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樂！”
強華在春江的所有留守管理層，跟暫時可以從生產線上下來休息的工人一起，點燃了那特製的瀏陽鞭炮，十萬響的鞭炮在廠門外沸騰，工廠內部則開始分餃子。
李建端着碗，一個個的給工人們送到座位前，表現出了極大的誠意，李建現在翻過想來，其實所謂的表面文章，實際上並不比經濟利益來的差。
爲什麼這樣，就是在於人是有感情的動物，當你用感情打動這些工人的時候，比用金錢打動他們，更讓他們願意爲工廠工作。
而如果一切只是依靠的高薪挖角，那麼，很可能是得到人而得不到工人的心，當有一天別的公司用差不多的價格誘惑，這些工人很可能就會跳槽。
但是如果你讓他們感覺到，跟你在一起是在開創一個新的事業，讓他們對工廠有家的感覺，那麼，哪怕是兩倍的工資，他們也不一定會走。
就好像當初強華開的四倍薪水，那些已經安家落戶的工人們，幾乎沒有願意背井離鄉到春江去的，就是因爲家，讓他們難捨難分。
如何營造家的氣息，李建覺得自己現在做的事情，就是很好的詮釋，跟工人們過原本只會在家裡過的除夕，一起吃團年飯，雖然只是一頓餃子，卻依然有很好的感覺，這不是表面文章，這是企業文化。
“大家都有餃子了吧，多餘的話我也不說，就說一件事，趕快吃，別燙着，別咯牙，裡面有可能有包着錢的餃子啊，吃到錢的，等會兒下班。到何超哪兒去領獎品，好，開始，第一個吃到的有大獎。”
李建說完。就聽見碗筷發出愉快的奏鳴曲，這原本是過年時候，大家族裡爲了討個好寓意，在餃子裡包上硬幣或者銅錢，吃到的代表來年發大財。
現在，李建就是借用這個由頭，讓大家有在家過年的感覺。
聽着下面此起彼伏的歡呼聲，李建知道，又有人吃到了來年的財氣。
這個時候，他的面前。也多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
“不知道你吃什麼餡的，就每樣都給你盛了一點，我覺得，你纔是最應該吃到錢的那個。你得爲了這些人，多多的發財才行。”
回過頭去，一張樸素的潔淨的小臉出現在他的眼前半尺外，幾縷飄下來的劉海垂在臉上，卻也遮擋不住閃着靈光的大眼睛，嫣紅的小嘴上還泛着一點點油光，似乎應該是剛剛品嚐過餃子的味道。
“我想給你回消息的。不過太忙，你知道，我收到你的傳呼，就想過來找你，但是半路被你媽她們抓住，說必須由我來包帶錢的餃子。纔算作數，要不然吃到錢了的，別人可給不起這麼多錢，所以……”
李建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他不好說自己忘了記林曉丹的尋呼機號碼。林曉丹似乎不以爲意，只是剛纔明亮的眼神稍微黯淡了一點點，又恢復了正常，
“我知道你忙，你們在前面包餃子，我就躲在後面廚房燒水了，我怕跟你碰到一起，被她們調笑，到時候影響你董事長的光輝形象。”
“我哪兒有什麼光輝形象，對了，你上次回去之後，那個什麼孫熙兒現在還找你的麻煩不？要是找麻煩，我跟加藤正英可以溝通一下，透露一些mec的獨門秘密，說是她老爸告訴我的，這樣你可能一段時間就不會被她煩了。”
李建壞笑了一下，似乎這樣的手段並不光明，不過如果對方是跟林曉丹作對的小女孩，自己這麼做，也就沒了心理負擔。
“熙兒就是一個慣壞了的孩子，小時候他爸爸不在國內，她家裡也受了不少委屈，現在爸爸回來了，所以有些放縱，上次的事情之後，她也認識到天外有天幾個字怎麼寫，尤其是，這兒是國內，不是她整天張嘴閉嘴都提的日本。”
林曉丹拿着筷子幫李建把面前的餃子翻了翻，架起最上方已經涼了的餃子放在李建面前的醋碟裡，蘸了蘸裡面用醬油蒜泥香油和醋一起調好的調料，示意李建趕緊吃。
“就算是在日本，哪怕就是在mec裡面，他爸爸永遠只是個打工者，接觸不到上層的任何事物，如果不是日本經濟現在正處於擴張期，想把我們大陸當做他們下一個經濟發展的突破口，他們也不會重視我們這個新興的市場，當然，所謂的重視也是相對於以前，跟歐美市場比，這兒其實就是一塊雞肋，對於他們說可有可無。”
李建夾起女孩兒爲他準備好的餃子，沒注意到身後不遠處自己老爸老媽正偷偷看着這邊，而李紅軍想說什麼，卻被袁開春不斷的用胳膊肘搗他的肋骨，打斷了他想說的話。
“畢竟我們的人均消費水平還太低啊，就像是尼索公司的隨身聽，很多同學都很羨慕，但是也就只有孫熙兒那麼一兩個同學有罷了，其他的就算是家境殷實的同學，也不一定能捨得買，可是這東西聽孫熙兒說，在日本只要不是太窮的家庭，都會買上一部兩部，這歸根到底還是我們太窮了啊。”
林曉丹這麼說，因爲她自己就是屬於那種有錢還捨不得買的人，想想一個隨身聽，就要用掉兩三千塊，還加上正版磁帶的價格，這麼大一筆消費，足夠她家原本那種生活足足兩年的花銷了。
窮人乍富，並不是單單的表現出無法無天目中無人，還有內心深處的不自信和對於美好生活的恐懼，所以，他們往往不敢把錢放在高檔消費之上，而是希望能夠應付着未來不確定的某種突發情況。
聰穎如林曉丹這樣的女孩子，也不能免俗。
李建對此也是深有感悟，我們國家居高不下的存款率，並不是由那些富豪創造的，而是廣大的中低收入者，他們對於未來的不確定，他們擔心自己的將來沒有保障，依靠那些隨時變化的政策和不知道能不能自保的兒女，遠不如依靠銀行裡不會變化的存款來的保險。
但是這些勤懇的勞動者卻不會計算，當銀行存款的利率跟一種叫做cpi的數據相比較的時候，前者實際上都被後者所抹殺。
當年的他，若不是一開始買了一套京郊的小公寓，到最後恐怕就只能看着自己原本的收入從每月可以買兩平米到最後的一年才能買一平米的速度‘增長’，工作的越久卻越買不起房，反而爲銀行創造了不少利潤。
“你喜歡聽誰的歌兒？我前一段時間去日本，倒是正好買了部an,現在還放在家裡，沒有人用，你要是不嫌棄不是全新的，我倒可以送給你。”
“不是全新的？你難道還聽了？”
林曉丹奇怪道，她還真不知道李建也喜歡聽音樂，三年多的接觸下來，從來沒看到李建表現出任何一點音樂細胞。
“爲了跟日本人談判，所以就買了這麼個東西，而且拿着去日本轉了一圈，用倒確實沒怎麼用，如果從使用時間上講，卻也不能算全新的了，這樣，附贈你幾張光盤，算是賠償好了。”
李建說完才發現，是自己送給林曉丹東西，怎麼好像自己還理虧似得，這cd隨身聽自己確實用了，可是隻是在日本人面前顯擺顯擺而已。
“那你送我，不會有人有意見吧？”
林曉丹不確定的問道，她自己內心深處到底是如何想，她也不清楚。
“這是我花自己的錢買的，不從公司走賬，誰能有什麼意見。”
李建笑了笑，又吃了幾個餃子，晚上他吃的不少，只是剛纔跟魏老臨時學了一會兒把式，雖然沒學會，卻也消耗掉了不少體力，這會兒正好補充補充。
“唉，你們怎麼包的不是錢，這是什麼東西？”
李建吐出一塊硬硬的東西，剛纔在嘴裡體驗了一下，絕對不是硬幣那種圓圓的片狀物體，而像是一小塊石子。
林曉丹湊過來一看，哈哈笑了起來，
“噥，你送我東西，老天爺眷顧你，也送你一樣東西，剛纔我們包餃子的時候，你媽說要弄一個超級大獎，就把她的銀項鍊拿出來，拆了這麼多段，誰吃到了就送給誰，這下，你可不是賺了大獎了。”
李建搖搖頭，老媽也真會鬧的，這麼大小的一塊銀子，還真不值多少錢，不過有這麼個彩頭寓意也好。
“什麼時候開學？”
“在家過了十六就回去，你要去燕京？”
“嗯，可能過幾天就去，有個項目要談。”
“我們學醫的跟你們就不一樣，一天課都不能逃，你多幸福，不用上課，老師都不管的。”
林曉丹嗔怪的說了李建，又想起什麼，
“對了，聽你媽說，你的頭疼好了，已經很久沒有疼過了，我現在也算半個赤腳大夫，你跟我說說怎麼個情況”
“……咱能不能換個話題，我對赤腳大夫沒多少信心，要知道這顆腦袋，最少價值幾百萬美金，你說要是換成你，你能放心交給赤腳大夫麼，而且，你看，這赤腳大夫今天還穿鞋了。”
李建笑着指着林曉丹的腳打岔，林曉丹低頭一看，自己淺黃色牛皮靴子上的蝴蝶結，美得好像要飛起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