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經過無憂身邊之時,還扭頭看了她一眼,因爲李嬤嬤素日裡見無憂機會不多,而且無憂穿了男裝又將眉毛着意描黑,所以李嬤嬤並沒有認出無憂。所以也沒有辦法替解答莊焰的疑問。
陸柄引着無憂往懿坤宮而去,無憂輕聲問道:“陸總管,剛纔那人就是吳國公世子莊焰麼?”
陸柄忙回道:“正是吳國公世子,昨兒太后留他在慈安宮,這會想是要出宮回官驛的。”
無憂輕輕嗯了一聲便也罷了,此時她的全部心思都在莊煜被人陷害之事上,莊焰於她來說只是個不相干的路人。
進了懿坤宮,皇后聽人回稟,說是陸大總管奉旨送一個少年過來。皇后不由有些吃驚,這事很是不合規矩啊。隆興帝怎麼能讓少年男子到後宮來呢。難道是那少年的身份很特殊,有必來晉見自己的理由。
想了一回,皇后只留幾個心腹服侍,將其他人都遣了下去,然後才命人傳少年及陸柄進殿。
無憂一進殿,皇后便皺起了眉頭,這少年看上去極爲眼熟,倒與無憂有七八分相象。無憂見皇后左右都是心腹之人,忙快走幾步跪下說道:“無憂給姨媽請安。”
“無憂,你真的是無憂?”皇后驚呼一聲立刻起身離座,快步走到階前將無憂拉了起來。面容只有七八分相象,這聲音卻實打實的是無憂的聲音。
“你這孩子怎麼穿成這樣就進宮了?”皇后拉着無憂的手輕嗔了起來。
無憂略有些無奈的笑道:“時間緊,無憂來不及回府換衣裳。”
皇后皺眉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無憂,有人爲難你麼?”無憂扶着皇后的手臂輕聲說道:“姨媽,倒沒有人爲難我,只是今日五哥無忌和無憂去西市上,遇上些麻煩事,五哥與無忌急着去了刑部與五城兵馬司,無憂趕進宮來向姨丈和姨媽回稟,免得讓人污告了五哥。”
皇后一聽事涉莊煜,神色立刻凝重起來,她對無憂說道:“無憂,坐下來仔細說。”
無憂細細的將西市發生的一切又說了一遍,皇后聽罷怒道:“是哪個黑心肝的東西這般陰謀陷害煜兒?陸總管,皇上怎麼說?”
陸柄忙躬身回道:“回娘娘,皇上與娘娘一樣,根本不相信睿王爺是殺人兇手,已經命人去暗查了。”
皇后想了一會兒,對無憂說道:“無憂,你立刻去誠親王府告訴老王妃此事,聽聽老王妃的意思。”
無憂點點頭,立刻向皇后行禮道:“姨媽,無憂告退。”
皇后點點頭,勉強笑道:“無憂,姨媽不會讓煜兒有事的。”
無憂看向皇后,輕聲說道:“姨媽,雖然此事與五哥無關同,不過五哥已經做好了受罰的準備。五哥說他寧願自己受罰也不願姨丈姨媽爲難。”
皇后聽了不由嘆道:“這個傻孩子!他父皇與我怎麼捨得讓他背黑鍋,這案子一定要徹查到底,也好還他一個清白。”
無憂再次行禮退下,匆匆出宮前往誠親王府。她一路打馬如飛,不多時便到了誠親王府門前。有忠勇郡王府帖子,無憂很快便被接進誠親王府。
誠親王爺剛被宮中來人接走,因此出來迎客的是誠親王爺的嫡長孫莊烙。他還以來的是忠勇郡王季無忌,人還沒走入前廳便朗聲叫了起來:“無忌,你怎麼有空來了?咦,你怎麼也學人家帶了個帷帽?”莊烙見到站在廳中的無憂,不由驚訝的叫了起來。
“烙大哥,我是無忌的姐姐,請問老王妃可在府中?”無憂向莊烙微微躬身行禮,急急問了起來。
莊烙先是一愣,繼而很快回過神來,趕緊深深還禮說道:“不知郡主駕臨,莊烙失禮了。祖母正在後宅,莊烙這便送郡主過去。”
無憂輕輕點頭和聲道:“多謝烙大哥。”
莊烙與無憂保持着不遠不近恰到好處的距離,陪她去了二門。又命小廝飛跑去報信。無憂剛到二門之時,莊烙的母親和他的新婚妻子便迎了出來。
“伯母好,嫂嫂好,無憂唐突造訪,實在是失禮了。”無憂看到誠親王世子妃和莊烙的夫人迎出來,忙躬身賠情兒。
誠親王世子妃華氏聽到聲音的確是無憂的,這才一把拉住無憂笑道:“你這孩子又說外道話,快和伯母還有你嫂嫂去見我們老王妃,你還真真不經唸叨,我們老王妃正說有日子沒見到你了,你這就來了。”
莊烙的新婚妻子與無憂也是舊識,她是安南將軍戴自遠的嫡女戴佩蓉,剛滿十五歲就嫁進誠親王府,成親纔剛一個多月。若是別的客人上門,戴佩蓉還有些個抹不開面兒,她到底是新媳婦,不過無憂來卻不要緊,未出閣之前,戴佩蓉與無憂便結成了金蘭之交。
“無憂,你今兒怎麼扮成小子了,這卻不象你。”戴佩蓉拉着無憂的手親熱的笑了起來。
無憂淺笑道:“這不是有急事麼。”
世子妃見無憂神色不同以往,便也不再多問,立刻將她引到老王妃的院子。
老王妃一見無憂自是歡喜的很,親自起身扶起行禮的無憂,將她拉到自己身邊,摩娑着無憂的手佯怒道:“你這丫頭真真沒有良心,都這麼久沒來看我了。”
無憂趕緊告罪,耐着性子陪老王妃說了幾句閒話,老王妃這才話風一轉沉聲問道:“無憂,出了什麼事?”
無憂忙將西市之事細細說了一回,老王妃人老成精,哪是還能不明白無憂過來的目的,便立刻說道:“我知道了,永王媳婦若是敢亂攀亂咬,我絕輕饒不了她。”
無憂暗暗鬆了口氣,誠親王老王妃在皇室女眷之中輩份是最高的,她平時並不怎麼發話,可一旦發話,就絕對有份量,便是太后對上誠親王老妃都得客氣些。誠親王爺任着宗令府的宗正,老王妃就相當於皇族的宗婦,有監察約束族中女眷之職。
世子妃皺眉嘆道:“只怕永王一家子都被人當槍使了。”
老王妃看着無憂點了點頭,無憂自然是明白的,只輕聲道:“這事情的確蹊蹺的很,剛纔我進宮向姨丈和姨媽稟報,他們也是這個意思,姨丈說此事一定要徹查到底,既不能讓五哥蒙受不白之冤,也不能讓永王世子無辜慘死。”
老王妃點點頭道:“這樣纔對,無憂啊,你也奔波了大半日,就在我們府裡歇一歇,回頭陪老身用個便飯。”
老王妃開口,無憂不能不從。她忙起身道謝。老王妃笑咪咪的拉着無憂正要說話之時,一個幹練利落的大丫鬟快步走進來,躬身回稟道:“回老王妃,永王妃過府拜望您。”
老王妃皺了一下眉頭,很快便鬆開了,淡淡說了一句:“她來的真快!”
世子妃立刻對無憂說道:“母妃,讓烙兒媳婦先陪郡主去換身衣服?”
老王妃點點頭道:“也好。”
戴佩蓉上前行禮告退,拉着無憂去了她的院子。反正莊烙白日裡是不會回話的,所以戴佩蓉帶無憂回自己的院子倒也不礙着什麼。
出了老王妃的蒼松園,戴佩蓉纔對無憂說道:“無憂,當時嚇着你沒有?睿王爺也真是的,出了這樣的事情怎麼只讓你到處奔波,也不想想你是個嬌嬌弱弱的女兒家,怎麼禁的住,真真是他們男人就是粗心。”
無憂搖頭淺笑道:“又不曾血肉橫飛,有什麼好怕的呢,不是五哥不顧惜我,實在是情況緊急忙不過來。”
戴佩蓉只搖頭笑道:“好好,我不說了,你這還沒嫁呢,就護的巴巴兒的,等嫁了,若聽人說一句睿郡王不好,你還不得把人把成爛狗頭啊!”
無憂與戴佩蓉極熟,只不依的瞪了她一眼,嗔道:“有人說烙大哥不好,我看你急不急?”
戴佩蓉水杏眼一瞪,佯怒道:“誰敢!也不怕我堂堂將門虎女打上他們家的門!”
一言未畢,戴佩蓉和無憂都笑了起來。戴佩蓉看着無憂笑道:“可算是會笑了,瞧你剛纔那皺着眉頭要笑不笑的小模樣兒,真是彆扭死了!”
說話間兩人拐上通往戴佩蓉的清芳院的小路,無憂與戴佩蓉剛剛走過,便有人引着永郡王妃往蒼松園走去。
永郡王妃被引入上房,她看到誠親王老王妃正坐在上首,忙上前福身見禮道:“侄媳給四王伯母請安,請四王伯母爲妾身那可憐的兒子做主!”
老王妃眼皮微擡掃了永郡王妃一眼,根本不接永郡王妃的話茬兒,只淡淡問道:“你怎麼有空來我這裡了?”
永郡王妃心裡咯噔一下,知道老王妃這是挑理了。按說他們一到京城,第一要緊的是進宮覲見太后帝后,其次便應該到誠親王府拜望。誠親王爺現在是皇族之中輩份最高之人,永郡王得叫他一聲四伯。
可永郡王一慣怕老婆怕的緊,永郡王妃在出宮之後便徑自帶着丈夫兒子回了孃家,還住在了孃家的別院之中。這一住便是三四日,若非獨子莊燭出事,永郡王妃還想不到來求老王妃做主。
永郡王妃暗暗咬牙,一提裙子便跪了下來。口稱:“沒有早些來給四王伯與四王伯母請安,是妾身的過錯,妾身向四王伯母請罪。”
老王妃可不吃這一套,只淡淡說道:“請什麼罪啊,我竟不知道你有罪過。”
永郡王妃不得不伏首於地,哭着說道:“四王伯母,都是妾身不好,沒早些來給四王伯和四王伯母請安,四王伯母便是打殺了妾身妾身也無話可說,只求四王伯母爲妾身冤死的兒子主持公道……”
永郡王妃在馬車上哭了一路,進誠親王府之後是硬忍着不哭的,如今一說到傷心之處,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又嗚嗚哭了起來。
見永郡王妃那霸王似的人哭的如此之慘,老王妃與世子妃都皺起眉頭,心中有些不忍。永郡王妃只有莊燭一個獨子,還是她們夫妻求神拜佛請醫問藥,不知耗費了多少心思纔在婚後十二年得到的兒子。用眼珠子心尖子都不足以形容永郡王夫妻對獨子莊燭的疼愛。好不容易養到十三歲就這麼沒了,這事放在誰身上誰也受不了。
老王妃是有了年紀的人,心越發的慈善,便緩聲說道:“罷了,你起來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慢慢說來。”
世子妃趕緊上前扶了永郡王妃一把,永郡王妃站起來,用帕子胡亂擦了眼淚,世子妃見她眼睛鼻子都是又紅又腫的,看上去好不可憐,心中越發可憐她中年喪子,便扭頭看向老王妃,老王妃輕輕點頭,世子妃便立刻命人設座,讓永郡王妃坐下說話。
“四王伯母,弟妹,我那不爭氣的燭兒今日去西市上逛,千不該萬不該,他這不爭氣的混帳東西不該去搶着買忠勇郡王看好的東西,還與忠勇郡王口角了幾句,睿郡王見了便上前揪着燭兒打,直把他……把他活活打死了……”
永郡王妃說到此處,只伏到椅子扶手上放聲號淘大哭,哭聲極爲悽慘。
老王妃雙眉緊皺,永郡王妃所說與無憂所說並不一致,她自是相信無憂多過相信永郡王妃。因此便沉聲問道:“竟有此事,這是何時發生的事情?”
永郡王妃忙擡頭道:“就是今天上午發生的。”說完,她又伏身哭了起來。
老王妃是有了年紀的人,心裡很忌諱別人在自己面前哭,因此便沉聲喝道:“哭什麼哭,有話只管說話,若哭有用,你還來找老身做甚!”
永郡王妃被老王妃噎的硬生生將哭聲給嚥了回去,直起身子胡亂抹了淚,一抽一抽的對老王妃說道:“四王伯母,您德高望衆,說話最有份量,侄媳求您一定要爲您無辜慘死的侄孫子做主啊!”
老王妃並沒有一口答應下來,只問道:“當時你可在場?”
永郡王妃想也不想便搖頭道:“侄媳不在,若侄媳在場,怎麼也不能讓燭兒……”說着說着,她又要哭起來。
老王妃雙眼陡然一瞪,永郡王妃嚇的心中一顫,硬把眼淚給憋了回去。
“既然你不在場,又如何知道的這麼清楚?再者,堂堂世子出門難道會不帶着隨從?你們王府養的侍衛都是死人麼?就這麼眼睜睜看着主子被人打死?”
永郡王妃強辯道:“燭兒雖然帶了隨從,可動手之人是睿郡王,哪個隨從敢攔着他啊!”
“胡說!縱不敢攔着,至少也能用身子擋住,護着莊燭跑到一旁躲起來。他們就算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眼睜睜看着主子被打死。我來問你,你說莊燭被睿郡王打死,有人證物證麼,你看到你兒子的屍身沒有?”
永郡王妃被老王妃問的一愣,她一聽說兒子被睿郡王打死,便覺得天塌地陷,完全沒有腦子去想其他的。永郡王妃知道自己的兒子自小橫行慣了,與人搶東西這種事情他常幹,若真是衝撞了睿郡王,睿郡王盛怒之下失手打死莊燭是完全有可能的。
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永郡王妃便立逼着丈夫去宮中求隆興帝爲莊燭做主,她自己則來求誠親王老王妃,因爲永郡王妃知道皇后對莊煜這個非親生的兒子有多麼的疼愛重視,若求皇后做主,永郡王妃只怕皇后會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莊燭的仇可就沒有辦法報了。
“這……燭兒已經被帶到刑部,不許人去看。”永郡王妃低低說了一句。來報信那人可不就是這麼說的。
“胡說,你們是苦主,豈有不許見的,你不去刑部見兒子最後一面,卻跑到我這裡哭鬧,真真是糊塗到家了。”老王妃毫不留情的斥道。
依着無憂剛纔所說,老王妃知道莊燭不會有什麼明顯的外傷,若是永郡王妃見到莊燭的樣子,只怕便不會那樣說話了。那麼明顯的假話一戳就破的,她沒有必要去說。
永郡王妃怔了一會兒,沒敢哭出聲來,只抽泣道:“求四王伯母陪侄媳去一趟刑部吧。”
老王妃沉聲道:“這倒不必,剛纔皇上已經命人請我們王爺進宮,怕就是爲了此事。估計這會兒我們王爺已經在刑部了。先看清楚你兒子的樣子,才仔細想想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別還查清楚就哭天喊地的,沒有一絲皇家風範!”
永郡王妃心中暗恨,老王妃這麼一說,她便能猜出必是有人搶在她頭裡對老王妃說了什麼,老王妃纔會這般斥責於她。只是此時她什麼都不能分辯,只能喏喏稱是,還得躬領老王妃的教導,然後才退了下去。
出了誠親王府,永郡王妃果然坐車直奔刑部,剛到刑部就看到外頭停了好幾擡大轎,有親王大轎郡王大轎,永郡王妃隔着車簾一看,知道誠親王爺與她的丈夫永郡王爺都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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