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老西的庭院裡有一口水缸,因爲暴雨的緣故,水缸中的雨水混雜着井水溢到了院子裡,閻老西的心情就好像這水缸中的因爲雨水澆灌而沸騰的水面一樣,極度不平靜,他在思索,思索將五色旗換成青天白日旗所帶來的利害關係,投降袁兆龍,固然可以暫時的自保,可如此一來,必然等同於直接北洋政府決裂,得罪張作霖。在袁兆龍並沒有完全擊敗張作霖的前提下,貿然的決裂,只會讓他的利益受損,
萬一袁兆龍沒能滅的了張作霖,反而被反殺了怎麼辦?左右爲難,令閻老西的心情遭到了極點,如果說,沒有柏天賜逼迫的話,或許閻老西還有時間能夠多考慮一段時間,但是眼下之局,容不得多考慮了……要麼被消滅,要麼儘快投降。一條死路,一條死緩之
路……
最終閻老西還是做出了他認爲正確的選擇,因爲他無路可選,如不投降袁兆龍,那麼一旦太原被攻破,他的一切都將會隨之煙消雲散,一無所有。
窗外的暴雨愈發的兇猛,一陣邪風吹來,三兩滴雨水飄進了他的茶碗之中,另有一滴打在了他的手背上,感受着這冰涼的雨水,閻老西暗下決心……
楊宇霆在晉中吃了敗仗,在他眼中,連綿的暴雨天氣是他的戰敗主要原因,待從頭,收拾舊山河,重新與他戰!
雨水中的進軍,讓奉軍疲憊不堪,楊宇霆選擇暫避鋒芒,將部隊回撤到太原休整,等到後續部隊到來,進行絕地反擊之戰!
然而此時,他卻得到了意外的消息,晉系軍閥首領閻老西已經公開宣佈,歸順國、民政府,全體晉軍加入革命軍行列。
這則消息對於楊宇霆而言,無異於是晴天霹靂!
自己還在費心盡力的幫他打革命軍,而他卻在背後悄悄反了水!楊宇霆品味到了一種叫做背叛的滋味,若不是軍心疲憊的話,他早就調轉槍頭揮師太原了!
然而此時,因爲閻老西反水,留給楊宇霆的是一種絕地的境界,革命軍與晉軍罷兵休戰,晉軍歸降,如此一來,趙永亮的革命軍與馮祥的西北軍,對手就成了他。
僅存的六萬奉軍,而且還是處於士氣低落的狀態之下,如何會是將近二十萬人的對手!壓力陡增,楊宇霆的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因爲閻老西反水,陝西之戰的意義不復存在,滯留於此,只會徒增傷亡,撤出山西,成爲楊宇霆的首選方案,至於撤軍的計劃,張作霖也是深表贊同,一方面他是惱怒閻老西是個混賬,另一方面,也不希望六萬多人都折損在山西,眼下,奉軍與革命軍的對抗從山西燃燒到了山東,圍繞着華北地區的爭奪戰爭已然打響,山西的戰略價值已經不存在,說不定還會遭到
多方位的包夾,因此,撤軍成了最好的選擇。在張作霖的眼中,讓步,不是妥協,只是集中優勢兵力而已……身在武昌的袁兆龍得到了閻老西投誠信息的時候,甚是高興,古人誠不欺我,拳頭硬就是硬道理,這句話說的一點錯都沒有,擊潰了閻老西的鬥志,迫使他投降,如此一來,又將山西划進了他的勢力範圍
之內。
不過,想讓他這麼輕易地放過閻老西,這不太可能,還需要讓閻老西親自來一趟武昌,袁兆龍必須見一見這個“山西王”,他還有些事情要跟他交代清楚。不過,說來中國真的很大,北方連綿的暴雨天氣,令黃河都開始氾濫,河南多地都爆發了洪水災害,再看一江之隔的武漢,依舊是豔陽高起的好天氣,袁兆龍體會不到趙永亮電報裡所說的那種淫雨霏霏的
感受。此時的他,正舒舒服服的坐在江心的小船上,釣魚品茶。陪同他一起的還有早已經退出政壇多時的黎元洪,當袁兆龍閒暇下來的時候,總是習慣去找黎元洪釣魚。擺脫了政事的困擾,不顧袁兆龍的再三挽留,黎元洪義無反顧的辭去了所有職務,僅保留了一個參謀顧問的頭銜,用來吃空餉養老用。被架空了十幾年,現在,終於感受到了那種久違的獨立自主的滋味,
可喜可賀。
黎元洪的辭職,對於袁兆龍而言,是一個極大的損失,有黎元洪這個混跡政壇幾十年的老油條存在,袁兆龍的日常工作可以減少許多的麻煩,現在他離開,袁兆龍尋找他的替身就需要好久的時間。
不知不覺間,兩個人的合作也已經有十六個年頭了,十六年的風風雨雨,使他們早已經成爲了彼此之間最默契的搭檔,用忘年交來形容他們的交情,再合適不過了。抖抖魚竿,望着江心的魚漂,黎元洪感慨道:“唉,十六年了,誰能想到,當初僅僅率領了幾百人佔領了一座城的小輩,如今已經成了幾乎快要一統天下的領袖,真的是世事無常啊,人生中充滿了太多的想
不到。”十六年前的兩人初次相逢的場景,黎元洪依然是歷歷在目,記憶猶新。那是在武漢,膽戰心驚的自己被革命者們從牀底下揪了出來,見到了袁兆龍這個稚嫩的革命軍領袖,袁兆龍對他說的話,他已經記不
太清楚了,只記得一句話印象最深:這天,要變了……
是啊,天變了,變得認不出來了,翻天覆地的變換,徹底掀翻了原有格局,一切都要打亂重來,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在自己身邊坐着的這個釣魚的中年人。
袁兆龍笑笑:“不是世事無常,只是是我一直都在沿着自己認爲正確的路去走罷了,七分實力,兩分運氣,一分貴人相助,這邊是我走到今天的成功秘訣,說實話,你真的覺得我是成功了嗎?”
袁兆龍給自己做了一個客觀的評價,然後又反問黎元洪。黎元洪聞言一愣,怎麼,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還不叫成功?這混賬東西給自己定下的目標到底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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