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珂有些不放心,便又問道:“你真的沒事麼?”
“我哥哥雖然死了,但是我們實在沒有必要對他的事閉口不提,只有時常提起他,才能讓他永遠地活在我們的身邊。”
在秦天順死後,秦天序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都走不出這個陰影,他沒有辦法去直視這件事情,他一想到他哥哥,就會有窒息的感覺,他討厭這種感覺,所以他當時去找了三忍大師。
三忍大師開解他道:“人的死亡分三次:第一次,呼吸停止,肉體死亡;第二次,蓋棺之前,所有的親朋好友都來悼念他,然後蓋棺下葬,他在這人世間跟所有人聯繫都了斷了;第三次,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他的人死去,關於他的記憶不再存在,這個時候,這個人才算真正的死去。”
秦天序聽了三忍大師一席話,明白了,他的哥哥雖然死了,卻活在他的記憶裡。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是永垂不朽的,是會被這個世界永遠地銘記的,而他的哥哥不是什麼偉人,他沒有辦法讓他的哥哥永垂不朽,他能做的,就是好好地記着他,能記多久記多久,就像他會記着那些戰死的兄弟一樣,這也許,算是秦天序的執念吧。
逝去的人已經逝去,活着的人還要接着活,秦天序牽着穆珂的手,說道:“我跟我哥哥的那艘船還在,我們過去遊船吧。”
“嗯。”
秦家的船上燈火通明,秦天序帶着穆珂上了船,船上的小廝、丫鬟都來給他們請安。
雖然主子沒有特地交待,但是每年的元宵節,船上的管事都會備好花燈水酒,以防主子突然來了興致想要遊船。
“珂兒,我們去我曾經住的房間裡看看吧。”
“好啊,你帶我去。”
秦天序循着記憶把穆珂領到了一樓的一個房間裡,說道:“這裡就是我住的房間了,其實總共也沒住過幾天,但是房間就這麼一直備着了。”
“這裡我記得,之前我落水,你就是把我帶到這裡來烤火的。”
“是啊,感覺我們現在回來,也算是故地重遊了。”
“我還記得當時你從西洋鏡裡偷偷地看我來着。”
秦天序臉立即紅了,解釋道:“那一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都說了我一年住不到幾天,我哪裡還記得那個門後面有沒有西洋鏡啊?”
穆珂開玩笑地說道:“誰信啊?沒想到你從小就是個好色之徒,才小小年紀,就對我有所圖謀。”
“纔沒有,你小的時候,長得就跟竹竿似的,我怎麼會圖謀你呢?我鄭重地跟你說,我在跟你成親之前,都沒有對你產生過什麼非分之想!”
穆珂“咯咯”地笑了起來。
秦天序有些惱,“你笑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笑了。”
沒想到秦天序還有這麼害羞的時候,如果沒有看過秦天序藏在衣服裡的那張紙條,看過他從前記下的那些小心思,穆珂就真要被他騙到了。
穆珂沒有打算揭穿他,既然秦天序把那些當成了他自己的秘密,那就讓他一直藏下
去吧,她也要把知道了秦天序的秘密這件事,好好地藏下去。
外面有小丫鬟敲了敲門,說道:“世子爺、世子妃,奴婢替你們送了點心和茶水來。”
“嗯,進來吧。”
秦天序去開門,丫鬟手裡捧着一個托盤,捧了不少東西進來。
穆珂突然捂着肚子皺了一下眉,秦天序一臉緊張地問道:“怎麼了?”
“肚子疼了一下。”
“不會要生了吧?”
“應該不是。”
穆珂坐了下來,吃了一塊糕點,喝了一口茶,然後站了起來,說道:“肚子又開始疼了,我覺得我可能真的是要生了。”
秦天序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往外走的時候撞了一下頭,他也顧不得喊疼,急急忙忙地走到門邊,喊道:“快來人,世子妃要生了!”
整艘花船上都忙碌了起來,叫人的叫人,準備軟轎的準備軟轎。
秦天序來來回回地走個不停,穆珂一臉淡定地看着他,說道:“你不要緊張,這纔剛開始疼,離生還早着呢,我們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秦天序哪裡聽得住勸,依舊是來來回回地走個不停,還時不時地把頭伸出去看看,嘀咕道:“軟轎怎麼還沒來?”
穆珂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費力氣了,生孩子這種事她有經驗,肚子一陣疼一陣不疼的,疼的時候她就站起來緩一緩,不疼了她就坐下來吃東西。
秦天序看着她這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更是着急,急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急!
好不容易等到軟轎來了,秦天序趕緊張羅着把淡定吃糕的穆珂擡了上去,火急火燎地把人送回了侯府。
到了侯府之後,穆珂的肚子纔開始真的疼了起來,一直折騰到後半夜,孩子終於落了地,產婆跑出來報喜,說道:“恭喜世子爺、世子妃,生了個大小姐!”
穆珂聽了,長長地舒了口氣,還好不是兒子。
等孩子過了洗三禮,秦天序開始殷勤地幫着想乳名了,八月跟十五都是穆珂想出來的,女兒總該輪到他了吧?
“珂兒,孩子叫花燈行不行?”
“不行。”
之前就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秦天序還真的準備給自己姑娘取名叫花燈了!
“那叫花船好不好?”
“不好,這名字還不如花燈好聽……”
“你也覺得花燈好吧?我們家姑娘元宵節生的,叫花燈再合適不過了。”
“去去去,誰覺得花燈好了?我覺得不好!”
“……哦。”
穆珂看着秦天序一臉失望的樣子,鬆了口,說道:“要不叫燈燈吧?”
秦天序的眼睛又亮起來了,說道:“珂兒,還是你比較聰明,燈燈這個名字好聽。”
於是就這麼定下了,繼八月、十五之後,他們老秦家又多了個姑娘叫燈燈。
這是一件舉家歡慶的好事,大家都喜氣洋洋的,除了葉氏。
葉氏聽說了消息之後,用力地絞着自己的手帕,把手指
頭勒得發白。
“葉姨娘,您這是怎麼了?”
惠兒看到她這樣,嚇了一跳,趕忙幫她把手上的帕子鬆了開來。
葉氏恨恨地說道:“你沒聽到那個產婆說嘛,生了個大小姐!她是大小姐,我生的雁行是什麼?”
惠兒心道,論長幼,燈燈的確是二小姐,可是葉氏的孩子是庶出,世子妃的孩子是嫡出,說燈燈是嫡出大小姐,這話也不錯啊。
惠兒不敢把這道理說給葉氏聽,怕刺激到她,只能勸說道:“可能是產婆一時口誤吧,您別往心裡去。”
“哼,說什麼口誤,就是不把我的雁行放在眼裡!”
葉氏從沒有關心過她那個孩子,現在說這種話,與其說她是在替秦雁行鳴不平,不如說是她在爲自己生氣,覺得大家沒有把她這個姨娘放在眼裡。
講真的,整個侯府裡,除了她自己,還真的就沒有人把她放眼裡,也就她自己整天以爲自己重要得不得了,明明就是一隻野雞的命,卻總覺得有一天自己能飛上枝頭做鳳凰。
葉氏整天想着自己的小心思,一有時間就往安守侯那裡跑,安守侯不大待見她,但是總不能真的攔着她,不許她見自己的親生女兒,所以只要她不做什麼出格的事,也就隨着她去了,反正她來就是看一眼,看完就走,又沒有多說什麼閒話。
秦雁行身邊一直有丫鬟看着,就怕葉氏會教小孩子一些不好的話。
葉氏小心謹慎了很久,終於等到丫鬟鬆懈的那一天,悄悄地對秦雁行說道:“世子爺跟世子妃生了一個小姐了,就是那個燈燈,你知道的吧?他們都喜歡燈燈,他們不喜歡你了。”
秦雁行才虛四歲,哪裡懂這些,衝着葉氏說道:“爹跟娘最喜歡我了!”
“真的,他們有了別的寶貝女兒,就不要你了,雁行乖,到我這裡來,我纔是你的娘。”
秦雁行“哇哇”地哭了起來,說道:“我不要跟你說話了!”
葉氏沒怎麼跟小孩子接觸過,看到秦雁行突然哭了起來,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一臉手足無措地看着她,她本來是想挑唆着秦雁行記恨穆珂的,這怎麼變成這樣了?這跟她想的完全就不一樣嘛!
秦雁行一哭,小丫鬟就走了過來,將她抱了起來,拍着她的背哄道:“雁姐兒,你怎麼啦?”
“剛剛葉姨娘說她纔是我娘,她說我爹跟我娘都不喜歡我了!”
葉氏沒料到秦雁行就這麼口無遮攔地把她說的話都抖了出來,一臉尷尬地看着小丫鬟,說道:“你……你聽我解釋,我就是跟孩子開個玩笑。”
小丫鬟哪裡會聽她的解釋,直接抱着孩子去找侯爺了。
葉氏一看到小丫鬟走了,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跟在小丫鬟後面說道:“喂,這位姑娘,您行行好吧,不要去跟侯爺說。”
“主子的事都是大事,你這麼對主子說話,我怎麼可能不告訴侯爺?”
葉氏拽着小丫鬟的衣服,說道:“我求求你了,你不要去了,要是被侯爺知道了,絕對饒不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