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書生
冰女坐在冰牀上,兔子在腿上,撫摸着一個冬天帶的帽子。她回憶起,這是初見書生時,書生跪着,她補小泊窟窿刮過的冷風吹掉的帽子。她享受着與書生的回憶,回憶着書生喚冰女的樣子。
“冰女!冰女!”冰女以爲是自己幻聽,便沒有理會。直到又有多聲叫喚,冰女才恍然大悟的出洞化出冰翼。看到穿着蠶、全身是雪、揹着一個大包袱的書生,身後全是深深的腳印時,書生和冰女都幸福的相視笑了。 遠處,雪山前的獵戶抓着一隻兔子的雙耳回來,看到這一幕,罪惡的笑容上來了。 冰山洞內,書生的包袱放在地上,書生坐在一頭,冰女蹲在另一頭,看書生拆開包袱。 書生提起一紮子竹篆:“這是我所有竹篆!” “這是孃親的胭脂首飾!這是鍋碗瓢盆……還有……”
還有這個……”書生不亦樂乎的說着這些東西。
“你爲何回來?”冰女斬釘截鐵的打斷書生。
“叫花雞?”洞內一片沉靜,冰女沒接叫花雞,書生放下,說: “那你爲何三番五次地救我呢?”
“我不知道。”冰女起身坐到冰牀上。“也許因爲爹爹也是凡人,也許因爲……” “你是這麼多年來,第一個伴我這麼久的凡人……”
“我都懂!”書生睜着真摯的大眼睛。“有太多的話,想找信任的人述說……”
“我拿着雪蓮回家卻找不到孃親。鄰居告訴我,我回來的前一天孃親就斷氣了……”
“即使擁有神藥,我也還是救不了孃親-我跑不過時間,我也終於領悟了你那句話:過客而已。人的生命太短,也太脆弱。”
“守過頭七,我無處可去時,第一個就想到你了。也許在你的生命中,我就像過客一樣來去匆匆,但在我的生命裡,你卻永久停留。
“所以,我想用我短暫的一生陪你,我也只有這麼點時間可給你了。”
“雖然很短,但一定比兔子長” 書生的這番話感動了冰女,冰女想起了與父親的回憶 冰女父親躺在雪山洞裡的牀上應該是用針葉樹的樹幹做的,有被單被褥。小冰女跪在一旁喂藥,雪女不在,一旁生着火堆,藥碗裡只剩半碗湯藥。冰女餵了一口她爹就劇烈咳嗽起來。冰女擔心、焦急的叫“爹爹!” 蒼顏白髮的冰女拜了拜手,說“不必喂藥了,冰兒!爹爹快死了……”
小冰女含着淚,努力不哭出來“爹爹不會死,只要爹爹熬到冬天,母親養的雪蓮開花……”
“沒用!”冰女爹老淚衆橫“神藥延長不了凡人的命限,凡人終有一死……”
“冰女?”書生叫“醒”她。
“我的名字,可說否?”
“你說便是!”將銘記於心。
雪山洞內。雪女躺在冰牀上,獵戶靠洞壁而坐,兔子在獵戶懷裡。 “離春節還有多少天?” “約摸一個多月吧 。” “足夠了!再給他們快活幾天……”
銅鏡裡的冰女後面,書生說“這纔是真正的鏡子。”冰女坐在冰凳子上,前面是個冰做的梳妝檯,它緊貼着冰牆;銅鏡斜力在梳妝檯上,書生手持木梳站在冰女後面。書生一邊幫冰女梳頭,一邊盯着銅鏡前的化妝品。銅鏡最左邊有一個大一點的木盒,是放胭脂首飾的,木盒右邊已經取的脂粉奩 ;再右是長方形格齊對摺的口紅紙,下面墊着新娘的紅蓋頭;再右是有兩個玉墜子的玉簪和一對耳墜,底下鋪看邊角有鴛鴦的帕巾。說“這些是孃親嫁人時用的之後便在捨不得用了。” 冰女小心翼翼的掐着一張口紅子的邊角,張開小口用紅紙抿脣。本來有些蒼白的脣霎時被染的血紅。 書生欲取下花環,卻被冰女按住花環。書生“先取下吧,一會再戴。”冰女才放下手。
書生一邊幫冰女扎髮髻,一邊說“孃親早年喪夫,一個人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取穿衣簡樸,只有嫁衣才稱得上錦衣……”
冰女注意到了最後一句話。她攔着書生袖子“嫁衣能否借我?”
像是詭計得懲,冰女入了他的套。書生微笑着說“帶來就是給你的。”
一襲紅裙襬在雪地中行走,未沾地。書生不緊不慢的步子發出沙沙聲,踩雪而行的聲音。
冰女左手拿着竹篆,轉過身來。凸顯冰女化過妝帶着首飾、身穿嫁衣的美。她說“快點。”書生花癡臉再現!
兩人走到接近無雪的地方,冰女就停下來,倚靠在一棵樹,捧着竹篆說“發現獵物告訴我。”
書生聽完繼續走,走到了無雪之境。左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書上輕輕的拔開草垛子,一隻白白的兔子跑到針葉林深處。書生回頭,看到冰女孜孜不倦、勤奮好學的樣子,想:還是不打擾冰女了吧!就擅自去抓兔子了。 兔子這走哪兒走,活蹦亂跳的讓書生覺得近在咫尺卻怎麼也抓不到。害得書生一會栽跟頭,一會兒撞樹幹的。
好不容易瞅準一個機會,書生重重地飛撲過去,飛撲死書生的蠶衣帽往後耷拉,可壓住的兔子不見了?胸下只有白白的雪! 雪女的裙襬出現在他面前,他往上一看,雪女“終於逮到你了?”然後一個人,也就是獵戶坐在他背上,捂住了他的嘴巴。 冰女看到卷尾,才滿足的伸展了一下,也是在這時,才發現少了個人。
往路看去,書生的腳印在無雪之境斷開。 冰雨心想:不妙!化出冰翼騰空而起。飛到冰山前的上空,發現人影便降落在他們面前。雪女等人背對着冰山。 獵戶有點花癡的看冰女:“美麗的新娘!可惜不是我的。”一旁雪女聽了,表面不動聲色,腳卻不留情的狠狠的踩了獵戶一下。疼的獵戶臉部扭曲。 冰女面無表情的看着獵戶劫持書生的手說:“放了他!” 獵戶左手捂着書生嘴,右手拿着一把圓柄小冰刀架着書生脖子。書生兩手抓着獵戶左手,想把它扯下來。 雪女:“可以,但是我要先得到自由。” 冰女伸右手直指獵戶拿的圓柄刀,那刀沒有任何反應,她自己也驚訝了:沒有用?怎麼會?雪女開懷大笑着說:“沒有用的!這事原冰所做,不會像普通刀具一樣碎掉!” “而且……”雪女看着冰女一直下垂的左手:“收起你的蠶絲吧!”雪女放大眼瞳。“如果你不想冰刀抹了這凡人的脖頸!”果然,冰雨袖裡垂下的幾條蠶絲早已伸進地層。
“如果你繼續猶豫不決,我就慢慢折磨他,”她掐着書生的臉。“反正掉幾滴血也不會死,不是嗎?” 冰女握緊了手,殺氣騰騰的眼神,直射雪女,“我問你,你要自由,還是要我?” 雪女再一次哈哈大笑,嘲諷着冰女。“不管你問再多次我的回答還是和以前一樣……”
“我,要,自,由!”雪女一字一頓,字字如刀,紮在冰女心口。
“好!”隨着冰女絕望的應答,書生拼盡全力的要衝過去,卻被獵戶制住。書生眼淚都要飈出去了。 冰女轉身,張開冰翼,半半踩着山岩上去。她上去後,雪女等人轉身退後,望着側對自己的冰女。一會兒山就沒了,所以冰女雙腳靠着冰翼,升力懸空。
是什麼讓血濃於水的親人反目成仇?
冰女左手化出一把冰刀,劃開左手手腕此時冰刀液化了,鮮血直流。冰女手一使力,鮮血噴的更大。奇怪的是,血像被冰山吸走一樣呈柱狀。
是慾望!
冰女忍痛咬牙,嘴角流血。
獵戶見目地達到,就放開了書生。書生絕望的跪在地上,看着被消融的山頂流淚-他什麼也做不了,爲自己的無能感到恥辱。 “快救她啊!她會死的!”
雪女不解的撇了書生一眼:“幾滴血而已!死不了!” “幾滴血!”地上的書生偏過半張臉,眼淚還未乾,那眼神真讓人心疼,“冰女和我說過……”
回憶: 蓮池事件後,冰山洞中。 書生傻傻的舉着雙手,問冰女:“爲什麼要做這個蠶絲手套呢?抓繩子時感覺好滑!” “那是怕你的血碰到冰山,到時候……” 冰女想到一個畫面:書生變成一具乾屍,在微笑拜手的樣子!旁邊還有那隻沒血的死兔子,也在做這個動作。這想法嚇倒書生了!
“你的血會被全部吸走。”凡人的血對消融冰山起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書生:“這也是冰女設置冰山結界的原因!她不想傷害任何人和物!包括你!” “說什麼傻話!”雪女踹了書上屁股一下,書生:“哎呦!”雪女:“你以爲我姐不會止血嗎?” 書生想到了什麼,仰起頭對冰女說:“冰女你快冰住傷口啊!” 冰女:“如果只能包住火,那冰亦能包住這血!”她絕望流淚。冰女左手拿住右手,轉着手臂使血流成一個圈。雪落到融化了很多的冰山時,有"嗞嗞"的聲音。 雪像一把鋒利的刀,流到哪裡切到哪裡。美得像紅墨水滴在水裡,且永不凝固,永不停息。 “你的心讓狗吃了嗎?你……”書生怒罵雪女。 “你懂什麼?!”雪女給了書生一記眼刀。“你等我被禁錮的痛苦嗎?” “那你懂冰女的痛苦嗎?” 獵戶像沒事人似的看戲。
書生被雪女的態度氣到了。他含着淚,無助,又氣憤的跪着,用手臂支持身體,邊說邊想像:你可知冰女排線,他想像冰女用冰做的排線機上排線、繡紋,想像冰女在排線機上拿着冰針揮舞等等的辛苦?且把這個放一邊,你可知那吐絲的天蠶是要冰女精血作食的?儘管如此,你還是嫌棄衣服品相不好,想象冰女說:“醜死了”,爲了使你高興,她有時還要餵養其他顏色的蠶,想象冰女把一隻藍色的蠶放到右手手腕上,忍受更多的痛苦……
“可你懂得嗎?懂得你那裡外共三層的棉衣所付出的心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