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姐姐,現在都卯時初刻了怎麼小姐還沒醒來,別再睡過頭了,咱們還是請小姐起身吧。”
一個穿着湖綠緞掐牙交領比甲莫約歲上下的小丫鬟向坐在自己對面穿水紅緞面滾銀色闊邊對襟比甲,容貌俏美的丫鬟壓低聲音說了起來。
春柳轉頭看看掛在牆上的紫檀鑲寶大掛鐘,點點頭道:“好,春草你去要水,我這就請小姐起身。是該起了,要不然定會誤了給老夫人請安。”
兩個丫鬟雖然都是壓低了聲音說話,可她們的聲音還是傳入正睡在鏤雕百花鬧春千工牀內之人的耳中。但見她眉頭微蹙,似是掙扎般的搖了搖,猛的睜開雙眼。
一眼瞧見繡着嬌黃寶相花的粉藍軟煙羅帳給嬤嬤聽,嬤嬤最會解夢的。小姐福大命大造化大,什麼都不用怕的。”
季無憂一把抓住趙嬤嬤的手,還沒開口說話眼淚便禁不住的滾了下來。這下子趙嬤嬤更擔心了,忙將季無憂攬入懷中,用厚實溫暖的手輕輕拍着季無憂的背,口中喃喃道:“大姐兒不怕大姐兒不怕”
趙嬤嬤手掌的溫度透過水紅宮緞褙子傳至季無憂的身上,熨燙她的心。委無憂在趙嬤嬤的襟前輕輕擦了擦淚,擡起頭不好意思的輕聲道:“見到嬤嬤真好,嬤嬤我沒做什麼惡夢。”說完,季無憂頭一次主動捧起桌上粉青海棠盞輕輕啜了起來。
看到小姐不用多哄便主動喝,喜的趙嬤嬤眉開眼笑,在她看來,她奶大的小姐哪哪兒都好,就一點不好,不肯好好吃東西,可不是一般的挑食,她費盡了心思也不能哄着小姐吃幾口養身子的補品,就是這,也要她說上一大車的話小姐才肯勉強喝一兩口。哪象現在這樣,她都沒怎麼勸,小姐竟然主動喝了多半碗的熱,可不是得喜得趙嬤嬤直唸佛。
春柳春草兩個丫鬟見季無憂如此,不約而同瞪圓了眼珠子,彷彿她們眼前之人不是她們家大小姐一般。
唯有季無憂自己心裡明白,上一世的自己就是因爲挑嘴而壞了身子,以至於說親之事極爲艱難,老夫以此事說嘴,逼她不得不以郡主之尊低嫁老夫人的孃家逸陽侯府,落得個過門不到一年便一屍兩命的悲慘下場。這一世季無憂有機會重新來過,她自然不會再如前世那般任性,只不過是一盞最能補養身子的羊奶,難道還會比藥更難喝麼
喝罷羊奶漱了口,季無憂拉着趙嬤嬤的手輕道:“嬤嬤,再去煮一碗,我親自送給弟弟。”
趙嬤嬤有些爲難的說道:“大小姐,這好麼大少爺跟前服侍的人都是盡力的。”
季無憂三歲的弟弟季無忌身邊自有一套奶嬤嬤丫鬟的班子,貿貿然送過去,季無忌的奶孃劉嬤嬤豈不吃心,季無憂不想這些,可是趙嬤嬤不能不替她想到頭裡。
“做姐姐的吃的好東西想着給弟弟一份,難道還有什麼錯嬤嬤只管去做,一切有我呢。”季無憂微微挑眉淡淡說了一句前世她絕對不會說出的話,讓趙嬤嬤很是吃驚,眼前分明是她奶大的小姐,怎麼看起來卻這般的與以往不同。
趙嬤嬤是個老實忠厚的人,小姐發了話,她自然立刻去做。春柳見大小姐如此,忙輕聲說道:“小姐,若去看了大少爺再去請安,只怕遲了。”
季無憂瞥了牆上的掛鐘一眼,淡淡道:“老夫人卯正二刻起身,如何會遲了”
春柳身子縮了縮,越發低聲道:“可是二房的大小姐二小姐都是卯初三刻便”
春柳話說到一半,見季無憂眼風如刀冷冷的掃了過來,嚇的她緊緊的閉上嘴巴,一個字也不敢多說了。
季無憂這才收回眼神,不經意見瞟到春草一付早該如此的眼睛,季無憂心中不免淺笑,活過那一世她才知道,春草纔是對她最忠心的那個丫鬟,在逸陽侯府的日子不論多艱難,春草都不曾有過一絲異心,反而她看重的春柳在背後狠狠捅了她一刀。
收回心緒不讓自己再想,季無憂淡淡問道:“春蘭和春竹今怎麼不見”
春柳忙回道:“回小姐,春竹春蘭今夜不當值,春竹回頭就過來服侍,春蘭媽病了,昨兒叫人帶話進來,奴婢就讓春蘭回去瞧瞧,說好一早就回來的,想來也快進來了。”
季無憂聞言微微點頭,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看了春草一眼,見春草小眉頭輕輕皺起,顯然不贊同春柳這種不經請示便擅自做主的行爲,季無憂淺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