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村落最上頭的吊腳樓。
這吊腳樓外有祭壇,祭壇上擺着以石頭雕刻的神像,披紅掛綵。
趙洞庭跟着族老走到這裡,沿途所見,以這座吊腳樓最爲繁複。想來是族老的居所無疑。
這些少數民族的族老們,在族內都有着至高無上的地位。
族老帶着趙洞庭等人上樓,有苗族族民想要跟着,卻是被他制止,守在了吊腳樓下。
房間裡很是簡單,木製的桌椅、牀鋪,不過上頭倒是擺着不少瓶瓶罐罐。這讓趙洞庭恍若置身於巫師的房間。
待坐下後,族老親自給趙洞庭四人泡茶,趙洞庭直接道:“族老現在可以告知我等實情了吧?”
族老偏頭,“道長真願意幫助我等苗民?”
趙洞庭知道這族老不會如此輕易相信自己的話,微沉着臉,道:“不瞞族老,其實此行我們龍虎山前往福建的弟子並非僅僅我們四人,而是有數千人之衆。我們數日前路過貴族那個村落,剛巧遇到那殺人的兇手從村內跑出來,還傷了我們龍虎山數名弟子。要不然,我們四人也不會留在山內,尋找那兇徒的蹤跡。”
“你們見着他了?”
族老聞言臉色大變,連手都不禁顫抖起來,水從杯子中搖晃了幾滴出來。
趙洞庭輕輕點頭,“確實見到了,只是當時夜色已黑,並未能看得清楚。族老,那人到底是什麼人?”
“請四位道長救救我們苗民啊……”
族老緩緩將茶杯放到桌上,竟是顫顫巍巍突然跪倒在地。聲音中好似已經帶着些哭腔。
這讓得趙洞庭微愣,然後道:“貧道四人必然盡力而爲。那兇徒,功夫並不簡單。”
說着,他便要起身將族老攙扶起來,但是卻被洪無天拽住。
洪無天對着趙洞庭輕輕搖了搖頭。
趙洞庭雖然不解,但也沒有再去扶起族老,只是道:“族老請起來吧!”
“當然不簡單。”
族老扶着桌子緩緩站起身,道:“這兇徒,實是我們磨巨苗民們原來的領袖苗王,有着真武境的修爲。”
“磨巨?”
趙洞庭驚訝不已,“你們是從磨巨而來?自杞境內那個磨巨?”
族老也是驚訝,“道長知道自杞?”
“貧道曾經的確去過自杞。”
趙洞庭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連忙收斂心中驚訝,道:“貴族既是磨巨苗民,怎麼會千里迢迢來到這武夷山中?”
族老露出苦笑,“不瞞道長,這卻都是被我們那苗王逼得如此。”
然後,他將他們這些苗民爲何遷居到武夷深山之中的緣由緩緩說了出來。
自杞以前雖處於南宋境內,但境內多是少數民族,自杞、特磨道等地又接壤大理,是以南宋對自杞幾乎沒有任何統治力。整個自杞境內,都是各少數民族各自爲政。苗族、安龍布依族等族共同生活在自杞這片地方,且又分爲許多支系。
這樣如諸侯遍地的情形,自然不能持續多長的時間,各族間難免常有爭端。
這位族老這系名爲三水苗,在苗族中都不算大的支系,但恰恰這代苗王卻是個野心勃勃之輩,於武學之道和蠱術上更是有着驚人的天賦。在他成爲苗王以後,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收復其餘族羣,有要統治整個自杞的想法,整個三水苗各村寨都被逼得窮兵黷武,再也沒法過往以前相對平靜的生活。
而且,因三水苗實力有限,饒是那苗王熊野武功極高,三水苗在和其餘諸族的廝殺中亦是損失慘重。
他們根本沒有足夠的實力統治自杞,繼續鬥下去,只能是自取滅亡而已。
於是,在族人損失越來越多,村落中青壯越來越少後,便有數個族老帶着族民們悄然離開自杞,千里迢迢躲到了這武夷山中來。
他們在此已經躲了數年的時間,可沒想,現如今熊野還是追了過來。
熊野爲人剛愎自用,對這些逃離的三水苗人視若叛徒。到這武夷山中來,顯然是打算將他們全部滅掉。
這族老,也是在前兩天有別的村落中的倖存者跑到這裡來報信,才得知熊野到來的消息。
“熊野……”
趙洞庭聽完族老的訴說,怔怔出神。
他不認識什麼熊野,也沒有聽說過,更不明白,樂無償爲什麼會被牽扯其中,而且狀態那麼不對勁。
難道是看錯了?
那人是熊野,而不是樂無償?
這不太可能。
趙洞庭心中升起種種猜測,要麼是樂無償和那熊野有什麼關係,要麼,就是樂無償變成這樣,根本就是那個熊野所爲。
族老說熊野是真武境修爲,那並非沒有這種可能。畢竟樂無償也只是初入真武境而已。
殺意,漸漸從趙洞庭的體內浮現出來。
他擡頭看着神情逐漸平復,又開始泡茶的族老,問道:“如何才能找到熊野?”
族老搖頭,苦笑道:“茫茫大山,要找到他談何容易。只能等着他來找我們了……”
他深深看着趙洞庭,“如果四位道長沒來,我們這些苗民,真的只能在這裡等死了。”
苗族擅蠱,但於武學之道遠不如中原。苗民中,莫說是真武境,怕是連大元境強者也難以找到。
趙洞庭之前見到的那些苗民中,就沒有功夫特別出衆的人。
聽得族老的話,他道:“族老放心,那熊野傷了我們龍虎山幾位弟子。他若趕來,我們四人絕不繞他。”
“老朽多謝四位道長了。”
族老露出感動之色,將木製的茶杯放在趙洞庭四人面前。
趙洞庭確實有點口渴,當即就要端起杯子,可是,卻又被洪無天攔住。
洪無天又是微微搖頭。
“洪……”
趙洞庭正要發問,就聽得族老輕聲笑起來。
“呵呵。”
族老看着洪無天,道:“這位道長以前應該是到過我們苗族的村寨中吧?”
洪無天點了點頭。
族老又道:“道長放心,老朽這茶中無蠱。四位道長爲幫助我們而來,老朽怎會在茶中下蠱呢!”
說着,他伸手拿過洪無天面前的杯子,喝掉了杯子裡面的水。然後才又換個杯子,給洪無天重新倒了一杯水。
趙洞庭這才恍然,原來洪無天是在擔心這族老會在茶裡下蠱。
他對苗族蠱術並沒有什麼瞭解,現在看着,倒還真是有幾分好奇起來。能讓洪無天如此防備,苗族蠱術怕是不簡單。
樂前輩會不會就是被那熊野用蠱術控制住了?
他心中忽然生出這樣的想法,不禁問道:“族老,敢問苗族蠱術中可有能讓人瘋癲之法?”
族老因他突然問出的這個問題而微微詫異,隨即答道:“卻是有的,而且有諸多方法。”
說到蠱術,他儼然有些自豪之色。
這讓得趙洞庭更爲肯定心裡的想法。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必須拿下那個熊野才行了。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卻是不再說話。
有些事,讓別人主動開口顯然更好。
族老給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桌旁,沒兩分鐘果然開口,“四位道長可能在我們寨中先行住下?”
“如此,叨擾了。”
趙洞庭很爽快地答應。
他也知道,要在大山中尋找樂無償和那熊野不容易,與其到處去尋,遠不如留在這苗寨裡等着熊野自己找上門來。
而族老見他答應,自是高興不已,又是連連道謝。
雖然心中詫異四個“道士”中,爲何會以趙洞庭這個年紀最輕的爲首,但他也很識趣的沒有多問。
說到底,他們之間纔算是剛剛認識而已。
待得用過茶後,族老又讓人送來飯菜,在自己的屋子裡招待趙洞庭四人。
他的態度,不可謂不客氣,甚至說得上熱情洋溢。
就這樣,趙洞庭四人在這苗寨中安下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