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薄薄的一層覆蓋了這夜色。
柴房昏睡的女孩,手指微微動了動,終於慢慢睜開眼睛。
真的重生了麼?在黑暗之中掙扎了太久,這月色都顯得太過明亮呢。她用手遮擋着月光,慢慢適應着眼前的世界。腦中全是生前的景象:
當那人轉身離去,絕望在一夕之間席捲全身。他看不見的地方,丁羽然命人用刀劃過她的臉,切斷四肢,至於祭壇中央。那是不得超生的法術,她知道,從此魂魄流離,不可入六道輪迴,永世處於黑暗,不明不滅,不生不死。
疼嗎?她努力地嘶吼過,企圖他能聽見,有一絲留戀,一絲憐惜。
痛嗎?無論如何掙扎,只有黑暗。
恨嗎?最愛的人,任由別人推你向深淵。
悔嗎?最信任的人,操縱着最狠毒的術數,連一縷殘魂都不曾放過。
這一世,讓我還給你們。一分一毫一絲一縷全部加倍奉還!她那好看的雙眸,慢慢睜開,擡頭去看天上的月。丁羽然,我定然要你嘗一嘗殘缺身體的痛!楚晟,你爲江山棄我不顧,我便奪了你最想要的江山!
夜色寧靜,柴房有涼風吹進,衣衫淡薄的女孩,蜷縮在一角,眼裡是不可磨滅的恨。
她低頭瞧了瞧自己瘦弱的身子,閉眼,掐算一番,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這身子的主人也是個可憐人。於是,剪了一縷長髮,又咬破手指在撕碎的衣角寫了幾個字符,一併點燃。
最後她將那燃盡的灰燼扔向空中:“喝了孟婆湯,來世投胎到一個好人家;這一輩子的屈辱我來替你討還!”
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有道淡淡的影子,露出微微的笑容,最後消失在夜空的盡頭。那是這柴房姑娘肉身原來的主人,真正的林嬌辰。
夜,消逝得很快,可林嬌辰卻覺得痛苦而漫長。“前世”的記憶清晰畢現,比靈魂受困的時日更清晰,如一把把尖刀鋒利地刺向心髒。
她太渴望陽光了,只有陽光才能真的證明她又活了。
終於第一道陽光爬過天際,發散開來。林嬌辰緩緩睜開那雙眼,眼神裡閃耀着一種讓人琢磨不透的華光。
“去,把那小賤人給我拖出來!”門外傳來一道刺耳聲音。
柴房的門被一腳踢開,兩個家丁氣勢洶洶向林嬌辰走來。
“我自己走!”林嬌辰站了起來,整理了下衣襬,緩步而出。兩個家丁似乎從瞧見過她這幅模樣,居然默默地聽從了,乖乖跟在後面。
“小賤人!”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婆子,舉手就朝她打來,“還不快給二夫人跪下!”
林嬌辰舉手攔住了她,暗暗用了幾分力道,逼得那老婆子後退兩步。
“我要見老爺。”她淡淡地看着面前錦衣華服的二夫人,一字一句地說道。
二夫人嫵媚妖嬈的臉上,爬過一絲不屑。朝旁邊的人使了使眼色,便有人拿着板子繩索向林嬌辰走來。
“我要見老爺。”林嬌辰只是定定地瞧着二夫人,重複道。
不知怎的,二夫人的目光一滯,居然默許了。只是沒有人注意到,那一瞬間她眼神的空洞,像是被抽空了靈魂控制了意識。
當林嬌辰走到老爺書房門口的時候,她好像突然醒了一般,“給我把這個小丫頭片子綁回來,要是不嫁就繼續打,要麼嫁要麼死!”
這時,門已經被打開。
老爺走了出來,不悅地皺着眉頭。瞧了眼站在門前骯髒而沾染着血跡的林嬌辰,厭惡地說了句:“是要給麟兒沖喜的,如若不從,就發配了,別髒了府上。”
“老爺,求老爺給我點時間勸勸她。算命先生說過了,非得林姑娘的八字才能救麟兒!麟兒可是我的命根啊!”頗有些憔悴的大夫人拉着兒子,匆匆趕來,哀求道。
那孩童看起來十二三歲,神態卻宛若幼童。手中抓着一顆糖,不時舔一舔,傻呵呵地笑着。
“糖,糖!吃糖……糖!”
林嬌辰看了眼那少年,又回頭望了眼身嫵媚漂亮的二夫人,露出一抹略帶狡黠的笑。
看得二夫人心頭一驚,莫不是她知道了什麼?轉念一想,這事做得天衣無縫,這小丫頭又是被媽媽哥哥賣了身的,無依無靠,縱使知道一二,又能奈何?
於是,也便回敬了一個妖媚的傲嬌笑容,還贈送了一番白眼。
“老爺,麟公子並不傻,更沒有性命之虞。”林嬌辰不再看她,轉身瞧着老爺擲地有聲地說道。
“你說什麼?”
所有人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這確實如同晴天霹靂,又彷彿一個天大的玩笑。所以,除了大夫人,所有人幾乎都在震驚之後,露出了譏諷的表情。
“我說,麟公子並不傻,也沒病。我可以讓他恢復正常,成爲宋老爺你真真正正的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