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帥,多年不見,一切可好。”
看着坐在首位上的唐繼堯,瞬間將袁兆龍的回憶帶回到了8年前,那個時候的他們還不是如今這種生死相搏的處境。英姿勃發,年輕氣盛,心懷天下的熱血男兒,敢於逆天而爲,爲維護民主之國家,不惜發起席捲天下的護國運動,這場運動中的袁兆龍和蔡鍔,無疑是主力軍,而作爲蔡鍔的最好手足兄弟,在蔡鍔被幽禁
在京城的時候,一直都是唐繼堯爲他打點着一切。隨着蔡鍔死後,八年的時間裡,袁兆龍未再踏入過滇地一步,唐繼堯與他之間再無正式見過面,如今當面一見,依然是那副老樣子,不過,八年的時光洗禮,兩個人都不再年輕,唐繼堯的鬢角已是斑白,
眼角也多了許多條深深的魚尾紋。
“是啊,好久不見了,見到你的時候,我想到了從前。”
唐繼堯的心中也是頗爲感慨。
心中因爲戰爭而積攢的鬱結之氣因爲這老友間的對話,瞬間消散了許多。此刻,兩人似乎已不再是殊死相搏的對手,身份僅是兩個多年不見的朋友,朋友與朋友之間坐下來喝酒,還需要舞刀弄槍嗎?
袁兆龍揮了揮手,步雲飛明白了他的意思,帶着警衛們退出了房間,並且將門帶上,將空間留給他們兩個,用來敘舊。
唐繼堯拿起酒壺,給袁兆龍倒一杯酒水,然後又拿過一個空酒杯,將酒水倒滿,說道:“曾幾何時,我們也曾經這麼坐在一起喝過酒,那個時候,我們是三個人。”
袁兆龍知道這第三隻酒杯是爲誰準備的,只可惜,這隻酒杯的主人再也無法坐在這裡,一起飲酒吃肉,談論天下了……
袁兆龍端起第三隻酒杯,默默地將杯中的酒水撒在了地上。“這一杯酒,我敬蔡鍔大哥。”然後兩個人碰了一下酒杯,均是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唐繼堯的目光中飽含着回憶的神情,說道:“十年前的時候,你與蔡鍔兩個人,被袁世凱稱之爲北洋雙子星,對你們二人給予厚望,社會各界也都一
致的認爲,你們兩個年輕的軍官必然是打破北洋三傑壟斷的新派勢力。可因爲袁世凱後來的所作所爲,名聲不好,導致你們的名聲也是譭譽參半。可是依然無礙於你們的確是具備着打破格局的實力,所有人都相信,假以時日,你們必將會從北洋三傑的手中爭得一塊天地,甚
至是開創雙子星的時代!”
說到這裡的時候,唐繼堯的語氣和情緒變得遺憾。“只可惜,天妒英才,在你們如日中天的時候,蔡鍔先走一步,撒手人寰,不世之功業戛然而止,半途而廢,着實是令人可惜……”
袁兆龍點頭,蔡鍔至死,對於他而言,是再遺憾不過的事情了,從此世間少了一個好兄弟、好戰友……
唐繼堯忽然間看向袁兆龍,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如果蔡鍔不死,我相信,滇軍在他的帶領之下,一定會比你的鄂軍更好!”袁兆龍沒有反駁,只是將杯中的酒水喝進了肚子裡。蔡鍔在巔峰的時候選擇了離去,至於後來如何,留給了世人無窮的想象空間,這是一個開放性的結局,可以有無數種答案,可是對於一個英雄而言,人
們總是習慣於將他的形象美化到最好,袁兆龍不想爭辯,同一個死人來爭這些沒用的虛名,有何意義可在?
索性,讓這個未知的結果這麼一直美好下去吧……
“唉,可惜、可惜,真可惜……蔡鍔走得太早了,滇軍落在了我的手裡,可是我卻沒有蔡鍔的這番本領,將滇軍帶進了低谷之中,以至於淪落至即將被你鄂軍吞併的地步,我對不起蔡鍔……對不起他……”
唐繼堯暗自神傷,不禁落下了淚水。
袁兆龍沒有去安慰他,也未曾說話,只是靜靜地在一旁喝酒,聽着他的內心獨白。
這種與老友坐在一起喝酒的日子,這麼多年裡,已經很少有了,一隻手都數的過來,或者說,自從蔡鍔死了以後,袁兆龍就再也沒有過朋友了……
“不過,西南這塊地盤落在你的手中,於國於民而言,未必是一件壞事,畢竟,你與曹錕和張作霖他們不一樣,你是一個真正的心懷天下之人,心中裝着的是天下,而不是私慾。”唐繼堯看開了許多,也不在執着於地盤的失去和權力的旁落,正如老道士說的那樣,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終歸一統,只可惜統一的這個人卻不是他唐繼堯,他也不具備這種實力和勇氣,既然
如此,何不索性主動放手呢?袁兆龍微笑道:“我不是沒有私心,我的心中並不是裝着天下,我不是個偉人,也不是個英雄,我的私心是想讓每一個老百姓都脫離困苦的深淵和戰爭的泥潭,每一個人都能吃得上飽飯,讓每一個人都不再
遭受洋人的歧視和壓迫,讓國人能夠在世界上站起來,挺起胸膛做人,自豪的拍胸脯,爲我是中國人而驕傲。這便是我的理想,我的私心。爲了這個理想,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努力,在奮鬥,這一路走來,不是爲了改變世界,而是不讓這個世界把我改變和同化。有些事情,本不需要我來去做,可是總該是要有人去做,即便是一路泥濘,遍
布荊棘,即便是風雨兼程,日曬雨淋,即便是時時刻刻遭受着世人的白眼和誤解,可依然不能停下向前的腳步。這是一場輸不起的旅程,輸了,意味着一切的努力從此煙消雲散,下一次的征途會更加的難走。我或許不會是一個成功者,但是我要爲後來人趟出一條充滿着希望的道路,這就是我一個軍閥力所能及,唯
一能夠爲這個國家所能做到的事情,這就是我的執着和理想……”坦誠的將心裡話說出來,袁兆龍的心裡舒服多了,這番話,他憋在心裡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