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回到客棧,吳阿淼還躺在牀上,四腳朝天。
不過瀧欲卻也沒因這弟子的憊懶模樣而生氣,吳阿淼於劍道修行是否努力,他全部看在眼裡。
看這傢伙仰頭而倒,橫在牀上,顯然是昨夜盤坐修行直到睡過去爲止。
吳阿淼嗖的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睡眼,“師傅事辦完了?”
瀧欲點頭。
吳阿淼便匆匆起牀,洗漱完,揹着自己和瀧欲的包袱,然後跟着瀧欲離開客棧。
瀧欲去做了什麼,做師傅的不說,他這做弟子的卻也不問。
他只是想做天下第一劍客,僅此而已。之前幫瀧欲出手,也只是報答瀧欲的授業之恩。
閩清縣城。
趙洞庭這個時候早已起牀,在院內屋頂修習劍意。這已成爲他雷打不動的習慣。
劍道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江湖中曾有因閒散而導致境界跌落的例子數不勝數,此時雖然距離和谷主的五年之約還有兩年的時間,但在這兩年內,能否破龍庭,縱是趙洞庭心中,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要做就做得最好,破虎柱,他以意志而破,總不應該在破龍庭的時候,倒用內氣、丹藥這等下門的法子去破。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
“皇上。”
而在趙洞庭剛剛修習完劍意不久,在院內練習歸元劍法和逍遙步,院內紫薇花飄搖而落時,元真子卻是帶着元離子、元休子等一衆龍虎山大小天師趕到。剛到,便揖禮道:“貧道等打算離開閩清,特來向皇上辭行。”
他們已經在福建呆了很長的時間,現在戰事休止,也該是去重開山門的時候了。
趙洞庭身形突然止住,收劍,“諸位天師這就要前往雷州而去麼?”
元真子笑道:“皇上身邊有洪幫主等高手相助,貧道等人也無需繼續留在這裡。也該去雷州尋個好地方了。”
趙洞庭輕輕點頭,卻是沉吟起來,“朕心中倒是有個好地方,諸位天師或許可以去那裡重立天師道。荊湖南路衡山福建的祝融峰,海拔高俊,氣象巍峨,且有云海隨之相伴,又相傳上古祝融氏居住之地。其處,倒也不會辱沒天師道。”
“這……”
元真子等人微微動容。
他們這些時日起來,自然已經考慮過南宋境內的名川大山。這衡山祝融峰,他們也覺得是個好去處,但卻仍有疑慮。
元真子嘆息道:“不瞞皇上,其實貧道等人也想過這祝融峰。只是祝融峰上已有道觀,我等前去,未免有些喧賓奪主了。”
“無妨。”
趙洞庭笑道:“朕會昭告天下,將祝融峰賜予天師道做道庭。至於原本在祝融峰上的道觀,天師何嘗不將他們也吸納到觀內?這南方道教可是大多以天師道爲祖道,若是天師願意如此,那些個道觀想必會是開心還來不及吧?”
“謝皇上。”
元真子等人大喜過望,連忙揖禮。
有趙洞庭下旨,那他們也就不至於揹負以大欺小的名聲。作爲祖庭,元真子他們還是極爲珍惜翎羽的。
趙洞庭笑着擺擺手,“用不着謝,朕也是有私心的,以後,可少不得要到祝融峰上去叨擾呢!”
“嗯?”
元真子露出疑惑之色,然後猛然反應過來,“皇上您這是要遷都荊湖南路?”
如果不是這樣,趙洞庭絕不會說出會常常去祝融峰叨擾的話來。
看他神情,剛剛說得可不是客氣話。
而行宮在雷州,皇上還能常常跑去祝融峰不成?
“算不得遷都。”
趙洞庭搖頭輕笑道:“我們大宋的都城,只有臨安。朕只是打算將行宮遷過去而已,眼下就要和元朝達成議和,想必數年內和元朝不會再有戰事。雷州偏遠,不便政務管理,且雷州側還有大理、越李朝虎視眈眈,遷行宮於荊湖南路,倒能讓得朝中衆臣安心。”
元真子輕輕點頭,“那皇上打算遷都於哪裡?”
“長沙郡吧!”
趙洞庭不假思索。
他前世就是長沙人,雖然現在他已經將前世之恩怨徹底拋出腦外,但要遷行宮,難免還是會想要選擇自己熟悉的地方。
元真子、元休子等人都是露出笑容來。
他們好似看到天師道的希望。
雖然趙洞庭只是打算將行宮遷到長沙,但在這數年之內,祝融峰勢必都能因爲傍着長沙郡而被天下矚目吧?
到時候若再有皇上相助,他們在祝融峰重開的道庭說不定能夠在短時間內再現祖庭之相。
“皇上!”
而就在他們相談甚歡時,院外卻忽有士卒稟報:“高興高將軍求見。”
話音未落,仍舊穿着元朝甲冑的高興就已是匆匆走進院子裡來,神色慌急、憤怒、痛惜。
趙洞庭等人俱是看向他,察覺不對,趙洞庭道:“高將軍,出什麼事了?”
高興眼神從元真子等人臉上掃過,見沒有外人,沉聲道:“皇上,剛剛福州傳信,蒲大人他……遇刺身亡了。”
“什麼?”
趙洞庭震驚,失聲,“是瀧欲。”
他想不到此時還會有誰去刺殺蒲壽庚。
元宋議和只差個儀式而已,蒲壽庚投宋的事情知之者又甚少,元朝是絕對沒有理由殺掉蒲壽庚的。
而瀧欲先是想要劫下圖蘭朵,阻止宋元議和。那麼現在,最可能刺殺蒲壽庚的,也只有他了。
蒲壽庚作爲元朝大臣,突然被刺身亡,少不得要爲宋元議和之事添些波瀾。
他看着高興,“可知道刺殺蒲大人的是誰?”
高興情理之中的搖頭。
他也只是收到蒲壽庚被刺的傳信而已,自然不可能知道瀧欲的身份。
趙洞庭皺眉沉思。
他現在最關心其實不是蒲壽庚到底是不是被瀧欲刺殺,而是蒲壽庚之死,會引起哪些後果。
蒲壽庚作爲地道的福建王,他還活着,舉福建投宋是板上釘釘的事。可現在他死了,福建最可能會由誰接管?
而有能力接管福建的那些人,會向宋還是向元?
如果福建被向元的人接管,那即便宋元議和,怕也會帶着無數財寶和官吏跑到兩浙東路去。這無疑是趙洞庭不願看到的。
有蒲壽庚投宋在先,他現在只想將整個福建都收入囊中。
豁然,趙洞庭的眼神凝聚起來,盯着高興,“朕想知道,高興將軍此時是個什麼想法。”
以前高興是蒲壽庚手下總兵,蒲壽庚投宋,他幾乎沒得選擇,但現在,蒲壽庚死了,情況就不同了。
文天祥還沒有接管閩清城內的官吏,那些兵權,可以預見的會全部落入到高興手中。
高興將會成爲福建軍中最有兵權的人,他有這樣的能力和聲望。而這也就意味着,他將有自主選擇的本錢。
投不投宋,將會是由他說了算。
高興猛然跪倒在地,“末將仍願交出兵權,在軍機令賬下任參謀將軍之職!”
他在收到福州傳信以後,顯然已經考量過這些事。
可他的想法,卻也是和蒲壽庚差不多的。
蒲壽庚是擔心離開福建以後,根基不穩,在兩浙東路不能再像在福建內這樣逍遙自在。而高興擔心的,則是在元朝中,自己很難再有什麼發展。
元朝兵多將廣,他雖然有些能耐,可現在連後臺蒲壽庚都已經死了,沒得支撐,他又能爬多高?
甚至,率兵到兩浙東路去以後,他手中兵權都可能會很快被兩浙東路的中書左丞徐光煜奪掉。
而在大宋,他就不同了。
在這種時刻下,他仍舊選擇投宋,這就是大功。有這樣的功勞在,想必皇上不會冷落他。
再者,皇上之前已是對他有承諾在先的。
所以,他願意賭。
“好!”
而趙洞庭,果然露出笑臉來,“高將軍大義,朕必不相忘。朕允諾你,兩年之內,讓你在我朝擔任一軍統帥之職。”
他一顆心,算是落下了半顆。
高興還投宋,起碼這福建的兵權,是落入大宋囊中了。
“叩謝皇上!”
高興聞言,也是喜不自勝,連忙叩頭。
一軍統帥,這職位,可不比福建安撫使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