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軒按住掙扎不停的小人兒,用力摟她在胸口,“丫頭,要乖乖地,好好在回春堂等我回來,不許出門、不許和男人單獨相對……不然,看我回來怎麼收拾你!”
“停……”施施終於從他懷裡掙脫開來,“喂!你憑什麼要求我這個那個的,我們……又沒確定戀愛關係……我是說,我根本不瞭解你……你娶妻了沒?”
看姬軒的外表,大概在二十四五歲的樣子,以他的王孫公子身份,哪能到這個年歲還未娶妻?
施施見姬軒愣住不答,心情頓時沉了下去,“你娶了!而且不止一個,對不對?別再說什麼甜言蜜語了,你不是我理想的丈夫,我是不會和別的女人共用一個男人的!”
姬軒試着再去攬施施的肩膀,被施施一下子撥開,姬軒也急了,“大周的貴族男子,哪有一個不是三妻四妾的?我快要上戰場了,與你相聚的機會不多,你又鬧什麼小性子?!”
“要大哥就沒有三妻四妾,我要嫁也會嫁那種專一的好男人!”
施施怒目以對:靠!你有老婆了還來招惹咱,咱差點不明不白地成了小三!
姬軒的眼神黯了黯,冷笑一聲,“你看中阿義啦?阿義至今未娶,那是因爲他心裡始終忘不了他的師姐越女!”
施施驚愕地張了張嘴,原來……要義那天說的‘身份有差距’、‘兩小無猜’的心上人是他的師姐?
姬軒瞧着施施失望的臉色,心裡又有幾分不忍,伸手去拉施施的手,“好啦,我們親也親了,抱也抱了,你不嫁我還能嫁誰?”
施施翻了個不雅的白眼,“親親又怎樣,我又沒少塊肉!再說我第一個親過的男人又不是你,以你的說法,我豈不是得回去找他……”
說着,她明顯感覺到姬軒的怒火在騰騰地往外冒,嚇得趕緊捂上自己的嘴。
“那男人是誰?”姬軒咬牙切齒捏住施施的下巴,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麼,“那個長像與我相似的男人?”
施施只得默認。
姬軒反倒鬆開捏在她下巴上的手,飛快地在施施嘴角啄了一下,俊臉上盪開一抹邪謔的微笑,“我不介意……丫頭,反正你是我的,誰敢跟我搶,我就殺了誰!”
施施打了個寒顫向後退一步,“鬧夠了沒?我要休息了,你快走。”
“我剛纔的話,你還沒答應呢!快說,除了我,你不會和別的男人單獨相處,我不在吳國的時候,你得每天想着我!”
姬軒說完,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施施,那眼神,就好像向大人索要一塊奶糖的小孩子一樣執着。
施施受不了他這種賴皮的眼神,“我天天在膳房裡煙熏火燎地煮飯,哪有機會認識別的男人啊!好好,怕你啦,你說的話我全都照做……我們之間交往的事,你打完勝仗回來再說。”
雖然回答得不盡如姬軒的心意,但是此時已近子夜,再不讓這妞兒睡覺,恐怕她第二天不能按時起牀做工了。
姬軒戀戀不捨地站起身,眼神亮晶晶的,“也別狠想我……多吃些飯菜,身板兒瘦得直硌手,抱着一點都不舒坦。”
施施早就敞開了房門,瞅瞅外面走廊裡靜悄悄地,一把將姬軒揪過來推出門來,壓低了嗓音交待,“走好您哪——以後別來了哈——”
這丫頭……姬軒氣哼哼地回頭瞪她一眼,幾步走出門廊,足尖在木柱上一點,跳到遊廊的頂上,不遠處有幾個黑影安靜地坐在房頂上,若是下邊有僕人經過,一定會揉揉眼晴,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回去。”姬軒低聲下令,幾名暗衛站起身,他們身後出現一個白影子,居然是要義。
他也站起身,轉過來對着姬軒,臉色很不好看,“您不該這時候離宮,若是讓‘有心人’您有這麼一個把柄在宮外,於您於她都會很麻煩。”
姬軒如何能不知其中厲害?宮裡宮外,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明裡暗裡地盯着他……他只是情難自抑,這兩天胸口就像有把火在燒一般,覺得出徵之前不見施施一面,就快成瘋魔了!
“夜華在內書房扮做我的模樣閱簡,我扮成他的樣子回宮,不會有事的。”說着,他戴上夜華那張暗衛統領的銅面具。
要義嘆了口氣,“我帶幾人送主上至北門。”
幾天之後,吳國大軍在城南郊場點將集合,由姬夫差乘坐的王駕帶領軍隊穿過中心大街從北城門出發,到吳國邊界與越王派出的兵馬會合。
馬車經過中心大街的鬧市區時,夫差轉臉從街市邊的人山人海中搜尋施施的面孔,但是,直到回春堂的牌子被遠遠地拋在車隊之後,他也沒看到想要看的那張笑臉。
施施也很想出去看熱鬧啊,但是王城的百姓都知道這一天大軍開拔,酒樓的雅間在頭三天就被人搶訂一空,連大堂裡的客人都爆滿,一大早,要喝熱米漿淡酒水的,要吃桂花糕豆沙餅的,還有爲家人唱送行歌喊啞了嗓子要吃豬油羹潤一潤的……
膳房裡忙得不可開交,幾個送菜的夥計跑斷了腿也不夠使喚的,高總管只得讓施施等幾個年輕的饔人把剛做好的熱湯送上雅間。
這活兒正趁施施的意,她把飯菜送到客人的包間之後,故意磨磨蹭蹭地走來走去,想聽聽關於姬夫差點將出城的種種議論。
“郊場門口有衛兵守着呢,咱哪有那本事進去看?我姨丈家的莊子鄰着郊場,我是爬上他家平房頂站着瞧的……”
“……巫師把尖刀捅進黑牛肚子裡,那牛叫得啊,真是糝得慌……邊上的白馬也是恢恢得一陣嘶吼……”
“咱看得不是很清楚,祭臺上穿黑的一定是大卜師……穿白衣的,呵呵……肯定就是那些從來不露出本來面目的女祝,他們唱的那聲音啊,好生特別……斬黑牛、殺白馬祭戰旗的儀式結束以後,吳王殿下親自敲響戰鼓,帶領將軍們衝出點兵場……”
包間裡的客人們說得興高采烈,施施在走廊的拐角聽得更是心潮澎湃,想像着姬夫差身穿戰袍,披上鎧甲的非心風采,一時間心都醉了。
忽然姬軒的面容出現在她腦海,一雙杏眼熠熠閃光,得意地擺弄着新上身的青銅鎧甲,慢慢地,居然和她記憶中夫差的模樣重合在一起,施施搖搖頭,自己真是累糊塗了……
她和姬軒見面的次數雖然不多,但是印象極深的是姬軒在她面前很自然流露的孩子氣和漫不在乎的風流倜儻;而姬夫差,一雙鳳目不怒自威,沉穩的神情之下,總有一種斜睨天下的霸氣。
走到二樓轉彎的時候,施施眼角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兩步施施猛然回頭,正對上一張驚喜的笑臉,“夷光?真的是你?”
女孩兒十三、四歲的模樣,一張蒼白的小臉兒仍帶着三分稚氣,卻是瘦得不可思議,原先飄垂的長髮已梳成婦人的雙墮髻,見施施轉過臉來看她,驚喜的眸子裡立時浮現一層溼漉漉的霧氣。
‘她是——燕魚?’施施也愣住了,‘她怎麼會在這裡?’
施施向燕魚的身後望去,頓時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燕魚身後板着一張冰雕臉的男人正是伍封!真是冤家路窄啊……
施施立刻低下頭壓低的嗓音,“這位——夫人,您認錯人了。”說完她頭也不擡地拎着托盤向樓下邊跑。
燕魚怔怔地盯着施施的背影,伍封走過來問她,“剛纔看到誰啦?你同鄉?”
“不……奴婢回稟將軍,”燕魚惶恐地低下頭,“是奴婢看錯了。”
“哼。”伍封冷冷地瞧她一眼,負手向他包下的雅間走去,他與父親奉命助世子鎮守王城,今日在城外長亭爲吳王殿下送行之後,便約了公孫雄等幾位同僚一道來回春堂用膳。
剛纔施施的面容他看得清清楚楚,記起施姬初到前宮膳房做饔人時就僞裝成此等模樣,後來洗去污濁之後,被宮中衆目驚爲天人……
再加上燕魚剛纔的表現,他更加肯定方纔遇見的酒樓小夥計就是越女施夷光!
前些日子,表妹在後宮傳出信來,吳王殿下自打封施姬爲良娣之後,從示召見其她妃姬燕侍,但也甚少去湖心園。
他安放在湖心園裡的眼線也回報說,這位施良娣神情木訥,連走路都得讓侍女旋波領着,像是得了失心瘋……
怪不得,吳王殿下根本不怕他離宮之後表妹會對施姬如何,原來他已經偷樑換柱,早把心上人送到要義的園子裡保護起來……
伍封氣懣至極,想要快一點見到父親,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燕魚戰戰兢兢地跟在伍封身後,唯恐他的無名之火發泄到她身上,自半年前吳王將她賜給伍相國,相國大人把她領回家中,一進門就讓人把她關進廂房,交待管家第二天將她賣進女閭!
她來姑蘇城的路上,聽施施說過女閭(妓院)是做什麼的,害怕得哭了半宿,直到……
那晚伍封將軍喝醉了酒,聽到園中有女子哭泣的聲音,煩到他上火,找到關燕魚的房間,一腳踢開門就要掐死燕魚,但是看到燕魚的模樣時,他停了手,而後,撕碎了她的衣衫……
燕魚終究沒有被送去女閭,成了小伍將軍的唯一的侍姬;伍相國因兒子不近女色也頗爲頭痛,他一大把年歲了,兒子乃情癡一個,心裡仍是記掛着已入宮爲妃的......至今未給伍家開枝散葉,現在兒子終於有中意的女子,他也就不計較燕魚乃越國貢女,讓燕魚留在伍封身邊服侍。
後來燕魚才知道,她之所以有幸留了下來,是因爲她的眉眼有幾分與伍家的表小姐——吳王宮的清右媵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