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累

樑夫人縮着肩膀在世家夫人中間,尤其不顯眼,她有些懼怕文帝,除了因爲文帝是皇帝的身份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

雖說老爺跟兒子平日裡有些不合拍,但她想着父子兩人同時入了宮,還是在除夕這麼大的日子裡頭,應當……不不不,應該說是肯定是爲了同一件事的,那件事若是成了,往後的日子順風順水青雲直上,若是不成,只怕就是抄家滅族的罪責!

她越想心中越懼怕,端着酒杯的手便忍不住發顫,讓一旁的王夫人忍不住側目。

王夫人是王正恩的妻子,與樑夫人不同的是王夫人與王正恩二人俱都是平民出身,王夫人跟王正恩是確確實實的糟糠夫妻,從王正恩尚未發跡時便伴隨着王正恩出入這些上司的家中,與家中內眷交好,她向來有一套察言觀色的本事,看見樑夫人這般,她幾乎立即就察覺出了樑夫人此時內心絕對不平靜。

王夫人湊到樑夫人身邊,輕聲道:“樑夫人可是身子不適?”

樑夫人連忙搖頭,顫着手將酒杯放下,“無……無事!”她連聲音都有些發顫。

王夫人聽見她的話,更加確定了樑夫人定然是有事,但在殿中不好詢問,便淡着眉眼將此事放到了一旁。

文帝冷着眼看着太后與世家夫人們和樂融融的說着話,心中越發的不快,眼角正巧掃到樑夫人跟王夫人湊在一處說話,他眼睛一眯,幾乎立即便冷聲問道:“王夫人與樑夫人說什麼笑話?也說與朕聽聽。”

文帝這話一出,殿上先前的熱鬧霎時變得寂靜起來。

偏偏文帝那張臉雖掛着淡淡笑容,但眼睛卻十分的冷厲,似是十分不悅的模樣,先前幾個膽子大些的誥命夫人正與太后逗着趣,聽見文帝的話,聲音立即沉了下去,大殿之上安靜的連一根針落下都清晰可聞。

太后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她越發的不明白皇帝要做什麼了,今天初一原本就是外命婦進宮的日子,文帝通常不會出現在這裡,可今年卻是一反常態,不但來了慈安宮,更是除了一句請安之外便再不說話,端着一臉肅靜的模樣生像在生氣的模樣,也不知是誰招惹了他。

而此刻則更變本加厲的點名問幾個閣老夫人,那副冷厲的面容就像是這幾個閣老夫人做了什麼天地不容的事情,他要降罪下來一般。

太后不悅起來,出聲道:“皇帝今兒這是怎麼了?誰又招着你了?”

說實話,太后很少會在衆人面前這樣下皇帝的臉面,更別說是說這樣質問的話了,但偏偏今天就這樣做了,讓滿殿的世家夫人心中越發惶恐。

其實太后動怒也是有原因的,今天太后本是爲了朱家甥女造勢拉近這些雲浮世家夫人的關係的,被皇帝這麼一攪合,只怕再難有這樣合適的機會了,往後等甥女成了親,即便是能時時喚了進宮來,但若是隻傳甥女不傳安親王妃,多少還是會被人詬病,覺得太后是親近四皇子而冷落三皇子。

所以這樣一來,能夠爲朱瑿拉近這些世家夫人的關係的機會,也就只有今日了,這如何能不讓太后心急生氣?

只可惜太后選的日子不對,若是平日裡或者是沒有出這樣的事情,皇帝是十分的敬重自己母親的,可一出了這樣的事,太后又沒有任何的表示,皇帝會猜疑會不滿也是十分正常。

他掃了一眼縮在王夫人後頭的樑夫人,臉上連那點假裝的淡笑都不願意維持了,冷聲道:“樑夫人有與旁人說笑的空閒,倒不如去乾元殿照料樑閣老。”

文帝說話也只說了半句,卻不曾說樑閣老爲何會要人照料,但就這麼一句話,已經讓樑夫人額頭冷汗涔涔。

她立即從椅子上站起來,心中驚恐之下,腿腳發軟的一步未曾踏前,便又癱軟在了椅子上頭。

太后聽出事情的不對,正要開口問,就見到文帝眼中那一抹濃濃的冷寂。

就像是先前文帝還年少,未曾登基之前,她在朝鳳宮無數次見到過的眼神,是她無論如何都暖不過來的冷寂,也是她會那樣厭惡顏妃的原因。

因爲她發現自從自己兒子遇見顏如雪之後,他眼中的冷寂像是完全的消融了,平日說話做事也都有了朝氣,蓬勃的就像是換了個人,那時候她便知道顏如雪這個女子是個禍害,所以之後她纔會那樣厭惡顏如雪。

可如今再次見到文帝眼中的冷寂,太后忽然想到先前在朝鳳宮那樣暗淡的日子,讓她心中涌起的回憶當中,有了幾分淡淡的懊悔。

文帝並不給旁人反應的機會,接着又道:“皇后也該去瞧瞧太子的功課了,爲人母者,卻教養不好兒女,還配得母親二字麼?”

文帝說完這兩句話,便轉身走了,連與太后告安都忘了。

太后便是再遲鈍,也知道了昨夜定然是發生了什麼事,纔會讓文帝這般的動怒。

她立即看向皇后,眼神發厲:“皇后!你是否該與哀家解釋解釋皇帝他何出此言?”

皇后眼睛睜大,卻沒有半句辯解,整個人像是一下子失去了色彩似得黯淡了下來,哪裡還有先前的意氣風發?

顧淑妃瞧見殿中的形勢不對,連忙起身將外命婦都出了大殿,臉上掛着笑容,口中卻是淡淡的警告,讓她們不許出去外頭亂說。

那些世家夫人在殿中就險些被驚去了半條魂,如今能夠從宮廷秘聞之中解脫出來,哪裡還敢議論內宮之事,自然是三緘其口,快速出了宮回了府中。

只是皇帝口中最後的那句話,還是讓人忍不住揣測起來,“爲人母者,卻教養不好兒女,還配得母親二字麼?”這句話難道是皇帝有意要廢后麼?

雲浮城中的各個勢力都忍不住爲了這句話輾轉反側。

一些與皇后交好的人家則更是惶恐,生怕聖怒之下,一個晴天霹靂便落到了自家頭上。

……

嬋衣服侍了莊妃吃了午膳,正開了半扇窗子透氣,忽然耳朵一動,隱約聽見了殿上的這些話,她心中訝異還來不及與莊妃說,轉眼就見到文帝大步走進了偏殿。

她連忙福身行禮:“皇上萬福安康!”

殿中立即跪倒了一大片,莊妃在牀上正閉目養神,聽見文帝過來,連忙要起身行禮。

文帝出聲制止道:“你還病着,快躺下!”

一邊說,一邊按住莊妃欲起身的樣子。

莊妃仔細的看了看文帝,見到他並無什麼異樣,心中一鬆,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皇上昨夜睡的可好?不知臣妾可否驚擾了皇上。”

她不知道皇帝昨夜是不是像嬋衣說的那樣,經歷了宮變,但見到了,總是忍不住想問一問。

文帝臉上的冷凝融了一些,“你知道關切朕,就不知關切你自己?還是大年下,就能讓自個兒受了風寒,你也是獨此一家了。”

莊妃眼睛一彎,笑了。

文帝還有心情調侃自己,莊妃那顆心是真的徹底放了下去。

嬋衣見文帝跟莊妃氣氛十分的好,便躡手躡腳的想退出去,並不想打擾到二人。

而文帝的眼睛就轉到她身上,看了她一眼:“老三媳婦倒是個機警的。”

這沒頭沒腦的話,讓嬋衣愣了愣,她下意識的便擡起頭看了文帝一眼,對上文帝那雙清冷幽深的眸子時,嬋衣怔了一下,眼睛眨了眨,心中騰昇起一股奇異的熟悉。

瞬間,嬋衣便意識過來,文帝的這雙眼睛跟楚少淵的眸子十分像,連看人的樣子都如出一轍。

這個眼神分明就是前一世她曾經多次在楚少淵的眸子裡見到過的那樣,也怪不得她會覺得熟悉了。

嬋衣垂下眼睛,臉上掛着抹淡笑:“妾身不常進宮,對宮中諸事不熟悉,有些一驚一乍的,還了莊妃姨母,妾身心中十分的愧疚。”

她沒有跟文帝打口頭機鋒,索性是直接認錯的態度,讓文帝暗暗的點頭。

在後宮中多的是聰慧機靈的,這樣坦白直言之人倒是不多見,而文帝最厭煩的就是那些在他面前耍弄小聰明的人,所以看到嬋衣這樣的坦誠,心中十分喜歡,怪不得老三會娶了她,這樣通透的女子,便是在宮中也十分少見。

文帝笑道:“你年紀尚小,會對宮中的事情這樣稀奇倒是正常,只是了莊妃受苦,朕罰你服侍莊妃直至莊妃病好,你可有意見?”

嬋衣沒料到文帝會給她這樣的處罰,但文帝既是皇帝又是她的公公,便是她心中不滿,又哪裡會說自己有意見的話,更不用說她原本也就想多與莊妃相處了。

她笑着福身:“妾身謝皇上恩典。”

莊妃忍不住埋怨的看了文帝一眼:“皇上倒是錯怪了安親王妃,哪裡是這孩子的我,是我自個兒……”

“好了,此事就這麼定了!”文帝不予置否,一錘定音。

莊妃無奈的對嬋衣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就在文帝與莊妃說着話的時候,殿外候着的小太監急匆匆的進來。

稟告道:“皇上,四殿下從福建回來了,正在乾元殿候着,說要給皇上請安呢。”

……

ps:小意昨天本來打算早點睡覺今天早點寫,結果一覺睡到現在,(╯﹏╰)先更一章,吃了飯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