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豪痛苦之極,悲傷至極,絕望之極!
剛剛明白了原委,這嫣姐姐就死在他面前,而他卻沒有能力救她,更沒有機會幫她!
他恨自己,恨自己的眼睛,恨得想把他摳出來,對全世界說:你看看,這就是燕豪的眼睛,他空長了這一雙眼睛,連自己的親姐姐、這個爲了家族親人而甘願把一切都獻出來的師嫣姐姐,事前都看錯了,都把她當成了家族的叛變者、危害者了!
這還是一雙人的眼睛嗎?這還是一雙兄弟的眼睛嗎?
居然看朱成碧,居然指鹿爲馬,居然眼裡藏劍!
燕豪的心碎了,可是他不能哭,他不能懺悔,他不能流露真情!
他要裝作一無所知,要裝作非常幸福,要裝作若無其事!
他做不到,然而燕府、燕府所有活着的、死去的親人又讓他必須要做到!
難道大義就必須無情?難道大道就必須冷漠?難道英雄就必須斬去親情友情?
燕豪一邊捶着地,一邊用神念捶着自己的胸口、大腦、每一寸肌膚、每一塊骨頭。
他不想做英雄了!他不要大義了!他只要嫣姐姐,只要這個把秘密留給他又離開了他的嫣姐姐!只要這個眼睜睜看着他與自己陰陽兩隔的嫣姐姐!
然而腦海深處,有一個意識重重擊打着他的神經——
豪弟弟,你真給我丟臉,給父親燕山紅丟臉,你不配做我的豪弟弟!
燕豪咬緊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整理整理衣襟,又用手梳理梳理頭髮,擡頭望望美麗的天空,嫵媚的雲彩,放眼遠看逶迤的縹緲峰,凝望峰中掩映的重重樓臺,淡淡地對銀狼說道:“兄弟,哥讓你笑話了。不好意思,我太憤怒啦,這個女人,唔,你也知道,就是她與俞虹暗中聯手對付燕府的!
這個女人真是敢異想天開哪,竟然妄想坐上燕府家主的位置,而作爲夫君的俞虹,又豈能逃過這個狐狸精迷惑?幫助老婆對付我燕豪,嘿嘿,那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哼,話說我燕豪豈是那般好矇騙好欺負的?銀狼一族……
哦,不說了,不說了,越說越傷心越說越難過。”
黑山城西北部,距離燕府二十里外,那裡是貧民窟,三教九流中混得最失意、最蹩腳、經濟地位與社會地位雙差者聚集地。
這片地域廣大,足有五里方圓,各式各樣的住宅,有破舊的木屋,有磚木結構的陳舊矮房,有半新不舊、搖搖欲墜的磚瓦房屋,甚至還有茅草屋頂、籬笆上糊泥的簡陋小屋,當然,其間還很稀疏地坐落着一些二三層小樓,數十座較爲像樣的獨門小院。
但這些房屋主人不是稱霸一方的地頭蛇,就是略懂一些武功的體修者,這些人大都屬於黑道,專門靠收取平民小百姓的保護費而過得有滋有味。
在這片方圓五里範圍的貧民窟某個極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座茅草屋,外面看起來極爲寒磣,共三間,牆壁是籬笆糊泥而成,沒有窗戶,只有屋頂開了一個門板大小的天窗,外邊有一個九丈方圓的小院,院子裡種着一些花草,還長着一棵主幹粗壯、枝椏幾乎橫斜了半邊小院的桃樹。
裡面住着一個腿腳不甚靈便的半百老頭,這是附近住戶都知道的事情。
這個老頭無兒無女,據說妻子在多年前難產而死,所生的獨子又在二十多歲時得了怪病走了,一個人孤苦伶仃地生活着,或許遭受到了喪妻失子的打擊太過巨大,老頭未到四十就鬚髮皆白,五十一過,竟然眼花耳聾了起來。
非但如此,他甚至連自己的名字也忘記了。好在老頭有一門絕好手藝,那就是爆米花,他所用的手搖炮鍋儘管黑乎乎的一點也不漂亮,但是爆出的米花卻遠近聞名,任何人也做不出他那種味道。
除此而外,他收費很少,只要夠自己維持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即可,因而無論是附近所住的窮苦人,還是分散各處的地頭蛇,看在爆米花的份上,對他都沒有打什麼主意,人們都稱呼他爲炮鍋老頭,客氣點的,就稱炮鍋叔。
炮鍋叔一般不離開此地,不過一年中總得有幾個日子不在此地,所有人都知道,那些日子據炮鍋叔說,都是他妻子、兒子的忌日或是生辰。不過人們發現炮鍋叔總是不定期地出去幾日,問他爲什麼出去,他總是迷迷糊糊地說忌日啊生辰啊。
後來人們終於明白了其中原因,炮鍋叔對妻子、兒子的生辰與忌日記憶混亂了,這才導致祭奠日子出行的沒有規律。當然,附近居民又如何與這個記憶混亂的炮鍋叔計較呢?只要常常吃到他炸的爆米花就行了。
這一天,炮鍋叔關了門,踉蹌着腳步又出去了,看到他的居民就都明白,炮鍋叔肯定是祭奠妻子或兒子去了,而一種同情隨即從心底裡升起,多可憐的人啊,老婆沒了,兒子沒了,自己又聾了,記憶還混亂了。
“就是不曉得那麼好吃的爆米花,還能再吃多少次了!” 是凡看到炮鍋叔的人,心底裡大都冒出了這種想法。
其實,沒有人看到,在離開自己茅草屋不久,炮鍋叔卻不爲人知地返回了住處。
此時此刻,炮鍋叔已經從天窗中一躍而下,如同猿猴一般,根本看不出老態龍鍾、步履蹣跚。進入屋子裡的炮鍋叔,雙手衝前一指,一道門戶就無聲無息地一啓而開,竟然別有洞天地顯露出了一處豪華密室。
密室有數十丈方圓,其中分隔成了幾個部分,有臥室、修煉室、煉丹室、書房,還有會客室,裡面陳設東西一應俱全,精美而又整潔。
進入密室的炮鍋叔,搖身一變,竟然成了一個千嬌百媚、前凸後翹的二八女子,穿着火爆,渾身散發出熟透了的葡萄般的熟女氣質,舉止優雅,而一種屬於武魂王纔有的強大靈魂氣息也自然地彌散而出。
當然,此女子儘管看上去年輕漂亮,其實際年齡,絕對超過了千歲。
柳腰微扭、蓮步輕搖之下,此女就一個閃身進了修煉室,身後留下了處子淡淡體香。
一進去,她就反手掩上門,幾乎同時坐在了一面銅鏡面前,雙手連續衝銅鏡打去幾道法訣,旋即,銅鏡上就出現了蕭九妹帶着燕豪、銀狼、方進三人站在燕嫣住所外的一幕。
直至看到燕豪禁錮了俞虹的一幕,女子眉頭微微一皺。
一絲厲色從眼底一閃而過,櫻口中傳出了一聲足以凍徹靈魂的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