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之傷
早上起來,天邊朝霞滿布,是個豔陽天。
見到下樓的初雲,邵穆雲有點心虛的摸摸鼻子,扯出一抹乾笑,道:“早,小云,再等一下早餐就好了。”
基本上,他們父子的早點都是西式的,只是熱一下就可以,還有一些是李嫂昨晚先做好的。
“嗯,早。”初雲輕輕點頭,當作沒看見他的些許尷尬。
見初雲走進了餐廳,邵穆雲才仰頭輕籲口氣,暗自嘆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昨晚的夜襲搞得他現在心裡極度的發虛。
將餐點一一擺到餐桌上,邵穆雲沒話找話道,“小云,今天想去哪裡轉轉嗎?”其實,這個話題也算是爲了活躍氣氛吧?
“……都好。”初雲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裡。
頓時,邵穆雲後腦滑下一滴巨汗,提氣再來,“那麼,去看電影吧?”
這個大概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的休閒方式了,他真的是不瞭解現在的初雲究竟喜歡什麼消遣,無奈,只有看電影了。如果是去遊樂園,他猜想,初雲應該不會喜歡,這個孩子喜靜。
“……好吧。”初雲想了想,點頭。的確,去看電影,總比兩個人一起悶在家裡尷尬來的好!他們不可能整天都是彼此大眼瞪小眼,或是彆扭的相互別開眼躲着吧?
見他答應,邵穆雲垂下眼,脣邊不自覺的揚起一絲笑意,有些高興。
他們看的是科幻大片。因爲愛情劇不合適,卡通電影邵穆雲不行,搞笑片初雲不喜歡,綜合以上,兩人選擇了沒有爭議的科幻片。
不過,從頭到尾邵穆雲都沒有仔細看,他的心思全繞着身邊的初雲轉。
一會兒想着等一下要帶他去哪裡用餐,一會兒又考慮着今天晚上該怎麼辦,偶爾則是側頭愣愣的盯着初雲忽明忽暗的小臉發呆。
而初雲卻是看的很認真,他很少看這種影片,應該說,他很少看電影。因此,心神幾乎都集中到影片上了,難得的孩子氣。有時,還會隨着影片劇情的起伏而喜怒於色,表情或是緊張或是驚奇,直看傻了一旁的邵穆雲。
因爲,初雲他很少有這麼豐富的表情呈現。
邵穆雲暗暗慶幸,他帶初雲來看電影是對的,否則他大概很難看到如此鮮活的初雲。只是想及此,邵穆雲的心裡又泛上了絲絲的不甘和苦澀,他,終究還是有差吧?
看完電影出來後,初雲的眉峰是舒展的,表示他的心情還算不錯,連邵穆雲提議兩人去吃法國菜也都沒有反對,因爲,他並不是很喜歡吃法式菜餚。
裝璜雅緻高貴的法式餐廳內,流淌着浪漫而雋永的輕柔音樂,用精緻的水晶磨砂玻璃和各式鮮花製成的隔籬,既點綴了室內的優雅,又保證了就餐客人之間的隱密。
選擇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兩人相對而坐。
“想吃些什麼?”邵穆雲翻開菜單,看了看對面的初雲。
“除了蝸牛什麼都好。”初雲輕道,目光落在了桌邊的花飾上,主藍色調的插花花藝,很是雅緻,他喜歡。因而,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說的這話有何不妥。
不過,邵穆雲卻是爲之一震。
他微微眯起眼睛,凝視着初雲。就算一個人失憶了,但是行爲和飲食習慣應該還在吧?可是,初雲卻大不同,似乎,他有不少的小習慣都變了。
以前的戀伊,非常喜歡吃焗烤蝸牛,每次來吃法國料理,都會吵着要點上兩盤;但是,現在的初雲卻不喜歡,竟直接排除。
而,還有一個人也厭惡吃蝸牛,就是廖伊凡。那人從來不碰一口,倒是鵝肝醬焗鮮貝和甜品能吃上很多。
“怎麼了?”初雲收回視線,就發現對面的男人一臉深思的看着自己。
“不,沒什麼。”邵穆雲垂眸,瀏覽着菜單。心,在微微激動着,卻只是因這一點點的相似。
初雲皺皺眉,這才恍然想起自己說了什麼,心下一緊,但也來不及了!
只是,邵穆雲應該不會單憑這點就起疑心吧,畢竟他重生的事情可謂是天方夜譚,一般人根本不會想到那裡去!
真不應該來法式餐廳,下次絕不來了,初雲在後悔兼反省。
點好餐,兩人之間便又是沉默。就連不久之後,菜餚一道一道的送上來,品過冷盤,喝完湯,主菜都上桌快吃完了,氣氛還是默,默,默!
站在一邊伺候的侍者也覺得自己很是尷尬,表情有點不太自然。
品嚐飯後甜品時,他們的桌旁突然插入了一道身影。
“唷,這不是邵董嗎,真巧。”粗嘎的嗓音,敦胖的身軀,一個五十開外的男人像座小山一樣的,立在了邵穆雲他們的身邊。
“唷,真巧啊,林董。”邵穆雲站起身,和那個林董略略寒暄,微笑應對。
可是,在看清了那個腦滿腸肥、笑起來像是一隻巨型癩□□的男人後,初雲身上的冷汗一下子便冒了出來,胃也不受控制的痙攣,疼了起來,臉色開始發青,微微顫抖着身體。
“邵董,這位小朋友是……”那個林董一雙小圓眼看向了初雲,帶着一抹莫名的神色。
“我的兒子,初雲。”邵穆雲淡淡道,突然發現初雲的臉色不太好,剛想要問他怎麼了,卻見初雲從座位上跳起來,捂着嘴,撞開他們,直直的衝向了盥洗室方向。
初雲覺得渾身冰冷,胃裡噁心的不斷上嘔,已經壓制不住迅速涌過腦海的記憶。
那個像癩□□的男人,是個喜歡在□□中施虐、聽受者痛苦□□的那種施虐狂,廖伊凡陪他的那一晚,被折磨的恨不得死去,期間暈倒了數次,身上更是留下了不少的傷痕。
因此,此刻猛地一看到那個男人,他本能的戰慄,想要嘔吐。
“小云……”邵穆雲着急的追在後面。
但是,另一道身影更快,先他一步追着初雲進了盥洗室。
“小傢伙!”——是左謙凜!
趴在洗手池邊,初雲不停嘔着,已經吐出了胃裡所有的東西,卻依舊停不下來,就算再也沒有東西,吐出的只是綠色的膽汁胃液。
“小傢伙,小傢伙,你怎麼了?”左謙凜焦急的拍撫着初雲的後背,見他嘔的如此厲害,已經慌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小云!”邵穆雲也顧不得想左謙凜爲什麼也會在這裡了,他站在初雲的另一側,擔心的喚着,伸着手,卻迷茫的發現,他根本幫不上什麼忙。
初雲的臉色,蒼白中泛着一抹澀青,嗆出的眼淚順着臉頰不停的滑落,同時急促的呼吸着,感覺耳邊嗡嗡作響,什麼聲音都聽不到,冷汗也還是不斷的往外冒。
左謙凜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仿若嚴冬凜冽的寒冰,他低喚道:“宇文!”
“少爺。”一名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輕悄的過來,微微俯身聽喚。
左謙凜沒說話,只是使了一個眼色,瞥了餐廳大廳一眼。
“是,宇文明白。”那名男子立刻出去了。
“小傢伙!小傢伙!是我!”左謙凜顧不上邵穆雲了,眼下的初雲太過讓他擔心。他抓住初雲的雙肩,微微使力搖晃着他,力圖喚醒他的神智,“小傢伙!”
漸漸的,初雲的眼神似乎有了些清醒,焦距對上了眼前的人,“……左……”囁嚅着輕輕啓口。
“是我,小傢伙,是我,我在這裡。”左謙凜輕柔道,握了握初雲的肩,表示他在他身邊。
“……左……”初雲蒼白着臉,蠕動着嘴脣,極輕極輕的吐出了一個讓左謙凜瞬間殺氣暴漲四射的詞,“……救我……”
這也是初雲,或者該說是廖伊凡,第一次向人透露出自己內心深處的真實意願——求救。
然後,便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小傢伙!”左謙凜接住初雲的身體,微一用力,便將他抱了起來,小心的安置在懷裡,絲毫不在乎初雲身上蹭到的那些髒污。
邵穆雲在一邊看着,心裡異常的震驚混亂,爲什麼此刻的初雲看起來那麼的像伊凡,都是如此的蒼白脆弱?
還有,初雲是何時與左謙凜如此熟悉了?雖然不知道細節,但是這種情況卻不是他所樂見的,他有種不妙的預感,眼前的這個男人,會是他的巨大威脅!
見左謙凜抱着初雲要走,他急忙攔住。
“左先生,小云是我兒子,我會照顧他。”邵穆雲掩去了眼裡漸漸迷漫的陰鷙和怒火,也壓下了不斷上涌的許多疑問,向左謙凜伸出手,要求抱回初雲。
“我不放心。”左謙凜橫眉以對,帶着一抹嘲諷,冷冷的瞥了邵穆雲一眼,抱着初雲走出盥洗室。既然已經暴露了,他就不打算再隱藏。
餐廳裡,並未引起多少騷動,客人們都在各自用餐,那個姓林的癩□□男人不知何時走掉了,而左謙凜指示的那個年輕男子宇文也不見了。
“左謙凜,你……”邵穆雲恨恨的跟在後面,咬牙低聲道。
“小傢伙現在需要一張牀休息。”左謙凜一句話就堵住了邵穆雲要反駁的嘴。
左謙凜直接走向三層辦公區內的私人區域。
正要推開那扇雕花大門,門卻先打開了,一個斯文俊秀的年輕男子正好出來,“凜,怎麼了,我聽大堂經理報告說有……”問了半截話,不過在看到左謙凜懷裡的初雲後,就自動消音了,也讓開了身體。
“客房借我,順便打電話叫老昝過來。”左謙凜頭也不回的交待,進入右手邊一間客房內,小心的將初雲放到罩着華麗紗帳的大牀上,利落的除去外衣,將他塞進被子裡。
有些怔愣的看着左謙凜忙活,邵穆雲突然覺得自己的手腳好像都鏽住了,不知道該往哪裡擺、怎麼活動才合適。
“邵穆雲,你身後左側的門裡是洗手間,去洗一條溼毛巾來。”左謙凜毫不客氣的指使他。
“……”邵穆雲呆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轉身拉開門,去洗毛巾,然後跑到牀邊,想要自己動手,左謙凜卻接了過去。
拿過他手裡的溫毛巾,左謙凜暗忖,幸好這個邵混蛋還知道用熱水,否則他絕對會毫不留情的臭罵他一頓。
輕輕的幫初雲拭着臉上頸上的汗水和點點的污物,神情之柔,讓一邊的邵穆雲暗暗握緊了雙拳,眼底的黑暗更濃。
“凜,老昝說他一會兒就到。”那個斯文男子進來,看了一眼邵穆雲,但沒說什麼。
“嗯,謝了。”左謙凜低聲道,輕輕的撫着初雲汗溼的發,眼裡溢滿了心疼。
小傢伙到底遇到什麼事了,爲什麼剛纔的神情是那麼的痛苦絕望?就像是要墜入了地獄最底層一樣的,在向他……求救!
而這份感覺,似曾相識!左謙凜微微擰擰眉頭。
突然。
“唔……”初雲嚶嚀一聲,漸漸醒轉。
左謙凜和邵穆雲齊齊湊近,看着初雲緩緩睜開了眼睛。
“小傢伙,感覺怎麼樣?”左謙凜柔聲道。
“小云……”邵穆雲卻是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無奈的低喚。
初雲有些茫然,不知道爲什麼左謙凜和邵穆雲竟然會同時出現在他的眼前,這裡是……他的夢境吧?
因爲他好像看見了周圍拂動的淡紫色的輕紗,如夢似幻。
扯動脣角,初雲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既然這裡是夢,那麼他可以稍稍奢望一些嗎?
來回看着眼前的兩個男人,初雲起身,一下子撲入了左謙凜的懷裡,緊緊的抱住了他勁瘦的腰,將臉埋進他胸膛,輕喚,“左……”
這副溫暖堅實的胸懷,對他來說,很安全!
左叔叔來救美了~~
其實,偶現在也是搖擺不定,到底要將小云雲許配給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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