觸應是無事。”
“不,不對。還有兩個月便是大溫的雨季,就算巫師取不了這血蠱,兩個月的大雨會將墓穴裡的血蠱浸出,到時候後果更是不堪設想。”如玉自是沒有阿古力這般樂觀,大溫自每年六月便會有長達兩個月的雨季,到時候地下水上漲,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不管如何,兩個月的時間足以讓我們去尋找彌補辦法。”孟宇坤心知此事的嚴重性,雖這麼說可他也無法保證兩個月是否夠他去尋找解藥。
一時間,屋內寂靜下來,三個人的面上都寫滿了沉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