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兩年之後

獨眼男朝邊上的黑衣人一個眼神,那人立刻揚起手,眼看手刀就到落到丁浩然的脖子上,丁浩然卻突然轉過身,似笑非笑的看着獨眼南,“獨眼南,你還真太媽的不仗義!枉我曾經那樣的崇拜你!”

大概是覺得一切都盡在自己的掌控中,獨眼南沒再動怒,慢悠悠地坐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後,纔有條不紊地開口,“我怎麼就不仗義了?”

混到他今天這樣地步,根本早就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了,更何況是一個手下敗將的惱兇之詞,他這麼慵懶閒散,不過是在享受貓捉到老鼠後的那種快感罷了。

丁浩然最看不慣的就是他這副什麼事都搞的定的樣子,朝敞開的大門看了眼,譏諷道:“獨眼南,你明知白羽會已經散了,風白羽也受了重傷,居然還派這麼多人來,過去,還真是我太看的起你了!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你說什麼?”獨眼南臉上的唯一一隻眼睛眯了起來,發出既狠又毒的冷光,他最機會的就是別人說他是小人!

“我說什麼?”丁浩然看着他,嗤鼻冷笑,“爲了已經是半個廢人的人,你帶來了這麼多人,還來問我說什麼,獨眼南啊,獨眼南,我還真以爲你是來給兒子報仇的,看樣子,你看重的不過也是風白羽手裡的那批貨!”

“你說什麼屁話!”盛怒之下,獨眼龍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我……”

話沒說完,眼睛就朝門外看去,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在聽到窸窸窣窣,人靠近的聲音,情急之下,他還是沒忘了對丁浩然怒吼出後半句話,“這不是我帶來的人!”

丁浩然撇撇嘴,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不是你的人,難道還是我的人啊!這裡除了你和我……”

忽然,想到了什麼,他朝樓上看去,“難道是風白羽的人?”

獨眼南側着仔細聽了一會兒,很肯定地說:“不是風白羽的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條子!”

“條子!”丁浩然尖叫一聲,頓時慌了神,“條子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獨眼南沒好氣,“你問我,我問誰去。”

“獨眼南,都什麼時候了,你要不要讓你的人先把槍拿開!”

獨眼南想了想,對手下一揮手,小弟心領神會,很快退到獨眼南身邊。

丁浩然那一拳頭用了十層的力,不過是一會兒,那個小弟的下巴就腫的像個饅頭,似乎想說話,努力了半天,嘴角都沒能打開。

丁浩然籲出口氣,臉上看不出半點緊張,“獨眼南,聽腳步聲,條子好像是料定你和我都在這裡,出動了這麼多的人馬,你怎麼還不走?”

獨眼南冷冷看着他,不答反問:“那你怎麼還不走?”

“你說我啊。”丁浩然故做驚訝的點點自己的鼻子,笑了笑,“我和你這個全世界警察都想抓的軍火大王來說,只怕連個小弟都算不上,我有什麼好緊張的。”

獨眼南氣結,他朝樓上看去,似乎還在猶豫着在離開之前,要不要先上去把殺他獨子的人解決了,丁浩然似乎看穿他的想法,坐到沙發上,淡淡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耳力的話,我就奉勸你一句,等你上樓做完某些事,說不定還沒等你做完某些事,條子們就把這裡團團圍住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次條子帶來的武器可是最精良的,只是爲了抓捕你。”

“哈哈……”他說着說着就笑了起來,“獨眼南,真沒想到你已經引起全世界條子的公憤了。”

獨眼南目眥欲裂的瞪着眼前好整以暇,就等着看熱鬧的男人。

一直盯着大發的另一黑衣男子,大步走到獨眼南身邊,對他說:“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他說的是越南話,引得聽得懂越南話的丁浩然,又是掩嘴一陣輕笑,“呵呵,是啊,獨眼南,你這個小弟說的很對,要是你今天落到條子手裡,不要說給兒子報仇,只怕要把牢底坐穿了。”

輕咳一聲,又說:“忘了提醒你,你現在所在的國家,可是有死刑存在的,以你以前在這裡犯的案來看,一旦落到他們手裡,只怕……”

大拇指和食指比劃了個搶的姿勢,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慢悠悠地說:“你再回越南,就不像現在這樣活靈活現,而是放在小小的黑匣子裡了。”

獨眼南沒有再猶豫,轉身朝後門走去,兩個黑衣人由一開始的尾隨變成了在前面領路。

說着是領路,其實不過是發生任何危險,充當炮灰。

……

話說溫鬱,在昨天才拿到駕照的雷苗苗警官不管路況好不好,都是保持在三十碼的車速下,終於也來到了記山。

出於對雷苗苗警官車技的不信任,溫鬱堅決要徒步上山,雷苗苗看了看她的小腹,質疑道:“爬山,你肚子裡的寶寶吃的消嗎?”

山雖然不高,要爬上去,還真是個體力活。

溫鬱笑了笑,低頭輕輕的撫摸着小腹,眼底柔光乍現,“寶寶,媽媽知道你很勇敢堅強,和媽媽一起努力好嗎?”

雷苗苗警官是個還沒嫁人的閨女,雖覺得溫鬱這樣安慰,有點自欺欺人,還是沒說什麼。

畢竟是受過專門訓練的,雷苗苗的身手非常敏捷,也幸虧了她的身手,溫鬱纔在她的幫助下,慢慢的朝山上爬去。

噼裡啪啦,還沒到半山腰,像是過年時放的鞭炮聲忽然響徹山間,落到人耳膜上,不由得身心俱顫。

“雷警官,麻煩你先上去看一下。”溫鬱着急的說。

雷苗苗轉過臉,看到身後的女人,一手捂住肚子,臉色慘白。

她點了點,把溫鬱扶到一邊的大石頭上坐下後,以非常快的速度朝山上跑去。

溫鬱看着她矯健的伸手,心裡被不安,惶恐滿滿的充盈滿,一直讓自己刻意忽略的肚子痛,也在這時痛的越發明顯。

產檢的時候,醫生叮囑過她,前三個月要特別注意,她低頭看着肚子,和小傢伙柔聲說着話,聲音卻帶着害怕的顫抖。

……

溫鬱感覺自己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裡身子很痛,心裡也很難受,真的像要死了一樣,很努力,很用力了好久,才慢慢睜開了眼睛,她看到了牀邊人,一雙紅通通的眼睛,是趙陽。

心裡咯噔了下,她驚慌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趙陽……”剛醒過來,聲音澀啞的不像她自己的,“發生什麼事了?”動作太快,似乎牽扯到了小腹,又是一陣刺痛。

溫鬱看了下四周,雪白的牆壁,空氣裡還瀰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這個地方,她實在是太熟悉了,又問趙陽,“我怎麼會在這裡?”

趙陽揉了揉發紅的眼睛,“嫂子,你發燒了。”

“我發燒了?”鸚鵡學舌一樣吧趙陽的話重複了一遍,想起了什麼,又問趙陽,“陸希南呢?他有沒有事?”

自己的身體,她自己心裡清楚,既然醒過來了,那肯定是沒什麼大問題,她想起了那陣槍聲,心一下就吊到了嗓子眼,支撐着要從牀上坐起來。

趙陽忙去扶她,在她要靠到牀後背時,早一步把一個枕頭墊到她身後,“嫂子,你不要着急,陸軍醫他很好。”

沒等溫鬱把堵在心裡的那口氣吐出來,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一道女人的聲線在病房裡響起,“趙陽,嫂子兩個字,你怎麼還能隨便亂叫!”

嗔怒的口氣,儼然和趙陽是認識的,不僅認識,還要倨傲出她許多。

溫鬱循聲看去,撞入眼簾的是個一襲軍裝在身的年輕女子,肩膀上扛着和陸希南一樣的兩槓三星,美麗中透着三分英氣,是個不同於一般柔弱女子的美人。

有殺氣,很重的殺氣,溫鬱看清她的長相,就低頭看着自己的手。

放在雪白被子上的手,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輕輕的抖了下。

人這一輩子,最怕的不是出現情敵,而是出現了比自己高出許多的情敵,沒錯,在這個穿軍裝的女人面前,溫鬱自卑了。

她甚至想象出了陸希南和他並肩而站的樣子,想必是俊男靚女,非常匹配也非常養眼。

趙陽早在聽到那個女人的聲音時,就從牀邊站了起來,現在,當那個女人走到牀邊時,更是彎下了腰,低聲喊了聲,“宋副團長。”

宋慕北對趙陽揮了揮手,“你先出去,我和溫小姐有話要說。”

趙陽擔憂看了牀上人一眼,應了聲,還是退出了病房。

溫鬱注意到來人對她的稱呼,“溫小姐”,呵呵,她自嘲地勾了勾脣角,的確,說了那麼多次結婚,到目前爲止,她還是單身。

宋慕北看她始終低着頭,笑了笑,在牀邊的椅子上坐下,軍人就是軍人,連坐姿都和普通的女子不一樣。

她目光移到溫鬱放在被子上的手,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不少,“溫小姐,你不要緊張,我今天來只是以陸西南未婚妻的身份想和你談一談。”

溫鬱猛然擡頭,點漆般的眸子裡閃過驚詫,就這樣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人,良久,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像是從牙齒縫裡一點點擠出來的,小的有點讓人聽不清,“你說你是陸希南的未婚妻?”

如果她是,那麼自己是什麼,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是什麼?

不知不覺中,被小三了,好狗血的情景是不是?

宋暮北直視上她的眼睛,好看的丹鳳眼,噙着不怒自威的微笑,“是啊,我是陸希南的未婚妻,他的名字叫希南,希望在南方的意思,而我的名字叫慕北,思慕北方的意思。”

溫鬱用力咬着嘴脣,都感覺出血了,依然沒鬆開,她感覺口腔裡蔓延開的鹹腥味。

宋慕北看着她的模樣,含笑的眼睛,始終凝視着溫鬱,“溫小姐,我知道你肚子裡懷的孩子是希南的……”

不等她說下去,溫鬱已經猛然擡頭,出聲打斷他,“這個孩子誰也不是,他就是我的,他只是我一個人的!”聲音帶上了顫抖,兩隻手移到小腹的地方,緊緊護住,就像是護着全世界。

“你能這樣認爲,那實在再好不過,說實在的,想到這個孩子是希南的,我還真的有點不忍心。”

“不忍心打掉他,還是不忍心看到其他的女人懷着陸希南的孩子?”溫鬱忽然就變的咄咄逼人,誰也別想傷到她的孩子!

宋慕北斂起笑,一直背在身後的手拿到前面,溫鬱看她打開手裡的文件袋,把裡面的東西一樣樣的拿出來放到被子上,有護照,有簽證,還有支票……

溫鬱的手就在邊上,也不知道宋慕北是不是故意的,有意無意的就讓那冰冰涼涼的紙片碰到她,嶄新的紙片,側面如刀刃一樣鋒利,刺的她手背外側生疼,也讓她越發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

她嗤笑一聲,把東西拿到手上,一一看過,才擡頭問眼前人,“你就不怕我去找陸希南問個明白?”

宋慕北愣了下,旋即笑了,眼睛裡滿滿的都是篤定,“你不會的,因爲你非常瞭解陸希南,如果他真的還在乎你,今天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裡;如果他真的那麼喜歡你的話,我宋慕北不會還是他的未婚妻,你可能不知道,我和陸希南同歲,還沒出生,父母就指腹爲婚了。”

溫鬱沒再說話,而是緩緩的閉上眼睛,很虛弱的躺回到病牀上,“你放心,既然宋小姐,給我的機票是明天的,那我明天就走。”

宋慕北含笑着點了點頭,姿勢颯爽中帶着優雅,“溫小姐,你能這樣配合,真的最好。”

溫鬱沒說話,緊闔的眼睛,依稀能看到眼球在滾動。

聽到椅子移動的聲音,宋慕北的十公分的高跟鞋落在地磚上噔噔的響聲,她走到門口,又想起了什麼,轉過臉,對着病牀上虛弱到極致的女人又說了句,“溫小姐,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風白羽已經死了,警方已經驗明正身,也查清幾宗命案都和他有關,你跟在陸希南身邊那麼久,我相信你應該知道,他有多麼在乎這個弟弟,甚至,頂替他出現,是爲了圍剿越南軍火王,給他將功贖罪的機會,可是就因爲你,他最心愛的弟弟死了,所以……”

她的聲音頓了頓,“今天讓你離開,不僅是我的意思,更是陸希南的意思,知道風白羽是因爲你纔去找獨眼南同歸於盡後,他沒有辦法再面對你,至於你肚子裡的孩子,按照陸希南的意思,你是不配生下他的,但是,作爲同樣是女人的我,我真的不想剝脫你做母親的權利,所以……”

“所以,宋副團長,你在說了這麼久還不離開,是在等我說謝謝你嗎?”牀上人睜開眼睛,定定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眸光像個沒有生氣的木偶,說出來的話卻是帶着冷嘲熱諷,“如果真的是這樣,抱歉,要讓你失望了,我是不會對你說謝謝的!”

宋慕北臉色一僵,冷冷地看了溫鬱一眼,轉身大步離開。

趙陽過了很久才推門走進病房,她看到牀上人的臉色又白了幾分,心有不忍,坐到牀邊,輕輕的喊了聲,“嫂子。”

溫鬱睜開眼,淡淡的糾正她,“我和陸希南並沒有結婚,你不要再叫我嫂子了。”

趙陽愣了下,沒再說話,起身去打開剛帶進來的保溫桶,“嫂……”頓了頓,她馬上改了口,“溫姐,你先喝點粥。”

溫鬱真的吃不下任何東西,不忍辜負趙陽,這個唯一真心對自己的人的一片苦心,外加上孩子也需要營養,她逼自己張開嘴,慢慢吃了起來。

趙陽看着這樣沉默不語的溫鬱真的很心疼,她記憶裡的溫鬱,雖說不是個外向的人,卻也很開朗樂觀,尤其是提到陸希南,笑意都是發出內心最深處的。

自從宋慕北來過後,她都不敢在溫鬱面前提到陸希南了。

吃完粥,趙陽慢吞吞的收拾着碗筷,時不時看溫鬱一眼,一副吞吞吐吐有話要說的樣子,溫鬱卻閉上了眼睛,“趙陽,我想睡覺了,記得幫我把門關上。”

趙陽看她這樣,就算千言萬語涌到嘴邊,也只能暫時先嚥下去。

她收拾好,就走出了病房,她沒有想到,這麼一走,直到她退役也沒能看到溫鬱。

……

兩年後,一襲軍裝,軍銜又朝上調了一個級別的陸希南,正坐在會議室裡和許多軍醫開會。

兩年的時間雖然不長,卻發生了很多的事,對陸希南來說,第一件事,等他醒來,溫鬱已經跑了,他有去找過,發了瘋似的天涯海角的去找過,也查到她的登機記錄了,卻一直沒找到她。

宋慕北告訴他,溫鬱是打掉孩子後走的,他不相信,但是,宋慕北卻拿了人民醫院婦產科的人流記錄給他看。

他去核實過,也去調出當天的監控錄像看過,走進手術室的女人,的確是溫鬱。

他捫心自問過,溫鬱爲什麼要那麼殘忍的對他,百思不得其解時,宋慕北卻告訴了他答案,陸家和溫家幾代人積累下來的恩怨實在太深,只怕她真的走不過那道坎,所以在他醒過來之前,打掉孩子遠走高飛了。

他活了二十七年,從來沒有這麼絕望過,哪怕是陸興達告訴他,他得了肺癌,要用自己的命爲另外一個孫子贖罪;讓他替換身份,爲那個長的和他一模一樣的弟弟贖罪,而這一切要暫時瞞着溫鬱,他也沒有這麼絕望過。

宋慕北看他依然頹廢着,揚起手,想一巴掌打醒他,卻沒等到她手落下,他已經一個反手,把她甩到很遠的地方,他惡狠狠地看着她,“宋慕北,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去找過她,我告訴你,就算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一個女人,我陸希南,也堅決不會娶你!”

宋慕北以爲自己這樣出身的人,一輩子都不會了流淚,尤其是爲了一個男人,結果,她錯了,錯的離譜,爲了陸希南這個男人,她的眼中有水珠蜂擁而出。

她是很高傲的,她的父親是大軍區的首長,她的爺爺是中央腳跺一跺,地面都會晃三晃的高官,她絕對不會爲了一個男人而流眼淚。

事實上,她錯了,她宋慕北再怎麼堅毅能幹,終究都只是個女人,她揚起頭,硬生生的把眼淚憋了回去,“陸希南,我是去找過她沒錯,但是,難道我不是你指腹爲婚的未婚妻嗎?還有,如果她真的愛你,足夠相信你的話,會因爲我的一句話就跑了嗎?說到底,陸希南,還是她愛你不夠多!”

塵封了兩年的記憶,忽然間就全部涌到腦海裡,陸希南的臉色越發難看,事實上,這兩年來,他的臉色就沒好看過,本就是個不大愛笑的人,這兩年來更是沒讓人看到過一絲笑意。

還有一件事,張忠召想在半年前提前退休,經過慎重考慮和結合上面人的意見,決定讓年紀還不到三十的陸希南,勝任這個武警醫院的院長。

這麼個天大的榮譽,任砸到誰頭上,誰都要狂喜一段時間,誰知道,陸希南的反應卻很平靜,不但平靜,甚至還有點不以爲然,當命令布達那天,他當着所有人的面,拒絕了張忠召。

張忠召面子擱不下去,於是在訓斥愛徒一番後,又只能繼續擔任着院長一職,今天的會議就是由他開的。

正說到一半,一擡頭就看到陸希南耷拉着頭,臉色難看,眼神恍惚的樣子,不由得怒由心生,直接說散會,當所有的軍醫如獲大赦,魚貫退出會議室,張忠召喊住了最後一個起身的陸希南。

“陸希南,你給我留下!”張忠召的聲音明顯帶着怒氣,前面還沒有完全走出會議室的軍醫打了個激靈,忙加大腳步。

陸希南轉身走到張忠召身邊,沒說話,就是站在標準的軍姿。

張忠召看他這副樣子,心裡的火,如同澆了斤油,手握着拳頭,用力敲了敲光滑的桌面,“陸希南,你看看你,這兩年都成什麼樣了?”

被厲聲訓斥的男人,依然沒沉默不語。

看他兩年來,越來越沉默,越來越話少,有天大的怒火,張忠召也先壓了下去,放低口氣,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希南啊,我知道對溫鬱一聲不響離開很難過,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她離開是因爲什麼,這樣不信任你的女人,又或者是不願走出自己心魔的女人,當真值得你這麼難以忘卻嗎?”

終於,隨着這句話,一直低着頭,不聲不吭的男人,擡起了頭,他看着比自己父親還對自己好的老年人,第一次,出口頂撞了他,“不准你那樣說她。”

張忠召真的要被他氣瘋了,迭聲說:“好你個陸希南,既然你心裡都是她,這段時間也不再適合上手術檯了,從今天開始,你休假,直到你想明白爲止!”

話說完,他就起身,很生氣的朝門外走去,衣袖被人拉住,回頭看到一張掛滿哀求表情的臉,“老師,求您不要讓我休假。”

不管身後的人這兩年在私事上如何消沉,醫術卻是一點都沒放下,張忠召嘆了口氣,心裡的怒火也消下去不少,“希南啊,我知道你最好是每天都忙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好麻醉自己,但是,你也快三十的人了,有沒有想過,這樣下去總不是個長事,雖說心病還須心藥醫,但是,時間已經過去兩年,哪怕是再見面,你的心藥也未必你當年的那副藥了,既然你叫我一聲老師,老師就倚老賣老的說一句,別再癡迷下去了,兩年過去了,說不定,她早結婚,連孩子都有了。”

拍了拍陸希南的肩膀,又說:“我曾聽你爺爺說過,早在你出生前就和宋家指腹爲婚過,後來因爲宋家搬遷到了外地,又加上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才讓長輩們遺忘了你們的婚事,宋暮北那丫頭,我看覺得,雖說因爲在軍營里長大的,少了女孩子該有的溫柔,卻是個真心對你的人,好好考慮一下。”

說着,他真的走了,偌大的會議室就只剩陸希南一個人,他看着打磨澄亮的桌面上倒影出來的人影,慢慢的扯了扯嘴角,兩年了,我找了你整整兩年,你卻毫無任何音訊,也許,老師說的對,我真該死心了。

有人敲了敲會議室的門,趙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陸軍醫,陸先生來了。”

這個陸先生,指的正是隨着風白羽的死,徹底和陸希南放下心結的陸明銳,這兩年來,他只要一有空,就會到哥哥這裡來坐坐。

今天來,剛好是在附近辦事,事情辦好後,就順便來找他。

陸希南輕輕的籲出口氣,起身朝門口走去。

……

陸明銳看到陸希南就放下手裡的報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很親切的叫了聲,“哥。”

陸希南眉色淡淡,點頭“嗯”了聲,臉上和這兩年過去的任何一次一樣,並沒有過多的表情。

“哥,我今天來是順帶把溫氏這半年來的業績情況告訴你一下。”陸明銳說着就要從包裡拿出最新的財務數據。

陸希南對他擺擺手,“以後溫氏所有的東西,都不要告訴我了,你自己看着吧,從這一刻起,我和溫氏沒有任何關係。”

溫鬱兩年前忽然失蹤,並沒有對溫企有任何的安排,還算好,陸明銳在之前懷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暗地裡收購了不少的股份,外加上凌良辰手裡的才坐上了第二大股東的位置。

溫氏所有的人,雖然不知道她們的老闆去哪裡了,對這個暫時替補上來的新老闆卻有着莫名其妙的好感。

這大概就是美男效應,尤其當知道這個姓陸的新老闆,還是老闆未來的親小叔子,更是沒有半點怨言了。

至於陸明銳,意識到自己在過去錯的有多離譜後,把溫氏當成自己的企業在精心經營着,從某些方面來看,甚至比他的陸氏更用心。

忽然聽陸希南這麼一說,陸明銳呆住了,以爲自己提到“溫”這個字,又觸及到他心底最痛的地方了,訕笑着說:“哥,說什麼賭氣的話呢,說不定嫂子什麼時候就回來了。”

陸希南翻開手裡的病例,在上面飛快寫着出院小結,“我再說一遍,以後不管是溫家的人還是事,都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陸明銳沒再說什麼,看陸希南真的很忙,沒多停留,就走了。

一出陸希南的辦公室,陸明銳就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電話一接通,稍微寒暄了兩句,他立刻步入正題,“良辰,你那裡有消息了嗎?”

所有的恩怨都過去後,凌良辰履行了對林嫣然的承諾,帶着她去了美國。

這兩年來,陸明銳和陸希南在國內找,凌良辰則在國外找那個女人,但是,她就像從沒出現過那樣,消失的乾乾淨淨,一點痕跡都沒給人留下。

凌良辰的回答,和過去兩年來的無數次一樣,再次讓陸明銳失望了。

掛完電話,陸明銳抽出一支菸,點燃,靠在自己的車邊慢慢吸着,頭頂同樣是秋日暮陽,煙霞漫迷了人的眼睛,卻早以物是人非,看着手指間曼綿的白色煙霧,他的思緒也飄到了兩年前……

兩年前,他正在看文件,卻接到了說好再也不聯繫的風白羽,那個和他真正一奶同胞,卻長的和另外一個男人一模一樣的男人的電話。

認識他這麼多年,還真是第一次從他的聲音裡聽出沉痛,甚至帶着隱隱的哽咽。

他好奇,“風白羽,你怎麼了?”

那頭的人卻說:“陸明銳,你曾經告訴過我,爺爺給我取的名字叫陸明翔,我現在終於明白是什麼意思了,也許他知道我的存在後,他這輩子最大的希望就是我能夠像雄鷹一樣翱翔在藍天上,可惜……我不僅辜負了他老人家的一番心意,還……”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陸明銳聽到電話裡傳來嗚嗚的痛哭聲。

心狠手辣,從來不知道哭是什麼滋味的風白羽在哭,他不僅懷疑自己耳朵聾了,更懷疑自己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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