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城深沉的看了她一眼後,不容置疑的做了決定：“就這樣了,你今天就去辭職,明天開始有補習老師給你上課。”
話罷,他不等蘇曼反駁,大步的向外走去。
蘇曼些許愧疚頓時煙消雲散,看着沈西城的背影恨得牙癢癢的,她看着一地凌亂的小餛燉,胡亂的收拾於淨,也沒心思再弄了,直接換了衣服出了門。
她一路憤恨的走到餐廳,路上的石子全部被她踢飛,一邊踢一邊當他們就是沈西城。
到了餐廳裡,一眼看到了扶着腰靠着牆站立的楊樂,沈西城那一腳還是很有分寸的,只叫他在牀上躺了三天。
楊樂看到蘇曼,俊臉一下沉了下來,哼了一聲,別過頭去,繼續和劉璋胡侃海吹：“我當初一看那小子就不是好鳥,我去,l樂隊,也真愧他們想的出來。”
劉璋一拍他的肩膀,嘿嘿一樂道：“對,要是樂少去了,那就是1l樂隊了。”
楊樂朝着手裡的海報呸了一口：“還真以爲自己是王子公主了,什麼德行
說着,他向着蘇曼斜斜一瞥,指桑罵槐的味道十分濃郁。
一旁的劉璋哎呦一聲,從他手裡搶過了海報,仔細的查看着,笑罵道：“你小子可別拿這海報出氣,我家內公主點名要的,我怎麼就看不出來這叫蕭凌的哪裡好了。”
蘇曼腳步一頓,轉個身,毅然的走了過來,二話不說向着劉璋手裡的海報看去——四個俊美的年輕男子站做了兩邊,一邊是脣角微微勾起,一臉玩世不恭的蕭凌,另外三人勾肩搭背站在了另外一邊,恰似國王與他的臣子。
再看海報的標題,呼嘯而來的金字塔字體l有一種凌空砸下的重量感,對比他們的站位,有一種異常鮮明的質感。
以一壓三,蕭凌實在是霸道。
蘇曼本就不爽的心情繼續攀升,連蕭凌那吃貨都能出人頭地了,她還要做小工到什麼時候
蘇曼在身後的揹包裡摸了摸,摸到了菜刀把手,這五天以來所看到的食材處理畫面一幕幕從眼前飄過,清晰無比,厚積而薄發,終於到了要噴發的時刻了
一旁的楊樂見她盯着的時間有些長,忍不住出聲嘲弄道：“璋子,快把海報收起來,不然一會要被某人的口水泡了”
蘇曼擡起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嗤笑一聲,轉身走開。
流口水？她倒是看過蕭凌流口水。
早上的西餐廳很悠閒,到了中午十點過,開始忙碌起來,到了ll點的用餐高峰,隨着老埃爾的咆哮,再度進入了慣性的緊張時刻。
這就像是一個糟糕的惡性循環,老埃爾讓所有人都精神緊張,一到了時間,哪怕他不說什麼,廚師們也開始了頻頻出錯。
楊樂劉璋等人有意把蘇曼排擠在外,幾名廚師高大的身體把料理臺圍的水泄不通,不時的傳來他們的嘶吼聲：“胡蘿蔔丁切好了沒,洋蔥圈洋蔥圈——
蘇曼摸出菜刀,一圈圈解下纏繞在上面的布條,極爲冷靜的命令道：“讓開。”
楊樂和劉璋恍若未聞,她的右手從二人的縫隙間伸入,菜刀猛然落下,狠狠的砸在了菜板上,兩人同時往旁邊一跳,楊樂回過神來,氣的大吼：“該死的,你在於嘛”
蘇曼已經靠近了料理臺,冷漠的瞥了他一眼,強調道：“我說讓開。”
楊樂怒極反笑,他一把拽過了劉璋,“好好,我們都讓開,看看你能玩出什麼花來”
蘇曼一眼掃過桌面上的食材,聽着不遠處報出來的餐單,右手一緊,握住菜刀的刀柄,動了起來。
“土豆泥,削成圓形小土豆——”
“番茄羅勒奶油湯,番茄縱切成八塊,洋蔥,韭黃,蒜全部切薄片——”
“美乃滋拌蔬菜,所有蔬菜全部切成豌豆大小的丁——”
蘇曼心中彷彿有一道明亮的鏡子,一道菜譜被報出來,在鏡子的另外一頭就會映出這道菜需要的基礎食材,以及處理方式。
她運刀如飛,揮灑間,刀和菜板磕碰發出了極有韻律的當噹噹聲,而一盤又一盤處理好的土豆條,蔬菜丁從她手下流水一樣被送了出來,她彷彿就是工廠上超高效率的流水線,左手還是完整食材,到了右手就已經碎成一堆。
楊樂和劉璋早已經看呆,其他的中國廚師也紛紛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快,實在是太快了,只看的人目眩神迷,難以相信,世間還有如此神技。
這邊的動靜很快吸引了法國廚師們的注意,埃爾大廚一馬當先,率先走了過來,皮埃爾等人跟在了他身後。
到了蘇曼身前,法國人也被這一幕驚呆了,蘇曼就像是一臺人形的超高效料理機,像是榨蒜汁,法國廚師一般會用榨汁機來進行,蘇曼手裡的菜刀一橫,狠狠一壓,就完事了。
不知不覺的,蘇曼的速度已經超過了菜單被報上來的速度,她的手一頓,菜刀立起,刀頭點着菜板,揚起頭來環視一圈,問道：“沒了？”
衆人回過神來,彷彿從一個長長的美夢中驚醒,看着蘇曼身前的料理臺上擺滿的盤子,漸漸的意識到蘇曼剛纔做了什麼壯舉——她一個人完成了十幾個中國見習廚師的工作
老埃爾雙眼發光,驚奇的看着蘇曼,他早聽說中國廚師技法超強,一直都以爲是傳的玄乎其玄,今天看到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他毫不吝惜的開口讚道：“8,你真是太厲害了”
蘇曼自己也有些恍然,剛纔她完全進入了無我狀態,腦子裡一片空白,像是成了一臺高速電腦,輸入端進去的是菜名,輸出的時候就變成了零碎的蔬菜條塊。
如果不是沈西城的激怒,蕭凌的刺激,她絕對不會達到這樣的境界。
現在手一停下來,才覺得手腕有些隱隱發漲,心裡的一腔怨氣也隨着菜刀的揮起放下而消散了許多,聽到埃爾大廚的話,她展顏一笑,搖頭笑道：“不,我不算厲害的,我們中國有很厲害的廚師,可以把人的赤裸後背當做砧板,把一塊肉剁成肉餡。”
她用的英語說的,說完後,期待的看着皮埃爾,皮埃爾睜圓了眼睛,用法語翻譯給了老埃爾。
埃爾大廚連聲驚奇,正要說些什麼,餐廳裡的領班久候不至,親自下來催菜,埃爾手一揮,叫廚師們都回去忙。
他站在蘇曼身邊,欣賞起了她那把菜刀,真是神奇,這麼一把看上去只能說是鋒利的刀具,居然可以承擔起料理機的工作。
楊樂用肩膀撞了撞劉璋,一臉鬱悶的道：“我去,還真是真人不露相,這臭丫頭怎麼這麼厲害,以後咱們哥幾個不是要失業了？”
劉璋沒有回答他的話,一雙眼追隨着蘇曼清秀的臉龐,她的幾許碎髮被汗水打溼,垂落額前,看上去有些狼狽,偏偏異常的吸引人。
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帥,認真的女人又何嘗不是
蘇曼看埃爾不若平時嚴厲,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埃爾先生,能冒昧的問你一個問題嗎？”
老埃爾對她印象極好,點點頭,痛快的應道：“你講”
蘇曼斟酌着用詞,把自己會的簡單的法國單詞翻來覆去的組合了一遍,言簡意賅的問道：“您不快樂,是麼？”
埃爾詫異的看了她一眼,蘇曼一指眼前的食材,微笑着補充道：“我認爲,做菜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她用手做了個切菜的動作,又合併成碗,捧到面前,陶醉的嗅了嗅,讓人覺得,她真的很幸福。
老埃爾看的一時呆掉,一下想到了他小時候的事情,那個時候,鄰居的孩子們都叫他怪埃爾,因爲他不喜歡和其他男孩子一起玩,他熱衷於在廚房裡給媽媽打下手,看着各種食材被處理成美味的食物,真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情。
就和大部分人一樣,一旦做一件事情成爲了習慣,總是會忘記最初的感動
老埃爾神情複雜的看了蘇曼一眼,嘆了口氣,不再說話,轉過身向着法國廚師們走去,整整一箇中午,他的神情都有些恍惚,不再大聲咆哮,衆人的心情也放鬆了不少。
待到放工,皮埃爾迫不及待的走了過來,一把攬住了蘇曼的肩膀,熱情洋溢的誇獎道：“8,你真是個神仙。”
蘇曼噗嗤一笑,她仰頭看着高個帥哥,忍不住問道：“皮埃爾,你知道埃爾先生爲什麼來中國嗎？”
有相當一部分外國人來到中國,是被古老的東方文化所迷住,而老埃爾明顯不屬於這一類,他的身上總是散發着一股戾氣,帶着不情不願的味道。
皮埃爾聳了下肩膀,“埃爾先生的兒子出了車禍,他需要錢,很多錢。”
蘇曼恍然,所以說,老埃爾是被迫滯留中國的,他只當這裡是工作的地點,對這裡沒有什麼感情,自然也不會開心了。
蘇曼眼珠一轉,有了個主意,到了晚上快下班的時候,她跳到了老埃爾面前,邀請道：“埃爾先生,明天是您的休假日,我能帶您逛一逛北京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