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惡意

覺善禪師皺眉,這個傻丫頭嘴裡的‘魏大哥’又是跟哪兒冒出來的大頭蒜?

錦心並不知道自個兒師傅對半路截胡的魏青有着老大的不滿,還在徑自說着:“上一次師兄去福建,魏大哥那麼兇險,還知道給我帶個木偶人回來,再看看師兄自個兒,連根草也沒給我帶回來,跟着他不但吃不了香喝不了辣,還要成天擔心他是不是要被人禿嚕下去,我可不樂意操這份兒閒心,師傅你那麼愛惜師兄,你跟着師兄吧!”

“沒大沒小!”覺善禪師一巴掌呼到錦心腦袋上,眼睛瞪得跟銅鈴一般,“讓你跟着你師兄,是爲了讓你保護他,你不知道你師兄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

錦心不雅的翻了個白眼:“師傅,你讓我這個武藝不如師兄的人去保護他?你怎麼不直接讓我去死?你瞅着師兄他哪一回不是死裡逃生?魏大哥那麼高超的武藝都幫不上忙,更何況我?我還是乖乖的守着王妃,不叫師兄擔心的好。”

“你這個蠢蛋!”覺善禪師氣憤不已,只覺得自個兒好不容易給楚少淵培養出來這麼一個又忠厚又老實,可以當媳婦的小丫頭,直接淪落成了丫鬟,那個什麼王妃的,既不知根又不知底,會對意舒好麼?

覺善禪師還在滿心滿眼的糾結時,嬋衣跟楚少淵進了屋子。

一屋子的人齊刷刷的向他們二人行禮,唯獨覺善禪師大喇喇的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楚少淵不介意,嬋衣自然也不會介意這些虛禮,她跟隨楚少淵一同上前,給覺善禪師行了個禮。

覺善禪師卻沒有給她任何好臉色,轉過頭指着沈朔風對楚少淵說:

“這個殺手腦子是個不好的,也難爲你肯花這麼大的功夫救他,你可當心他反咬你一口,”說着又嫌棄的看了他一眼,語氣很不好聽,“一天天的也不知自個兒在做些什麼,傻不愣登的,也不知你這性子到底是像了誰!”

楚少淵早就習慣了覺善禪師這副嫌棄的口吻,淡淡的笑了笑,並不解釋自己的行爲,而是問起了沈朔風的傷情。

嬋衣轉身看了看沈朔風,發覺他臉上已經不像之前那樣面無血色了,暗暗的點了點頭。

覺善禪師的醫術果然是名不虛傳。

“嘿!你這個小娃娃,”覺善禪師說到一半兒就見她關切的看着沈朔風,一點兒也不避諱,心中不滿極了,大聲斥責道:“這腦子壞了的殺手有啥好看的?當着徒兒的面兒你就這麼關心他,簡直是不守婦道!”

嬋衣被覺善禪師的話吃了一驚,若不是因爲楚少淵在這裡,她纔不會來看沈朔風!

她皺眉,剛想反駁,就被楚少淵脫口而出的話驚着了。

“晚晚哪裡惹着你了,你要這樣誣陷於她?您若是不樂意在我府上,儘管走就是了,不必拿旁人做筏子!”然後又對錦心道,“錦心,你下去備車,我與王妃要出門。”

這是徹底將錦心當做丫鬟用,並沒有將錦心當做一個師妹。

錦心也不多嘴,應諾了一聲便去準備了,絲毫沒有作爲一個王爺的師妹應該有的傲氣。

覺善禪師怒極了,指着楚少淵道:“阿元是你師妹!你敢這樣糟踐你師妹,信不信我以後……揍你!”

大約是沒辦法再像小時候那樣用不收他做徒弟來威脅他了,覺善禪師話說到一半兒,硬生生的收了口,改成了要揍楚少淵。

楚少淵大小也是個王爺,而且經歷了那麼多的是是非非,大事小情,哪裡還會將來自自個兒這個不着調的師傅的威脅放在眼裡,一個眼風都沒給覺善禪師,便拉着嬋衣走了。

嬋衣纖長的手指被他握得很緊,小步跟在他身後,心中有些着急,不是說好了請覺善禪師一道兒與他們同去川貴的麼?怎麼自己反倒先發起脾氣來了?

覺善禪師在後頭氣急敗壞的罵道:“小兔崽子,這是翅膀硬實了,敢跟師傅叫板了!好小子!當你師傅我老了就收拾不了你了?”

隨着他們走的越遠,罵聲也越淡,直到走出了鹿鳴軒,嬋衣才拉了拉他的袖子。

“意舒,這樣真的妥當麼?”

她知道楚少淵並不是不能控制脾氣的人,方纔那樣說,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在裡頭,但她不信這個目的是趕覺善禪師走。

楚少淵回過頭來,捏了捏她的臉頰:“剛纔讓你受委屈了,不過師傅這個人就是這樣,不被他認可的人,他總是要三番五次的諷刺一下,或者試探試探才肯罷休的,你別往心裡去,全當他是糊塗的在說瘋話就是,彆氣着自個兒了。”

嬋衣聽楚少淵的解釋,這才明白,原來覺善禪師對她的種種惡意,只是因爲她不是覺善禪師認可的人啊。

她有些苦惱,楚少淵的師傅在他的心裡位置一定不輕,但她卻被他師傅討厭了,這可怎麼辦呢?

楚少淵瞧見她眉心皺得跟個小老太太似得,忍不住揉了揉她的眉心:“你別想太多,該如何便如何,師傅他不需要討好,他就是塊又臭又硬的石頭,討好他,反倒落了下乘,況且你這樣就很好,他與我們一同去川貴的路上會慢慢接受你的,放心。”

即使不接受也沒關係,反正師傅也管不到他頭上。

楚少淵心中並不將這件事當一回事,笑着拉了嬋衣的手,上了馬車一路直奔夏家。

……

宮中接連兩次出事都出在了東宮,太子跟太子妃的死一傳出來,朝堂上幾乎要炸開了鍋。

許多朝臣都不同意兩個王爺外放到那般偏遠的地方,尤其是楚少淵作爲安親王,在衆位皇子當中屬於身份地位最高的一個,不但生母是仙逝的皇貴妃,而他本人更是有能力有才學又有魄力,問鼎皇位綽綽有餘,朝中跟隨他的人也多,所以大家都不願楚少淵去川貴。

而另外一撥人則是四皇子楚少涵的死忠,他們認爲四皇子出身高,雖然淑妃被降爲淑嬪,但淑嬪的母家是寧國公府顧家,顧家祖上就立有赫赫戰功,而且家訓嚴苛,寧國公如今更是在川貴做了總兵,將川貴一代治理的井井有條,這樣的一個有着雄厚外家的皇子,又是個溫和的少年,往後坐上皇位,一定要比三皇子那樣執拗陰沉的性子要好打交道的多。

所以另外一撥人則是擁護四皇子,且這一撥人越來越多。

朝堂之上每日都要爲這些事情爭執不休。

文帝在這件事情上一反常態,並沒有給臣子們太多的反對時間,一道聖旨便將這件事塵埃落定了,即便是臣子們再吵鬧的厲害,總不至於要天子真的將這聖旨收回吧,若真的收回,這道聖旨豈不是成了笑話?天子的聖旨成爲了笑話,下頭鬧事的臣子總是要爲他們的行爲付出代價。

所以四皇子一黨則想盡一切辦法,要將楚少淵徹底的打入谷底。

這件事也是文帝所預料到的,所以當他拿到了彈劾楚少淵的奏摺的時候,心中當真是一點兒驚訝的念頭都沒有。

“你瞧瞧,這便有人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文帝一邊將摺子翻過去,一邊兒淡淡的對着他手掌心裡的那一塊黃田玉雕刻的貔貅說着話,“當年朕也是如此的被他們用這樣的法子陷害,若不是有你在一旁出主意,只怕朕也坐不到現如今的這個位置上。”

他看着看着,忽然低低的咳嗽了幾聲,感覺五臟都泛着癢意,很想咳個痛快,但他知道他這個病,越是咳就越不容易好,他只好忍着那股子癢意,胸口不斷起伏,纔將咳意壓下去。

腥甜的味道也順着這股子癢意被壓了下去。

文帝悶悶的看着手中的這十來本摺子,真想一把揮開,再也不管。

他輕輕的道:“不急,不急,再磋磨磋磨,還是太年輕,太年輕了,年輕便容易氣盛……”

他所經歷過的那些失敗,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個兒的兒子再經歷一遍,只好先由他這個做爹的將事情壓下去,然後再手把手的教會他,這樣他才能安心的閉上眼,去見她。

文帝清幽冰冷的眸子裡,乍現一抹柔光,而這抹柔光卻沒有停留太久,在眼中一閃而過。

他高聲的喊了一聲:“趙元德!”

趙元德立即躬身進來:“奴才在,皇上有什麼吩咐?”

文帝抿着嘴角,清冷中帶着些不虞:“去將三皇子給朕叫來!”

趙元德立即應聲,轉身去吩咐了。

……

楚少淵還在夏家跟夏明徹研究輿圖上行走川貴的路線,就被這一道口諭給叫去了宮裡。

嬋衣守在夏老夫人的身邊,笑呵呵的拿了新做的薔薇花頭油,慢慢的給夏老夫人梳着頭髮。

“祖母,您每日記得擦這頭油,可活血化瘀,還能安神,也不需擦的太多,您看,只要手掌當中蘸取這麼一小點,大約也就是鵪鶉蛋大小的這麼一小點,慢慢的擦在頭上,就能讓頭髮又光又亮。”

她念唸叨叨的模樣,叫夏老夫人想起了她小時候,還在自個兒身邊養着的時候的光景了。

夏老夫人不由得笑了,應道:“噯,祖母都記得了,晚晚手巧,每日裡薰的香都是你給送來的安神香,只怕你這一走,安神香都要斷頓了。”

夏老夫人笑得很和藹,只是笑容之中多少帶了些落寞。

想也是,看着嬋衣從那麼一小點的小人兒,慢慢的長得這麼大了,一眨眼嫁了人,再眨眼,連及笄都不曾就要送她出帝都雲浮了,再往後能不能再見着,就難說了。

她這心裡,就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大塊心頭肉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