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躺椅上坐直,突然想到什麼,又問他:“你把那兩個女人帶回來了?”
“嗯。”容沅點頭,也沒解釋。
“你怎麼想的,你就不擔心那是太子派來的眼線?”岑依依睨他一眼。
容沅道:“既是如此,我更要收下,即便我對他有疑心,也不能表現出來。”
岑依依明白他的意思,如今容修勢力龐大,雖算不上權傾朝野,但也是盤根錯節,況且現在又深得皇帝信任,他實在不宜當面跟他翻臉。
容修是太子,他可以表現出自己對皇位的渴望,但其他人卻不行,即使是容沅,因爲皇帝最忌諱兄弟相爭,結黨營私,所以他必須比任何人都更謹慎。
“那你打算怎麼辦?”岑依依問他,語氣有些諷刺:“擺在府裡當花瓶,還是將錯就錯收下給你暖牀?”
容沅像是沒有聽出她的言外之意,沉思了一會兒,道:“我還沒考慮好,你覺得呢?”
“你在問我?”岑依依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自嘲道:“我何德何能能得到王爺的信任?”
容沅又是一陣沉默,隨即有些無奈道:“我是認真的。”
岑依依哼了一聲,傲嬌道:“你求我啊。”
“……”
“好吧,看在你這麼誠心的份上,我就幫你一次好了。”以免裝逼過度適得其反,她表情很快轉爲肅穆,沉吟道:“容修把這兩人送進府裡,肯定不單單隻爲了討你歡心,或者套你的話這麼簡單。”
容沅表示認同:“妄圖靠兩個小妾來套取機密,他不至於這麼異想天開。”
“所以他很可能是爲了挑撥離間。”岑依依道,“之前我跟他有一點過節,不過那會兒他不知道是我,很可能是因爲前段時間的刺殺,他識破我的身份,所以想除掉我。”
容沅從她的話裡抓住了被她刻意略過的重點,“你說的過節,是指什麼?”
岑依依並不想說,只是含糊其辭地問:“這很重要麼?”
“看你怎麼想,坦誠很重要,這不是你自己說的麼?”容沅似笑非笑道。
她說過這樣的話?
岑依依愕然,她怎麼不記得?
她有些狐疑地看着容沅,這人平日裡看着正經,坑起人卻不聲不響,完全讓人無法防備。
岑依依琢磨了一下,還是將之前的事情避重就輕地複述了一遍,“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千萬別跟我秋後算賬。”
“嗯。”容沅語焉不詳道,“再說吧。”
岑依依忍不住黑線,什麼叫再說吧,有什麼事就不能當場解決麼!
兩人心有靈犀地忽略了這個話題,岑依依話鋒一轉,道:“要不這樣吧,你收下這兩個女人,找人看住她們,別讓她們出去通風報信。至少要表現出來你很寵愛他們,不能讓外人看出端倪。”
岑依依道:“當然實際上你想怎麼做,就看你自己了。”
她看他一眼,容沅大大方方地任她打量,“我知道了。”
“還有,既然他想挑撥離間,那我們不如將計就計,讓他以爲
自己陰謀得逞,反之削弱他的戒心。”岑依依笑道,“人嘛,總是比較容易因爲一時的成功而昏頭轉向,等他反應過來,我們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
“他不會是這麼容易上鉤的人,他疑心重,我們鬥了這麼多年,他恐怕不會這麼容易相信我。”容沅疑慮重重。
岑依依卻篤定一笑:“這不還有我嘛,反間計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要有一個雙面間諜。”
容沅頓時瞭然,一向靜水流深,不顯波瀾的眸底,竟隱隱藏着某種不能言說的狂熱光芒。
於是,粉蓮兒和藍玉兒這對性格大相徑庭的姐妹,就這麼共同住進了王府,容沅還特意爲兩人安排了府裡最好的院子,凝香苑,坐北朝南,冬暖夏涼,着實惹得府裡一衆側妃好生羨慕。
當夜,隔着圍牆,郕王府的人都能聽見凝香苑裡傳來的歡聲笑語。
鶯歌燕舞,悠揚琴聲,絡繹不絕。
這樣夜夜笙歌的日子沒有持續多久,便招來衆多不滿的抱怨,府裡幾個側妃擠在前院裡,向着凝香苑的方向,指指點點,言語之間,滿是控訴。
而原本應該對此反應最激烈的岑依依,卻比人任何人都更冷靜。
年兒倒是每天急得茶飯不思,“小姐,你倒是管管呀,再這麼下去,這府裡非亂套不可,王爺哪能這麼偏心!”
岑依依百無聊賴地坐在院子裡喝茶,看着年兒在她眼前走來走去,不由抱怨道:“別轉了,我頭都被你轉暈了。”
“小姐!”年兒急道,“那兩位天天在府裡鬧得那麼晚,大家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可不能任由她們再這麼胡作非爲了!”
岑依依沒多大反應,只是揶揄道:“吃不下睡不着的人,不會是你自己吧?”
“我這都是爲了你好,小姐,你也不想想,如果王爺真的獨寵她們,那你在這府裡的日子可就不會好過了。”年兒臉都憋紅了。
岑依依哈哈大笑,“你戲太足了,哈哈哈!”
“……”
岑依依笑夠以後,放下茶杯,嚴肅道:“不過確實是時候了。”
年兒被她反覆變化的情緒搞得有點懵,“什麼時候?”
“你說了那麼多,不就是想讓我給她們點下馬威麼?”岑依依站起身,撫平衣服上的褶皺,輕笑道:“如你所願,我這就去上門拜訪去。”
年兒一喜:“好,那我們趕緊走吧!”
岑依依笑她皇帝不急太監急,年兒也不生氣。
去凝香苑的路上要經過前院,岑依依見到府裡幾個側妃都擠在那裡,不由詫異:“你們都在這幹嘛呢?”
側妃們見到她,自然又是一番狀告,“王妃,您快管管凝香苑那兩個小蹄子吧,太沒規矩了,把這王府當菜市場了麼!”
“她們做什麼了?”岑依依佯裝不解道。
“她們沒日沒夜地在院子裡跳舞撫琴,我都好幾夜沒睡個安穩覺了!”
“就是,做夢都能聽見咿咿呀呀的聲音,大半夜的,太滲人了!”
“要不怎麼說是沒教養呢,也不知道王
爺是從哪裡招來的!”
“聽說是太子殿下賞賜的呢!”
這話一出,所有的喧譁頓時銷聲匿跡,大家都心有靈犀地露出忌憚的目光。
岑依依緘口不言,似乎也在忌諱什麼。
“燕妹妹呢?”她在一衆側妃裡掃了一眼,裝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她說身體不大舒服,好幾日沒有出門了。”一個側妃小聲道。
大家對不久前的毒蛇事件還歷歷在目,紛紛保持着一種微妙的沉默。
岑依依沒說什麼,安撫衆人道:“各位妹妹儘管放心,我一會兒便去凝香苑看看。”
“太好了,王妃,那種女人可千萬不能慣着!”一個側妃心直口快地啐了一口,“王爺不在府裡,你可得給她們點顏色看看,不然她們還真把自己當這王府的女主人了!”
她故意火上澆油,無非是想讓岑依依察覺到危機感,最好是一次性解決了那兩個女人。
岑依依卻偏偏不表態,輕飄飄地掃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衆人對視一眼,然後跟在她身後往凝香苑走去。
岑依依也沒阻攔,不說人多勢衆,她更希望今天這件事能夠通過人多口雜,鬧得越大越好,最好是能傳到容修的耳朵裡。
距離凝香苑還有些距離,就能清楚地聽見裡面傳來的笑聲,清脆響亮,毫不顧忌。
粉蓮兒和藍玉兒剛搬進來不過幾天,便將這院子上上下下都裝點了一遍,岑依依站在院門口打量了幾眼,倒也挺欣賞她們的審美水平。
不過這不妨礙她來找茬。
粉蓮兒正哼着歌在院子裡澆花,見到來勢洶洶的一羣女人,第一時間竟然不是朝岑依依行禮,而是進門去搬救兵。
岑依依也沒叫住她,站在院子裡等了一會兒,便見到她領着藍玉兒出來了。
“兩位妹妹好,知道我是誰麼?”岑依依笑容可掬地問。
粉蓮兒戒備地瞪她一眼,躲到藍玉兒身後,“你們想幹嘛,王爺馬上就回來了!”
“妹妹誤會了,我只是來看望一下你們。”
“你是王妃吧?”藍玉兒顯得比粉蓮兒鎮靜很多,朝着岑依依點了點頭,道:“我們姐妹二人初來乍到,對於王府的規矩還不太瞭解,如果有做得不周到之處,還望王妃指教。”
岑依依道:“談不上指教,只是你們進府這麼長時間,我還未曾來看望過,心裡過意不去,這不,府裡其他姐妹也很好奇,能讓王夜夜留宿的姑娘,到底生的什麼模樣。”
“原來也不過如此!”身後一個側妃嗆道。
岑依依笑了笑,既沒有附和,也沒有阻止。
粉蓮兒臉色立馬變了,她從小被誇到大,何曾聽過一句壞話,當即與那側妃對罵道:“你長得這麼醜,有什麼資格說我們!”
她心直口快,也沒有顧忌場合,藍玉兒卻明顯比她世俗許多,正欲替她道歉,就見岑依依臉色一沉,斥責道:“粉妹妹爲人直爽,就是說話不太好聽,這裡站着的,哪個不比你位分高,哪裡輪得到你說這種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