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之口中表妹表妹叫個不停,眸中滿是喜不自勝的深情,顯然是激動萬分。然而柳香雪卻並不配合,一臉的尷尬,不斷使力想將手從楊承之手中抽出來。
守在門外的花開忽然咳嗽了兩聲,楊承之連忙鬆開了手,臉上滿是遺憾之情。柳香雪低頭,生怕被楊承之看到她臉上尷尬的神色,拳頭不自然的握緊,藏在身後。
房間中的氣氛好似被凝結了一樣,直到外面由遠及近的傳來說話聲,“表妹,我這位表弟可是實打實的今科狀元,和你平日裡見的那些自詡風流的才子可不是一個水平線上的,你要跟他比試才學,那不是自討沒趣嗎?”
“二哥哥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他若不是皇上欽點的狀元,肚子裡沒點墨水我還真瞧不上呢!”小姑娘聲音清冷,話語中帶着點點的傲慢。
她自負才華出衆,雖不至於眼高於頂,可真不是什麼人都能入了她的眼的,至少,宋家這老二就不成。
三歲就開蒙,通讀四書五經,她自問比那寒窗苦讀十餘載的書生學子也不差什麼。一直想找機會和人比試比試,可父親養的那些門客從沒叫她如願過。年齡大些的,不屑於與她比試,她也不敢去打擾。年齡小些的,一個個都是草包她看不上眼,因此對今科狀元可是期待已久。
因緣際會,這位新科狀元居然是宋家的姻親,也因此才能磨得父親帶她同來,有機會見識見識。
花開見這一行十幾個人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過來,聽話裡的意思是來尋表少爺,連忙反身推開了房間大門,避免小姐和表少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被別人看到。
見二人都衣飾整齊,神態如常,她才鬆了一口氣。
不等她通風報信,外面那一行人已經走到了房間門口。領頭哪個被稱爲‘二哥哥’的,不等進門就先喊道:“承之,找你找得好苦!外面都是來替你道賀的,滿府的人忙翻了天,你居然再房間裡躲懶!該罰!該罰!”
對宋家二哥吊兒郎當的態度楊承之早就習慣了,“表哥別見怪,今日姑父一家登門做客,我想起之前在街上買到一個古物鎮紙不錯想孝敬給姑父,纔回房來取呢。”
宋二對楊承之那套說辭纔不關心呢,他最討厭他們書生慢條斯理、文縐縐的態度了,一點也不爽快。要不是爲了陪郡主過來尋人,他寧可跟朋友們在院子裡搭的戲臺處聽聽曲呢!今日請的戲班子有個叫小黃鸝的,那嗓子,嘖嘖,可真是天上地下獨一份兒的,不得了,不得了哇!
越想越心癢癢,恨不得馬上飛到戲臺子那兒去聽小黃鸝唱戲,因此也不繞什麼圈子,直接將文華郡主往前面一推,“承之,這是永順郡王家的才女文華郡主,號稱京城第一才女,特地來見識見識你這新科狀元的。”
文華郡主驕傲的昂起小腦袋,絲毫沒有對‘京城第一才女’的稱號感到不好意思,可見對自己的才華不是一般的驕傲。目光在楊承之和柳香雪之間轉了一圈兒,冷冷的哼了一聲,目光滿是不屑。
什麼新科狀元,光看外表,還尋思是什麼芝蘭玉樹的人物呢,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可見也是個不守禮的,不過是個和宋鵬義半斤對八兩的人物。看柳香雪的目光也愈發嫌惡,冷冷的瞥她一眼便移開了眼神。看着倒是個好的,可惜……再多看她一眼都嫌髒了眼睛!
宋鵬義是宋大人次子,又是個混不吝的性子,因此在外面得了個稱號就叫宋二。
本來只是替文華郡主引路,恨不得馬上將人交到承之表弟手裡就趕緊去捧小黃鸝的場,可視線一對上楊承之身後的柳香雪,他雙腳頓時挪動不了地方了,一雙眼睛就長在了柳香雪身上。
“這這這……柳小姐……想不到我們還有緣再見……我我我……”他一緊張說話就磕巴,在柳香雪面前更是話都說不明白了。
楊承之在府中借住了月餘時間,自是知道這位表哥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有緣再見,這話未免過於輕浮。眉頭緊蹙,略微挪動身子將柳香雪擋在身後。
“柳小姐,上次的事……我我我我想要登門道歉來的,可打聽了幾日也沒打聽出貴府,想不到、想不到我們又遇上了……你說、說這是不是天賜良緣啊?”
“表哥!”楊承之將宋鵬義的話打斷,他心愛的女子容不得別人調戲。
那日的經歷太深刻了,因此柳香雪一眼就認出宋二來。當日她與柳相思一同去鄭王府,回來的路上差點被殃及池魚,被人拆了馬車。當時宋二趾高氣昂使人砸車的樣子讓她現在還心有餘悸。
宋鵬義說話她也不敢接話,躲在表哥的身後,輕輕的抓住他的衣袖,在他耳邊說道:“表哥,我害怕……”
文華郡主挑眉,她自幼飽讀詩書,向來眼高於頂,性子有些清冷。若不是楊承之有個新科狀元的頭銜,還真請不動她屈駕宋府。可惜,不等比試學問,先叫她見識了這麼場好戲。
和宋鵬義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又和這位新科狀元拉拉扯扯的,這做派真是讓人瞧不上眼。
“這新科狀元我瞧着也不過如此,既是見識過了,悅兒,我們走。”
說完,看也不看楊承之一眼,轉身便走。丫鬟們不知道今日小姐是怎麼了,聽說可以來見新科狀元時,滿心歡喜的在家中準備呢,又怕比試落了下風,臨行前又研讀了好幾本詩集,便是在馬車上的那一小會兒功夫都沒有放過。這怎麼剛一見面還沒比試就走了?
不過郡主是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她一動身,身後的丫鬟也呼呼拉拉的跟着走了,便只剩下楊承之、柳香雪和宋鵬義三人。
“柳小姐,還不曾請教過你的、你的芳名?”
楊承之在寬大的衣袖下握住柳香雪拉着他衣袖的小手,“表妹,這是二表哥,宋鵬義。表哥,這位柳家三小姐……我的未婚妻子。”
這一次,柳香雪沒有反駁。她一心只想着趕緊打發走宋鵬義,不管表哥用什麼說辭,只要他離自己遠遠的,不要再來騷擾她就好,上次的事情她可不想再經歷一遍。
楊承之感覺手掌中包裹着的小手安安分分的,沒有反抗的意思,面上不由得緩和了三分,連看着宋鵬義的目光都不那麼凌厲了。表妹果然只是害羞……婚姻大事,她一個女子怎麼好意思掛在口中說起?想來,她心中該是願意的,不然爲什麼沒有反駁?
二人各自有各自的心思,表面上是站在了同一陣營想要打發宋鵬義,可真實的想法卻是背道而馳的。
宋鵬義卻沒有理會那麼多,目光始終追隨着柳香雪。什麼小黃鸝小黃鶯的,統統被他拋在了腦後。像柳香雪這樣柔弱的、單薄的,像白蓮花一樣出淤泥而不染的,才令他心生憐惜,恨不得將她捧在手心中倍加呵護。
書房中,氣氛卻非常沉悶。雖然是柳明和宋大人頭一次見面,可柳明爲官多年,早已是打磨掉棱角八面玲瓏的人物,一盞茶下來,已是和宋大人十分投契。說到面見皇上述職的問題,柳明求宋大人幫忙探聽探聽消息,起碼知道該從何處使力,宋大人自是沒有推脫,負責安排面聖的何大人是他的同窗,二人關係要好,因此要打聽打聽也不是什麼難事。
可本來還樂呵呵的何大人一聽到柳明的名字笑容立馬就收了起來,只說了一句:別人都等得起,怎麼柳大人偏就這麼着急了?
若是一個月之前,何大人這話還可以理解,可現下除了柳明外,所有官員都已經述職完畢回到任上,這個‘別人都等得起’從何而來?禁不住宋大人一再盤問,何大人終於鬆口又說了一句:“柳大人好福氣,聽聞家中有幾位千金待字閨中,長幼有序,不知道這年長些的三小姐許了人家沒有呢?”
宋大人聽的一頭霧水,可不論他再怎麼問,何大人便閉口不言了,他只好將這些原話轉告給柳明。
“成棟兄不要誤會,何大人向來潔身自好,和夫人伉儷情深,絕不可能打府上小姐的主意。這話恐怕另有深意,等過些時日我再去探探他的口風。”
成棟是柳明的字,何大人的話說的不清不楚的,宋大人生怕柳明誤會,特特解釋道。
可柳明臉色卻倏地變得十分難看,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由起身說道:“多謝宋兄好意,今日之事柳某承您的情了。家中還有事,先走一步,勿怪。”
下人連忙去通知楊氏和柳香雪老爺要回府了,母女兩個匆匆趕到府門。楊氏上了馬車,第一件事便是關心丈夫的前程,“老爺,宋大人可有什麼說法?”
柳明看着髮妻,臉色晦暗不明。妻賢夫禍少,他的大好前程不能毀在這個頭髮長、見識短的女人手中!斬釘截鐵的說道:“回去後,馬上跟楊家去信,商量承之和雪兒的婚事!”