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慈萱堂,季無憂沒有心思再與季繡雲姐妹周旋,只向葉氏行了禮便急匆匆帶着弟弟趕往昊極院,這裡正是靖國公季之慎夫妻的居所。此時眼看就到辰時,正是靖國公夫人楊氏的起身的時間。
昊極院的丫鬟們一見大小姐和大少爺來了,個個喜笑言開的上前問安打簾子,季無憂略顯着急的問道:“夫人可起身了?
一個鴨蛋臉兒鼻翼微有幾點小雀斑的丫鬟上前爽利的回道:”回大小姐,夫人剛叫起,這會子正穿衣裳。“
季無憂點點頭,又問道:”彩雲,夫人夜裡睡的可安穩?“
彩雲笑着說道:”前兒得了國公爺得勝的好消息,夫人這兩夜睡的都好。“
季無忌不耐煩聽這些,又因爲自從他的孃親身子日重之後祖母時常在他面前說他的孃親重視腹中孩兒遠勝於他,便悶聲叫道:”姐姐,我們快去見孃親吧,有什麼不能直接問孃親的。
季無憂明白弟弟的心思,便牽起他的手往內室走去。
靖國公夫人楊氏剛剛穿好衣裳,丫鬟彩霞正在爲她梳頭,剛纔兒子女兒在外間說話她已經都聽到了,正慢慢的轉過身子,看着門口的方向笑的極爲溫柔。她輕輕柔柔的喚道:“無憂無忌,快到孃親這裡來。”
季無忌聽到孃親叫自己,小腿兒噔噔快跑幾步,卻在離柳氏還有四五步的時候猛的停了下來,撅着小嘴兒看着楊氏那大的有些嚇人的肚子悶悶不叫孃親也不說話。
季無憂快步上前牽起弟弟的小手慢慢兒走到楊氏跟前,親親熱熱的叫道:“給孃親請安。”
楊氏張開雙臂將一雙兒女攬入懷中,摸摸女兒的頭髮,親親兒子的小臉蛋兒,開心的笑道:“真是孃的好孩子。”又轉頭吩咐道:“彩菱,快把昨兒讓你們做的吃食拿上來。”
無忌彆扭的抓着楊氏的手嘟着小嘴道:“孃親,無忌想您了。”
楊氏臉上的笑意更濃,她摩娑着兒子的小臉愛憐的笑道:“娘如今身子重精神短,不能親自照顧無忌,讓無忌受委屈了。”
無忌還是撅着小嘴兒,無憂便笑着勸道:“無忌,等娘生了小弟弟你就是大哥哥呢,你不是總嫌二叔家的延雲不能同你玩麼,等娘生了弟弟,就有人和你一起玩啦。”
季無忌小孩子心性,聽了這話便高興起來,偎着楊氏直問道:“娘,真的麼,弟弟以後會陪無忌玩兒?不象二叔家的弟弟那樣,連碰都不讓無忌碰一下。”
楊氏溫柔的笑道:“那是自然,無忌以後還要幫着娘教弟弟呢。”
季無忌一聽這話小胸脯瞬間挺的筆直,象只驕傲的小公雞,瞧着他的小模樣兒,直逗笑了一屋子的人。
季無憂看着孃親的弟弟,心裡的難過真的無法言說,此時孃親和弟弟還能笑的這般開懷,一個時辰後聖旨進府,這般的開心快樂便要永遠離昊極院了。
有心說些什麼讓孃親有些心理準備,可是季無憂卻不知如何解釋。此時又聽她的孃親笑着說道:“無憂無忌,你們爹爹眼看就回來了,他在沙場征戰辛苦的很,你們可不許淘氣打擾爹爹休養,特別是無忌,平日裡你怎麼淘氣娘都依你,可就是不許累着你們爹爹。”
季無憂聽了這話心裡更加難過,憑怎麼掩飾,她都無法將那濃濃的悲傷徹底隱藏。楊氏見平日裡最溫婉不過的大女兒眼含悲意,心中大爲驚詫,忙拉着女兒的手柔聲問道:“無憂,可是誰讓你受了大委屈,快告訴娘,別一個人瞞着,娘有身子精神短,卻也不會由着你受委屈。可是那個不開眼的發奴才衝撞你了?”
季無憂膝下一軟便跪伏在孃親懷中,緊緊抓着孃親的手低低道:“娘,女兒真的沒有委屈,只是想着爹爹出生入死爲咱們家去賺那榮華富貴,女兒心裡難受。”
楊氏聽了這話輕輕吁了口氣,撫着女兒頭澀聲道:“傻丫頭,好好兒怎麼想這些?可不許說這種糊塗話。你爹爹豈是那種爲了榮華富貴的人。他是爲了皇上爲了百姓。咱們家世受皇恩,皇上對你爹爹又恩遇極深,你爹爹常說沒有皇上就沒有他,便是爲皇上死了他也心甘情願,況且此番韃子入侵我們大燕疆土,屠殺大燕百姓,你爹爹自然要保境安民,也她不辜負受百姓供養一回。”
季無憂緩緩擡起頭,眼圈兒泛紅的輕聲道:“孃親的教導女兒記住了。”
楊氏溫柔的笑道:“你還小,以後就明白了。等你爹爹這次回來,娘讓他多給你們講講從前的事兒。”
季無憂心中的難過幾乎要衝垮她設下的堤壩,她心裡清楚,再也不能見到活着的爹爹,見到的只是那一付冰冷的金絲楠木棺。
“孃親,爹爹回來後再也不用去打仗了麼?”季無忌聽了孃親姐姐的對話,只抓住了這一點。
楊氏笑道:“你們爹爹最是勇武不過的,此番他們將韃子趕進大沙漠,沒個十來年韃子再難恢復元氣,所以娘想這幾年你們爹爹不會再出徵了。正好在家裡教導你們姐弟。”
季無忌一聽這話立刻咧開嘴笑了起來,小男孩兒的第一個偶像總是父親,聽到爹爹可以陪着自己,季無忌的一點點小不開心立刻煙消雲散,只扯着孃親姐姐一個勁兒的盤問爹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到家。
季無憂在心中暗暗算着時間,眼見快到巳時了,她心中越發焦急起來,上一世傳旨太監就是這個時候進府的,她要怎麼樣才能攔住不讓孃親接旨呢?一想到孃親一聽到噩耗便昏死在春熙堂,緊接着便是難產一屍兩命,季無憂的心便痛的無法忍受。
幾乎要將嘴脣咬破,季無憂忽的站起來說道:“孃親,說了這半天的話,您必累了,快歇一會兒,讓無忌陪着您可好?”
楊氏的確有些累了,便也沒多想笑着說道:“也好。”
季無憂退出上房,快步走到院中將昊極院中的管事大丫頭彩錦和管事嬤嬤寧嬤嬤叫到面前,低聲道:“寧嬤嬤,採錦姐姐,孃親如今身子重,爹爹又快回來了,我只怕有人在這當口兒對孃親做些什麼,請嬤嬤和姐姐守緊了昊極院,不該傳的消息連一絲風聲也不許傳到孃親的耳中,若有人使壞,嬤嬤和姐姐只管將人暗暗捆起來,我自會發落她們。”
季無憂之言說的寧嬤嬤和彩錦都傻了,她們兩人愣愣的看着季無憂,不知道大小姐在說什麼。
季無憂壓低聲音急道:“寧嬤嬤,彩錦姐姐,你們只聽我的,只要保得孃親平安,無憂將來必重重報答兩位。”
寧嬤嬤到底是積年的老嬤嬤,她最先反應過來,立刻跪下正色說道:“大小姐放心,老奴便是舍了性命也不要也會守住夫人。”
採錦也回過神來,跪下說了同寧嬤嬤一樣的話,季無憂深知寧嬤嬤與彩錦極爲忠心,便扶起她們道:“多謝兩位,如今你們只守緊昊極院,我先去前頭,記住,憑什麼以消息都不許傳時來。”
說罷,季無憂便快步走了。
跟在季無憂身後的趙嬤嬤不解的問道:“大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季無憂也不停下腳步,只飛快說道:“嬤嬤,你也不用問我是怎麼了,只記得從今以後,要處處小心謹慎,我們大房將來如何,就在這幾日了。”
趙嬤嬤被嚇的心裡突突直跳,暗暗思量道:“難道是國公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