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免多欣賞了一會這另類的表情,直到回過神來,聽到女孩在那裡瘋狂的搖頭自我否定:“不行的,我肯定不行的哈,其他的評委一定會笑話我們,選手們也不會服氣——”
丁浩瀚眉頭微皺,他重重的咳了兩聲,蘇曼戛然而止,心神依然震撼的看着他。
丁浩瀚站起身,走到蘇曼身邊,雙手平平舉起,一起壓到了蘇曼的肩頭,彷彿如此就能給她無限的力量:“你行的你一定行的”
蘇曼慌亂的搖頭,結結巴巴:“不,不,我不行的”
丁浩瀚不禁加重了語氣:“我說你行,你就行”
他頓了下,不待蘇曼開口,循循善誘道:“有一句話你聽過沒有,比你漂亮的,不如你聰明,比你聰明的,不如你漂亮”
蘇曼愣愣的看着他,喃喃道:“聰明?漂亮?”
她的腦子中靈光一閃,漸漸的回過味來:“川菜師傅,不如我粵菜做的好,粵菜師傅,不如我川菜做的好?西餐師傅,沒有我中餐做的好,中餐師傅,不如我會做西餐?”
丁浩瀚哈哈大笑起來,連連的拍打着蘇曼的肩膀:“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蘇曼眼睛閃亮,她本來就不是懦弱的人,剛纔驚慌失措只是因爲從來沒有往那方面考慮過,所有的思路面前都有一道高牆,被堵的死死的。
而現在高牆已經撞破,眼前一片通途,哪怕充滿荊棘,她也無所畏懼。
蘇曼相信,難得有廚師會有機會如同她一樣,在不同的菜系中都有所深造,她隱隱的有些理解了丁浩瀚的意思。
全系二廚,她無論在哪一個菜系中,都不是最頂尖的,可她囊括了所有的菜系,如果用遊戲職業來比喻,她就是高攻高防的騎士,關鍵時刻,甚至能給自己來個增益魔法光環,隨手丟個治癒術,任何敵人看了,都要牙疼的調頭就走——太難啃了
丁浩瀚脣角勾起,宛若惡魔的微笑,聲音低沉,充滿誘惑的在蘇曼耳邊輕聲道:“去吧,去給我找回最有潛力的選手,最優秀的廚師,把他們帶回北京飯店”
蘇曼重重的點了兩下頭,青年廚師爭霸賽的評委,而她今年,還不到二十歲
蘇曼瞬間豪情萬丈,一個全新的世界即將在她的面前徐徐打開。
丁浩瀚打開門,從後面推了蘇曼一把,借了她一臂之力:“去吧,去領取你的徽記吧”
蘇曼重重的點了點頭,邁着大步,認準了方向,向着距離最近的西餐廳走去。
剛邁入中央廚房,老埃爾立刻張開雙臂迎了上來,“蘇,你真讓我驕傲
其他廚師們也表情各異,劉璋擡起手肘,捅了捅楊樂的胸口:“哥們,收起你臉上的嫉妒,你看上去,就像是白雪公主的後爹。”
話音未落,劉璋再次咬牙切齒的叫了起來:“哦,該死,法國人又搶先了
他邁着大步走了過去,張開手臂,強硬的插入了皮埃爾和蘇曼中間,抱住了女孩纖細的身體,狠狠的吃了一次豆腐。
年輕的廚師們反應過來,一個個叫着撲了上來,蘇曼被他們長長的手臂緊緊的箍在正中,憋的喘不上氣來,不得不叫了起來:“劉璋你上次把番茄火腿滑蛋餡餅做糊了,還是我幫你重做的”
“皮埃爾你跑去和女孩約會,是誰幫你熬夜做好了埃爾先生要的褐色高湯?”
隨着蘇曼的叫喊,男孩們一個接一個的鬆開了手臂,紛紛舉起手做投降狀,一臉的無辜。
老埃爾這段時間中文進步很多,雖然說起來還很勉強,至少菜餚的名字不會聽錯,他板起臉,眼睛一瞪,抓起手邊的平底鍋,朝着小夥子們沒頭沒腦的砸了過去:“你們這羣混蛋——”
一片抱頭鼠竄中,蘇曼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打,他們就該狠狠的打
老埃爾放下平底鍋,瞪了蘇曼一眼:“都是你把他們慣壞了,結果你跑了,爛攤子留給我收拾”
蘇曼訕笑兩聲,舉起手來,一臉無辜。
老埃爾輕嘆一聲,片刻後,年輕的廚師們站成了兩排,同樣的高大,同樣的英俊,和以往不同的是,中國廚師和法國廚師們混雜在了一起,並不像是從前那樣涇渭分明。
蘇曼站在他們的前面,回頭看了一眼交頭接耳勾肩搭背的帥哥們,會心的一笑,這大概是她在北京飯店最大的收穫了。
老埃爾手持着一枚銀質徽章,上面凸浮了一個銀色的盤子,盤子上方是交叉的刀叉,代表着陽光海岸的廚師長身份。
他小心的把徽章別在了蘇曼的領口,再次擁抱着這個勤快勉勵的女孩,“恭喜你,我的孩子。”
蘇曼眼眶微微溼潤,回抱着這個可敬的老人,想着他連中文也不會說,卻帶着自己跑到其他餐廳踢館,真心實意的道:“謝謝您,能夠在您身邊學習,是我的榮幸。”
“我的小強尼很快就要來中國了,希望你能爲我們當一下導遊,讓他們像是我一樣,認識到這個古老的國家的可愛。”
蘇曼爽朗的應了下來:“沒問題”
接下來,她又去了滬上風情,滬上風情的林師傅是南方人,碎碎的唸了她半天,才把一枚帶着海鷗的徽章給她戴上了。
湘鄂情懷,譚家菜,最後,蘇曼的腳遲疑的邁進了蜀香齋,杜老頭遠遠的看到她,立刻中氣十足的吼道:“怕什麼,老子還能吃了你?”
蘇曼摸了摸鼻子,依然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杜老頭的脾氣出了名的壞,脾氣上來,他可不管手邊上是菜刀還是裝着熱油的鍋,拿起來就砸,戰鬥力十分彪悍。
杜老頭枯瘦的手指摩挲半天,戀戀不捨的把徽章遞到了蘇曼手上,蘇曼露出牙齒,笑容一晃而過,轉身就要逃掉,杜老頭有些低落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明年我就要回老家了,我知道,他們都想留住你,但是隻有我這裡,可以把大廚的位置讓出來,你考慮一下吧”
蘇曼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直視着杜大廚的眼睛,坦率的道:“我以後,要去世界各地看一看,看看這個世界上,除了中餐和法式大餐,是不是還有別的食材,別的烹飪手段。”
她的聲音平靜,卻讓人止不住心潮起伏,杜師傅詫異的看着她,漸漸的,他總是嚴厲的繃着的嘴角柔和起來,他點了點頭:“你還年輕,是該看看,那我這把老骨頭就替你再丁幾年。”
蘇曼:“……”
杜老頭不容她辨別,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蘇曼一肚子怨氣的轉頭離開,剛發完那麼一通豪情壯志,就被人生生的頂了回來,都說薑是老的辣,果然不錯。
最後一站是粥品人生,馮子期難得穿上了廚師服,精神奕奕的站在廚房之中,而其他廚師則在他身後圍成了半圈,馮子期拿出了粥品人生的徽章——是一個冒着騰騰熱氣的瓷碗。
看着蘇曼領子上一排的徽章,每一個廚師都露出了豔羨的神情,這可不僅僅是幾個分館的二廚那麼簡單,這代表着蘇曼獲得了粵菜大廚,川菜大廚,湖南菜大廚,甚至還有法國菜大廚的一致認可,證明了她在廚藝上的高深造詣。
蘇曼摸着衣領上一排閃亮的徽章,嘿嘿的笑了起來,馮子期一彈她的腦瓜,“傻樣,這麼點事兒就把你樂成這樣”
蘇曼白了他一眼,真想反問,這麼點事您於嘛還換衣服,刮鬍子,看樣子頭髮也是理過了的
馮子期轉頭掃視了一圈粥品人生的廚子們,呵斥道:“都圍在這裡不用幹活了是吧,該於嘛於嘛去”
廚師們轟然散開,在回到工作崗位之前,卻都不忘到蘇曼面前真誠的道上一聲恭喜,蘇曼欣然納之。
馮子期斜瞥着她一臉得意,輕哼一聲,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張皺巴巴的明信片,遞到了蘇曼面前。
蘇曼伸手接過,懷疑的看了他一眼,衣服筆挺的連條褶皺都沒有,偏偏明信片被蹂躪成了這幅模樣,分明就是故意的吧
蘇曼仔細的撫平了明信片,這是一個城市的街道,街道兩邊種着楓樹,樹上的紅葉火一樣綻放,富有特色的尖頂樓房,拐角處,一間棕色的咖啡屋露了出來,透明的玻璃櫥上只寫了一排英文maeaae
蘇曼下意識的用中文讀了出來:“楓糖蛋糕——”
再聯想到那些火紅的楓樹葉子,蘇曼叫了起來:“多倫多,是多倫多對不對?”
楓糖是西餐的點心中常用的一種調味糖漿,蘇曼也因此從老埃爾那裡多有了解,楓糖,反過來念的話就是生產楓糖的樹的名字——糖楓。
這種樹中的澱粉含量很高,到了冬天會轉化成蔗糖,而到了天氣暖和的時候,在樹上割一道口子,就會流淌出香甜的樹汁,楓糖,正是從這種樹汁中提取出來的。
最早的時候,是屬於印第安人的點心,又叫做印第安糖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