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憑什麼懷疑我?”陸雲雪彷彿受到了最大的屈辱一樣,她的雙眸還是那樣的清澈,但是目光裡面卻充滿了質問,憤怒,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委屈。
燕凌風不敢直視陸雲雪的目光,他的眼睛躲閃着,遊移着,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陸雲雪。他很早之前就知道,陸雲雪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孩子,只要不是原則性問題或者觸碰到了她的底線,她給人的感覺就會像是一朵柔嫩的花兒一般。
陸雲雪深深地看了燕凌風一眼,眼睛裡似乎又多出了一絲失望,緩緩嘆了一口氣,陸雲雪冷冰冰地開口道:“不管你相信與否,我還是要說,我的愛情容不得一點雜質。”
扔下這句話,陸雲雪就轉過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留下燕凌風一個人看着她的背影發呆。
上午最後一節課,語文課。
高一八班的語文老師“餅子張”剛走進教室就看到了最後一排的燕凌風,死氣沉沉的一張大臉上立即充滿了興奮的神情,顧不上講課,她直接走到了燕凌風的身邊關切地問道:“看你的神色不是很好,不會是感冒了吧?”
燕凌風剽竊的那首歌詞,在全市詩歌大賽上一舉拿到了一等獎,這也是爲什麼“餅子張”對燕凌風另眼相看的原因所在。燕凌風表情木然地搖了搖頭,勉強扯出了一絲笑容回答道:“老師,我沒事。”
“生病了就去看醫生,不要強撐着,學習重要,身體也很重要,身體好了學習起來才能事半功倍,明白麼?”“餅子張”並沒有因爲燕凌風冷淡的態度生氣,在她看來,有才華的人肯定是有一點傲氣的。如果燕凌風卑躬屈膝像個奴才一樣,她反而會不適應。
又噓寒問暖了好一會,“餅子張”才依依不捨地走上了講臺開始講課。
燕凌風撫摸着陸雲雪的手機,目光溫柔,充滿了眷戀,他眷戀的自然不是手機,而是手機的主人。拿在手裡,觸手冰涼,燕凌風深深嘆了一口氣,有些人錯過了會後悔一生,有些話說出口會傷人一生。燕凌風很清楚他的話傷到了陸雲雪,他很後悔可是覆水難收,他很內疚可是於事無補。解釋都是蒼白的,冰雪聰明的陸雲雪肯定不會相信他編出來的藉口,所以燕凌風準備要實話實說。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距離學校不遠的聚福樓包廂內,陸雲雪滿臉不敢相信地看着燕凌風說道。
兩個人吃飯進包廂,尤其是兩個高中生無疑太奢侈了一點,這不是因爲燕凌風“有錢便猖狂”,而是他所要說的話實在太重要了。重生這件事燕凌風還從來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事情雖然發生在他身上可是他依然很清楚他的話在別人聽來會有多麼荒謬,就算是他的父母他也沒說。
燕凌風舔了舔有點乾燥的嘴脣,用無比真誠的眼神凝視着陸雲雪緩緩道:“我說,我現在是二世爲人。”
陸雲雪這會兒已經從剛纔的驚訝中緩過神來,她沒有立即回答燕凌風,她必須要用一段時間來消化燕凌風的話。燕凌風瞭解他,她也瞭解燕凌風,正因爲了解,所以她知道燕凌風不是在開玩笑。也就是說,他現在說出來的話十有八九是真的。
“你,說詳細點。”片刻的沉默之後,陸雲雪壓低了聲音道。
燕凌風曬然苦笑,把玩着手裡的湯匙,“這事要怎麼說呢?簡單點說吧,就是我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回到了十年以前。”
陸雲雪沒說話,她在等,等着燕凌風的下文。
燕凌風有點煩躁地搖了搖頭,一雙眉頭緊緊的蹙在了一起,“那我就說的再簡單一點,我是從2014年回來的。”
“你確定?”陸雲雪一直都很相信燕凌風,可是這一刻她卻還是有點無法相信也無法接受。
“第一,我不是在說夢話;第二,我也不是在說瘋話。我知道這事聽上去很荒謬,但,這是真的。”燕凌風攤開雙手聳了聳肩,表面上一臉的糾結,心裡面卻好像有一塊大石頭落了地,舒坦了很多。這個秘密就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心頭,現在把秘密說出來了,也好像把那座大山移開了一樣。
“2014年……”陸雲雪緩緩沉吟着思忖道:“2014年,我們沒有在一起?”
“沒有。”燕凌風一臉的自責,“這也是爲什麼我會問出那句混帳話來的原因。”
“你把我甩了?”陸雲雪逼視着燕凌風,看上去如果燕凌風敢點頭她就要把手邊的湯碗砸在燕凌風的狗頭上一樣。
燕凌風一臉無辜地搖着頭,目光仍舊有點躲閃。
“那是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了?”
“也沒有。”燕凌風還是在搖頭,其實他心裡面很想對陸雲雪說,出現問題要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要一味的盯住別人不放。自己身上的蝨子一樣會癢的。
“那不可能!”陸雲雪斬釘截鐵地說道:“雖然你這個人很不靠譜,但老孃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女人!”
燕凌風臉色一紅,忍不住脫口而出:“我怎麼就不靠譜了?”
陸雲雪冷冰冰的斜瞥了燕凌風一眼,“你靠譜你能說出那樣的混帳話來?”
燕凌風縮頭不語,但是心裡面卻暗暗竊喜,因爲陸雲雪能夠問出這句話來,說明她心裡的那個結已經開始鬆動了,原諒自己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難道,你所謂的十年之後,我和呂磊走到了一起?”陸雲雪秀眉微蹙,低聲問道。
“嗯。”燕凌風用蚊子一般的聲音回答道:“你們,你們都結婚了……”
“那你呢?沒大鬧禮堂,帶着我私奔?”陸雲雪笑着調侃道:“還是選擇了當一個縮頭烏龜,說一些什麼祝你們白頭偕老的屁話?”
“我,我沒去。”燕凌風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這段回憶給了他太多的痛苦,他本能地排斥去回憶。
“吃飯吧。”陸雲雪拿過燕凌風的湯碗來給他盛滿,然後微笑着說道:“呂磊的確比你帥一點。”
“嗯。”燕凌風一臉糾結地點頭。
“也比你會討女孩子的歡心。”
“嗯。”燕凌風臉上的表情更加的糾結了。
“學習成績也比你好很多,對了,忘了和你說了,在煙臺二中的時候,我們倆還是一個班呢!”陸雲雪臉上的表情很歡快,和燕凌風的愁雲慘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嗯。”燕凌風還在點頭,只不過他的臉已經不能稱之爲一張臉了,那根本就是一個悲劇和痛苦的結合體。
“你能說點別的不?”陸雲雪把湯碗放在燕凌風的面前,眉毛飛揚,眼波流轉。
燕凌風緩緩擡起頭來看着陸雲雪,咬着嘴脣道:“我,我不能沒有你……”
“棒槌!”陸雲雪又給燕凌風夾了兩筷子菜,“誰說要離開你了?從頭到尾都是你一個在那瞎琢磨。鞋合適不合適,只有腳知道。在別人眼裡,呂磊比你強。但是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最棒的,沒有之一。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所謂的前世,我們兩個爲什麼沒有在一起啊?”
“因爲,因爲,前世的我沒有受傷。”燕凌風思忖了半天,才說出了這個模棱兩可的理由。
陸雲雪眼珠子一轉,已然想明白了燕凌風要表達的意思。燕凌風沒有受傷,所以她也不會知道當初所謂的“分手”只是燕凌風蹩腳的放手,她自然也就不會厚着臉皮主動來找這個蠢男人。
“你就是個豬!”陸雲雪氣哼哼地翻着白眼,“這還有沒有天理了!被甩的人是我,現在背上了爬牆罪名的人還是我,你說我前世做了多少孽才碰到了你這個豬啊!”
“豬論頭,不論個。”燕凌風訕訕笑着提醒道,可是迎接她的卻是陸雲雪的芊芊玉掌。
髮型亂了的燕凌風卻不以爲辱,陸雲雪雖然沒有“山盟海誓不離不棄”的煽情,但燕凌風已然知道了她的決心,心情大好之下胃口也跟着好了起來,動筷如飛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消滅了一碗米飯。當然,飯店的碗肯定都是選的最小的型號。
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教室裡面充滿了備考前緊張的氣氛,燕凌風優哉遊哉地玩着貪吃蛇,這個遊戲說起來簡單,其實玩起來還是需要很高的技巧的。俗話說熟能生巧,在燕凌風夜以繼日的苦練之下,他已經能夠自如操縱滿屏幕的長蛇了。
他們幾個因爲立了功,是學校的功臣,所以在校長的親自安排下就有了“免於考試”的特權。其實這也是校長的精明之處,全省冠軍在手,想來這些隊員是不用擔心高考的,那些重視體育成績的大學恐怕早已經對他們虎視眈眈等着下手搶人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想要進入理想的大學,並不是只有高考這一條途徑不是。
燕凌風樂在其中,坐在他身邊的韓登雲卻沒有這麼舒坦了,身上像是長了蝨子一樣的左右搖擺,屁股下面的椅子不堪重負的發出難聽的“吱呀”聲,惹得不是有專心複習的同學扭頭往後看。
“喂,凌風,你在幹嗎?”韓登雲壓低了聲音問道。
燕凌風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顧自地玩着自己的“貪吃蛇”,聲音平靜地回答道:“有屁就放!”
“噗!”
自習課,儘管不時有竊竊私語或者討論問題或者研究學習的聲音,但總體上卻是安靜的。就好像一塊石子丟進了平靜的湖面,幾乎全班所有的同學都側目回頭,罪魁禍首韓登雲卻是一臉的平靜,一言不發,卻只是把眼睛盯住了燕凌風。
在韓登雲的有意指引下,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燕凌風這個不講“素質”的人身上。燕凌風有苦說不出,咬着嘴脣回望韓登雲大聲道:“你怎麼還真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