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最後沒能繼續下去,因爲爺孫倆剛說完,外面奶奶就叫着吃午飯了,當然是叫那爺孫兩個,方旬的午飯還是罐頭,來的時候他不小心瞥到後車座,放了一大袋他的食物。
三個人坐在客廳裡吃着午飯,方旬自己蹲在門口埋頭在盤子裡,Marx站在門外,鴿子和雞繞着它轉來轉去他也不動。
方旬埋頭吃得勤快,但耳朵還是豎着專心偷聽桌上人的對話。
“一一啊,你和蕭然那孩子怎麼樣了?”奶奶說。
“奶奶你怎麼知道蕭然的,我和她只是一般朋友。”柏一回。
“你奶奶我什麼事情不知道,那你和蕭石呢?”
“蕭石?”
“對,奶奶看你這麼多年,對女孩子一點都沒感覺,你是不是……呀?”
“一個人挺好的。”
“哎呀,我們都不是老舊思想的人,只要你喜歡,男女都行,一個人過一輩子我們可不同意啊,我們走了就剩你一個人,我們到了地下也不安心……”
“吃飯吃飯,孩子剛回來說什麼喪氣話呢。”爺爺出聲打斷。
只聽餐桌傳來一聲清脆的筷子打在碗沿兒上的聲音,卻沒有人說話,方旬疑惑地轉頭去看。
剛好看到柏一爺爺湊到奶奶跟前,低聲哄着說:“老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先吃飯,吃飯才能變漂亮……”
背對着方旬的柏一頭一直埋着,夾菜,吃飯,對面前的場景視若無睹,方旬默默嚥了口口水。
一對老活寶。
奶奶性子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一家人就又其樂融融地繼續吃飯,方旬也轉回頭苦戰。
“我回來的時候看到外面的山上有運輸車,是要改造嗎?”柏一出聲道。
“嗯,說是因爲這一帶幾乎沒人居住,太浪費資源,要改造成外星球的垃圾場,給那些搬到其他星球上的人使用。”柏一爺爺嘴裡吃着飯含糊地回,語氣難得正經。
“咱們家這裡呢?”
“也要改造。”
“我下午去相關部門瞭解一下情況。”
“不必了,之前土地資源管理處問過,說是上面的指示,他們也沒辦法。這地方,唉,住一天少一天吶。”
“這麼大的事情你們怎麼不跟我說?”
“說了你也是白擔心,能有什麼辦法。”
“……”
吃完午飯,奶奶收拾桌上的碗筷,Marx跨步走進來,伸出機械臂幫忙。
柏一出了門,過了一會兒兩手拎着好幾個盒子走進房間,把盒子放到左側的房間裡,對兩位老人說:“給你們帶的補品,平時有事沒事就可以喝,別放壞了。”
“怎麼又買禮物了啊,上次你回來買的還沒吃完呢,下次回來記得給奶奶買點除皺的面膜,這裡離市區太遠,送貨的機器人每次都摸不到地方,我護膚品都用完好久了。”
“嗯。”柏一雙手插兜冷淡地回,過了一會兒,接着說:“我出去一下,晚飯前一個小時我沒回來的話就不用做我的飯了。”
說完直接走出了院子,柏一奶奶在圍裙上擦着手走出來,“一一,一一,你去哪啊?”
沒有迴應,柏一的背影已經走遠了。
方旬躺在院子裡的小凳上舔着爪子,看完這一幕,轉回頭繼續舔。
對於一個鏟屎官控來說,此刻是應該追上去抱着褲腿不鬆爪的,但奈何陽光太好,吃得太飽,方旬眯着眼睛看着頭頂散發着熱度的太陽,昏昏欲睡。
迷糊間,方旬感覺自己身體被抱了起來,放到軟軟的地方,背被捋着,不睡簡直對不起這般享受。
再醒來,是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方旬伸了個懶腰,起身環視周圍,牆壁是褐色的牆面,看上去有些粗糙,房間內很整潔,一個書桌一個衣櫃一個書櫃,就沒了,簡單得要命,方旬心裡隱隱有了猜測。
走出房門,天空已經隱隱擦黑,摸索着找到樓梯下樓,是柏一爺爺上午在的房間,到了客廳,柏一奶奶和Marx剛好在佈菜。
“小貓睡醒啦,餓不餓,馬上就開飯了哦。”奶奶轉身看到方旬便笑了。
Marx也轉過身來,對着方旬眯了眯那雙電子眼。
柏一沒有回來,晚飯飯桌上的氣氛卻沒有變得冷清。
“我不喜歡花菜!特地給你做的。”奶奶說。
“這個營養價值很高的,快吃掉,吃完給你個小禮物。”
“什麼禮物?”
“吃完就給你。”
“你先告訴我。”
“你先吃。”
……
方旬把頭往盤子裡埋了埋,轉了轉身子,作爲一個母胎solo二十多年的人和母胎solo幾個月的貓來說,這波狗糧有些噎嗓子。
直到吃完飯,柏一依舊沒有回來,兩位老人去了爺爺的書房也就是上午爺爺待的房間裡,一人伏案看書,一人挑燈織東西,奶奶也帶上了老花鏡,穿線的時候對着光,懟了半天才穿過去。
方旬被准許蹲到另一把躺椅上,他乖乖巧巧地立着,做出一副很有教養的樣子。
“小貓呀,你別走了好不好,跟我們住一起。”奶奶擡頭看了方旬一眼。
“……”
“我也能聽懂你說話,不用擔心。”奶奶引誘道,“在這白天可以和你柏爺爺一起出去到處溜達,春天的時候啊,外面草地上好多小蝴蝶呢。”
方旬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拒絕了。
“嘖嘖嘖,小貓是不是很喜歡我們家一一啊?中午你睡覺的時候我偷偷看了一眼,還是個帶把兒的呢,你說你要是個人該多好。”
方旬:……一隻因經常被人看雞雞而失去信仰的貓。
“一一這麼多年,身邊追求的人挺多,但每次問他他都是想一個人,小時候他喜歡貓,卻……,身邊什麼都不養,也沒個女朋友。”
“其實啊,我心裡很感謝小貓你呢,雖然有些自私,但看到自己孫子可以不那麼孤單了,作爲奶奶心裡還是很開心。”柏一奶奶說着又擡頭看了眼方旬,不知是不是眼鏡反光的原因,方旬看到了那雙深邃美麗的眼睛裡有隱隱的淚光。
一席話說完,奶奶住了聲,低頭專心地織手裡的物事,方旬聽得雲裡霧裡,似懂非懂。
總結一下大概就是,柏一是個母胎solo的boy。
方旬控制住面部肌肉,纔沒能讓自己張開嘴大笑一聲。
一個內心戲十足的貓遇上一個身心乾淨的鏟屎官,方旬表示十分想撲倒自家鏟屎的。
坐在燈前不知道多久,方旬睏意又上了頭,終於一個跟頭栽下了椅子。
“小貓困了就先上去吧,就剛纔你睡覺的房間,就是一一的,等下他就回來了,別擔心。”
方旬沒推辭,對着兩人喵喵兩聲,跑上了樓,進房間第一件事就是看好距離,來一個長跑衝刺,最後完美地砸在牀上。
被子上有曬過陽光的味道,方旬雙爪抱住被子使勁吸了吸,果然還是有股淡淡的熟悉的香味,他美滋滋地打了個滾,然後跑到枕頭上鑽進被窩,乖乖巧巧地等柏一回來。
房門被打開了,門拍在牆上發出巨響,方旬被嚇得一下子在被窩裡坐了起來,被窩被頂起一個突起,他腦袋還有些迷糊,呆坐一會兒纔想起來爬出被窩。
牀墊一側陷了下去,方旬一鑽出被窩,就被濃重的酒味嗆了一鼻子,而這刺鼻味道源頭就坐在牀邊,耷拉着腦袋,頭髮散亂。
方旬適應了一會兒,慢慢走過去,伸出爪子撓了撓那人支在牀上的手。
柏一轉過頭,臉對着身邊的小貓,眼神卻怎麼也無法聚焦,呆呆地坐在那,身子微晃。
一人一貓僵持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任何變化,方旬只好一遍一遍喵喵着讓柏一脫衣服、脫鞋子、躺下。
幸運的是柏一雖然一身酒味,醉得糊塗卻還能聽懂方旬說話,聽話地躺到牀上,方旬吭哧吭哧地咬着被子蓋到柏一身上,又把大衣叼着拖到地上,弄好一切,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歇了好一會兒才爬上牀鑽到被窩裡。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大衣上酒味太重,方旬覺得頭有些暈暈乎乎地,有種醉酒的暈眩感,連柏一爲什麼會喝地酩酊大醉都沒時間思考,便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