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見簡又又這副模樣,眼神微微一亮,忙笑道:“哈哈,丫頭,咱們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我的品性如何,是好人還是壞人,你這麼聰明,不會感覺不出來,至於身份不身份的,我既然對外稱是陸家的舅老爺,那就是陸家的舅老爺,我跟這臭小子不會做任何傷害陸家的事情。 ”
簡又又垂眸,從季老的話裡讀出一點信息,那就是這兩人的身份,果真不是她想象的那麼簡單,至少不是普通的百姓。
陸彩雲看着兩人,伸着手指,問:“你們兩……該不會是江洋大溢吧。”
陸母一聽這話,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季老佯裝生氣的瞪了陸彩雲一眼,笑罵:“小丫頭片子,想什麼亂七八糟的呢,我們要是江洋大盜,你還能在這裡活蹦亂跳?”
雖然鄉下人家沒什麼便宜可佔,不過這簡又又身上可是有不少銀子,能捂到這會?
陸彩雲後知後覺的點點頭,再次確認到:“真的不是?”
季老氣得胃疼,恨不得把這妮子的腦子剖開來看一看裝的是什麼。
容璟之纔不管陸彩雲的懷疑,他的目光,只一瞬不瞬的看着簡又又,恨不得從上面看出一朵花來。
簡又又自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擡頭,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到是藏的深啊,在我們面前裝了那麼久的文弱書生,誰料到頭來身手卻是最好的那一個,怎麼不繼續裝了?”
她說的咬牙切齒,心裡也有一種不知名的煩燥在躥來躥去,其實她明白,正如季老說的,身份不身份的,不重要,當初她讓季老留下來給她看家的時候,對他也不熟悉,但憑着直覺,還是將他給留了下來,即便這兩人真是普通的百姓又如何,他們說到底,也只是暫住在陸家而已,並不可能一直住着,不離開。
這麼一想,簡又又不由得皺了皺眉,以前是她一直忽略了這個問題,可如今面對時,她竟生出一絲不捨來,彷彿已經將季老跟季容大兩人,當作了陸家的親戚,當作了親人。
容璟之眉眼一跳,暗道不好,簡又又看起來是真生氣了,該死的木有,竟然敢騙他,他眯了眯眸,陰惻惻的目光叫人心底生寒。
“阿嚏——”
在縣城一家青樓裡左擁右抱的木有冷不丁打了噴嚏,他揉揉發癢的鼻子,望着屋頂,他離開京城這麼多天,肯定是哪個姑娘對他思念成疾了。
孰不知他是被他家主子給記恨上了,從此暗無天日。
容璟之沒說話,倒是陸彩雲開口替他說起了好話:“又又,今天要不是季容大,後果咱們可就無法想象了,你咋對季容大還這麼兇?”
她一臉的控訴,惹來簡又又沒好氣的一瞪:“你是哪邊的?”她自然知道季容大今天幫了自己一個大忙,只是今天一下子突然得知這小子瞞了她不少事情,這心情頓時不怎麼美好,好像突然間季容大成了一個高深莫測的人,讓她看不懂,猜不透,彷彿他跟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種感情很糟糕。
簡又又的心情,越加的不爽了。
而不爽的後果,則是今天來作坊打算鬧事的一羣人倒黴了。
簡又又拉着陸彩雲跟張虎,直接去了作坊,拿着棍子把一羣人給揍了一頓,尤其是爲首的漢子,簡又又將他整個人倒吊在房樑上,完全把他當沙包似的拳打腳踢。
本來騰空着,來回晃盪讓他頭暈目眩,又要在原有的傷口上再承受簡又又的毆打,漢子只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移了位打了結,痛苦不堪。
簡又又也不多打,但每天都要來招呼一遍,接下來一連五天的時候,不僅是漢子,連他的那一羣小弟都沒有免了被倒吊的命運,每天被人揍上一頓,一天只給一頓飯,還是隻能倒吊着吃,就算有人喂,那種滋味也着實讓人恨不得去死。
“唉喲,唉喲,姑奶奶,求你了,別打了,你說你要怎樣才能放過我們?”這幾天來,爲首的漢子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這個了。
可偏偏每一次簡又又來,二話不說直接開打,打完直接走人,也不問他任何事情,他們本就是一羣混混,哪裡被人這麼虐待過,更別說擁有那種傳門特訓過的暗衛的骨氣。
骨氣是什麼,他孃的連命都要沒了,留着骨氣能當飯吃?
這便是漢子心裡的真實寫照。
如今只要簡又又能放了他,讓他幹啥都成。
而今天,簡又又總算肯施捨一個眼神給他,眉稍微挑,嘴角含笑,卻怎麼看都有種磣人的寒意。
“求?可別這麼說,多折煞我啊,當初帶人上門的時候不是挺囂張的嗎?”一邊說,簡又又手裡的棍子一邊桶着漢子的胸口,讓他恨不得當場吐出一口血來,半空中的身子更是大幅度的來回晃盪着,頭暈眼花。
漢子想死的心都有了,古人誠不欺我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姑奶奶,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還有下次?”簡又又的聲音徒然拔高,嚇的漢子一個激靈,忙不跌的搖頭。
“沒有下次,沒有下次。”
這幾天水生火熱的日子可是讓他怕了,就算不怕這娘們,可得顧忌她身後的那高手啊,誰說人家好欺負來着的,說這話的人都是騙子。
“把你知道的,都說說吧。”簡又又端了張靠背椅,坐下,仰視着漢子。
漢子一愣,隨即面露驚喜,她這麼說,便是有希望談條件了,於是忙一股腦的,把有用的沒用的都說了。
跟簡又又猜測的沒有錯,僱傭這些人來作坊鬧事的,果真是飛鴻樓,畢竟當初這漢子可是說了,對方讓她不能再跟歸雲樓有任何的合作,這指名道姓說的歸雲樓,無非是眼紅歸雲樓如日中天的生意,這畢然是行,而放眼宏沛縣,歸雲樓最大的對手不就是飛鴻樓。
簡又又的秀眸微垂,一抹寒光一閃而過。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飛鴻樓自己沒本事,竟敢給她耍這等損招,欺負她是個女人叫人上門鬧事,她簡又又是這麼好欺負的?
漢子名叫莫習,今年二十八歲。
簡又又乍一聽到漢子的自我介紹,一頭的黑線,直翻白眼。
你叫姓啥名啥今年多大跟老孃有半毛錢關係?不過這模樣瞧着都快像是四十歲的人了,居然連三十都不滿?
鄙視的瞪了莫習一眼,簡又又轉身離開了,惹來身後莫習的哇哇大叫:“喂喂喂,我把我知道的都說了,你咋還不放了我?”
走到門口的簡又又回頭,像看怪物似的看着莫習,扯着嘴角笑道:“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放了你?”
砸她的場子,是能說放就放的嗎?
莫習急了:“小姑奶奶,只要你放了我,我莫習以後就都聽你的,你讓我往東,我決不往西,你讓我捻雞,我決不溜狗。”
話落,他手底下的一羣小弟連忙附和,什麼裡子面子統統不要了,他們現在只想正過來。
簡又又滿不在乎的冷笑了一聲:“當姐稀罕?”
說完,在莫習一干人錯愕,崩潰的表情下,走出了房門。
陸彩雲見簡又又出來,忙走了過來:“又又,你真不打算放了這些人嗎?”她雖然沒有進去,但守在門外,自然聽到了裡面的說話:“你不覺得這麼多人吊在房樑上盪來盪去的,像鬼似的,多寒磣人吶。”
說着,她不由自主的搓起了雞皮疙瘩。
簡又又看了陸彩雲一眼,笑道:“放,一會把人都迷暈了,讓虎子趁着天黑拉去縣城。”
陸彩雲不解的看着簡又又,問:“你想做啥?”
“飛鴻樓都欺負到我跟前了,我總得回報回報纔是。”不過她可不是讓莫習等人重新去飛鴻樓鬧一下,對飛鴻樓來說,那是不痛不癢的,再者莫習這些混混也未必敢鬧。
於是,在莫習不知道的情況,被簡又又給迷暈了過去。
簡又又叫張虎幫忙,他自是二話不說。
而跟着張虎去的,還有季老跟容璟之。
簡又又跟陸彩雲則安心的在家裡睡大覺了。
小道上很是寂靜,夏天的夜晚,連風都沒有,只聽小道兩旁的蟲鳴聲聲。
“季大哥,看在我這麼誠心想學的份上,你就教教我吧。”
張虎在坐在前面趕着驢車,頭也不回的對着後面坐着的容璟之說道,聲音裡帶着說不出的討好的意味。
“沒空。”容璟之板着一張臉,冷冷的拒絕道,一張臉黑的堪比鍋碳,想來是長這麼大,還沒有半夜被人抓來幹苦力的時候。
但誰叫說這話的人是簡又又,就算他這會早就氣的想殺人,也乖乖的來任勞任怨了,這死丫頭竟然整整五天都不跟他說一句話,無論自己怎麼舔着臉湊上去,她就是一副冷臉。
爺什麼時候這麼憋屈過?
很多時候容璟之都想把簡又又拎起了揍一頓,敢這麼給爺擺臉色的人都不活在這個世上了,只是生氣歸生氣,沒過多久,容璟之又屁顛屁顛的湊了上去。
木有,給爺等着,看爺怎麼收拾你。
季老扭頭,看着容璟之問:“他讓你教他什麼?”
容璟之不說話,一張漆黑的臉跟夜色幾乎要融爲一體了。
兩人的身後,莫習等人像疊羅漢似的堆成了山高,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具具屍體一般,若是有人從旁經過,怕是要嚇掉三魂七魄,不過此刻最上面蓋了一塊布,從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異樣。
見容璟之不理他,季老無趣的瞥瞥嘴,望向張虎的後腦勺,問:“虎子,你讓他教你什麼?”
“我看季大哥身手這麼好,想讓他教我幾招,以後遇到麻煩,我也不至於束手無策。”尤其是上次在巷子裡被三人圍着,這一次這麼多人到又又的作坊鬧事,都讓張虎堅定了想要學武功的念頭。
不過他這幾天沒少跟季大哥說這事,卻偏偏得不到他的鬆口。
季老頓時挑眉,容璟之要肯答應教張虎,那他纔要跌破眼鏡了。
“你都過了習武的年紀了。”季老說。
張虎伸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嘿嘿一笑,道:“季爺爺,我也知道,我就是想跟季大哥學幾招有用的,關鍵時刻能對付對付別人。”
季老忽地沉默了,也從張虎的話裡聽出了他的意思,想來是爲了前幾天這些人上門鬧事,那次他正好不在,若非容璟之出手,又又那丫頭怕是得吃虧了。
張虎雖然不適合練武,但學幾招招式也是沒問題的。
就怕哪一天他跟容璟之都不在村裡,若張虎小有成就,也能不吃虧。
這麼一想,季老拍拍張虎的肩膀,說:“你小子,怎麼這麼久就不見你來找我教?怎麼,覺得我比不上那臭小子?”
“當然不是的,季爺爺,只不過您是長輩,我咋好意思開口讓你教我呢。”話落,他眼眸一頓,臉上立即露出欣喜之色,回頭看着季老:“季爺爺,你這話的意思,是你願意教我?”
驢車突然顛簸了一下,差點沒把三人給顛下去。
容璟之沒好氣的瞪了張虎一眼,怒道:“看路。”
張虎不好意思的縮了縮脖子,訕訕的扭過頭,看着前面認真的趕路,不敢再隨意回頭,這大晚上的本就不好走,剛剛還算幸運的,若是趕偏了方向,那麻煩可就大了。
不過卻還是難掩激動的問:“季爺爺,你放心,我雖然沒這方面的天賦,但一定會認真學,好好學,決不辜負你老的。”
“恩,從明天開始,每天的卯時跟亥時,你來找我,各學一個時辰。”
卯時,是早上五點,亥時是晚上的九點,一個時辰,便是兩個小時。
張虎欣然接受,連連點頭。
容璟之看了張虎的後腦勺一眼,暗暗瞥了瞥嘴,這小子也算好命了,竟能得大燕名將親手教導。
這個時候,縣城的城門還沒有關上,張虎將驢車趕到了不起眼的地方,靜靜的等着飛鴻樓歇業。
因爲被歸雲樓打壓,飛鴻樓的生意越來越差,所以很多時候,都是早早的就打洋了。
三人瞅準機會,便將驢車趕到了飛鴻樓的後面,觀察了下四處,見沒什麼人,這才撬了後門的鎖,把莫習等人給搬進了後院的空地上。
然後,張虎又從驢車上拿過兩件白色的衣服,遞到季老跟容璟之面前:“季爺爺,季大哥,你們快把衣服換了,我在後門口等你們。”
說罷,探頭探腦的看了下四周環境,確定一個人都沒有了,這才走了後門。
季老跟容璟之兩人看着手上的衣服,嘴角很有默契的抽了抽,雖然知道了簡又又讓他們此行跟來的目的爲何,不過想到要扮鬼,兩人怎麼都有點無法接受。
簡又又是有意想要懲罰兩人故意隱瞞身份的事了,不過她也沒有追根到底的問,除了不愛搭理容璟之外,還跟以往一樣。
這就份處之淡然的心性,叫季老越加的喜歡。
自家小孫子就是個毛燥的性子,容易頭腦發熱,就得娶個這樣的妻子回去,至於對容璟之是什麼態度,季老纔不管。
兩人故意不說自己是什麼人,的確理虧,所以對於簡又又的要求,也沒有拒絕,不過人雖然來了,但不表示這些事情就得他們親自來幹。
反正是讓飛鴻樓鬧鬼嘛,誰來都一樣。
這一點上,季老跟容璟之破天荒的達成了一致,而且兩人誰都沒有商量,當季家的暗衛跟木有突然出現在飛鴻樓時,才叫兩人意外的挑了挑眉。
“老傢伙,你居然陽奉陰違。”容璟之罵道,原本還想看看季老穿着白衣當鬼的樣子呢。
季老吹鬍子瞪眼:“彼此彼此。”
木有一站到容璟之身旁,便得到自家主子的一記冷眼,嚇的木有差點沒站穩,暗道自己這是什麼時候得罪主子了。
“季老將軍。”木有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容璟之的臉色,對着季老行了個禮,喚道。
對面,季老身後的暗一,也對着容璟之行禮:“奴才見過容丞相。”
容璟之充滿攝人的目光快速的從暗一身上掃過,隨即便又看向木有,怎麼都有種咬牙切齒的味道,他將手裡的白色衣服扔給木有,冷聲道:“穿上,裝鬼。”
簡潔,明瞭的兩個字,讓木有當場愣住了,好半響纔回神:“爺……爺,您說啥?”
“恩?需要老子說第二遍?”容璟之漆黑如墨的黑眸帶起一股深沉的威壓,直看得木有恨不得找條地縫塞進去。
“不用了,屬下聽的非常清楚。”木有連忙狗腿的捧着衣服,笑道,然後一溜煙的跑了,就像是身後有鬼在追似的。
不過,爺今天的表情可實在是比鬼還可怕啊。
他這幾天都乖乖的呆在縣城啥也沒幹吶,爺幹麻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樣。
看着木有乖乖去換衣服,季老對着身後的暗一朝木有一指,道:“跟着木侍衛,他做什麼,你也跟着照做。”
暗一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二話不說拿着衣服朝木有走去了。
那一板一眼的模樣,像是個木頭人。
容璟之冷笑的嘲諷:“季老的暗衛果真是調教的好,不知道的人還是以爲季家暗地裡養用邪術養了一羣傀儡出來呢。”
簡又又爲什麼只不理他,偏對這死老頭子依舊如初?
季老也不惱,笑眯眯的回道:“多謝容相讚美,比起那些個不省心的奴才,季家的暗衛當真是素養好,從不叫主子失望。”
這說的,就是木有的性格了。
容璟之想到木有出的餿主意,又是一陣咬牙切齒。
兩人換衣服之際,容璟之跟季老把莫習等人給弄醒了,然後兩人便閃去了暗處看戲。
當一羣人幽幽的轉醒,還處於發懵狀態時,冷不丁一道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大……大哥,剛剛是不是有什麼東西飄過?”
有眼尖的人瞬間一個激靈,也顧不得疑惑自己在哪裡,顫抖着聲音問。
被吊倒了這麼多天,突然一下子着地了,莫習有種不真實感,摸着身上的痠痛,正想看看自己身處何處,就聽到身旁的人說了這麼一句,當即一巴掌拍向了對方的腦袋,怒道:“免崽子,會不會好好說話。”
什麼飄不飄的,聽着怪嚇人的。
而莫習的話音剛落,便突然一陣陰風傳過,緊接着便是“嗚嗚”的聲音,像是哭聲,但又像是一陣不滿的咆哮聲,在這寂靜的夜晚叫人聽起來很是古怪,詭異。
膽子小一點的都開始發抖了。
“大……大哥,我……我我我怕……”
“怕啥,難不成還真有鬼,老子就不信了……”莫習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卡在了喉嚨口,因爲他的面前,突然從上面落下來一個東西,緊緊的貼着他的臉,那是一個人的頭,眼角,鼻孔,嘴巴都流着鮮紅的血,披頭散髮,眼珠子瞪大。
安靜的四周,莫習只聽到自己的心臟呯呯直跳,響若雷鼓。
緊接着,便暴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驚恐聲:“啊……啊啊啊……鬼啊……”
發出這聲音的不是別人,正是莫習。
他嚇的一屁股跌到了地上,仰頭望去,那“鬼臉”就越加的清晰,嚇的他肝膽俱裂,不停的往後退。
而很快的,一聲接着一聲的慘叫聲不斷的響起。
只見一羣人爭先恐後的從地上爬起來,四處逃躥,一邊抱頭,一邊喊着“有鬼。”
更有受不住其驚嚇的,兩眼一翻,給嚇暈過去了。
不多時,本寧靜的大街上,突然響起一陣嘈雜聲,只見一個個人影從飛鴻樓的後門跑了出來,面露驚恐,嘴裡不停的叫着有鬼,嚇的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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